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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燃》

    楚回心心念念想去另一个房间看看,但时间太晚了,向辞答应起床再带他去看。小孩儿这才乖乖去洗澡。

    听见浴室水声停下,向辞敲了敲门问:“衣服怎么样,穿着还舒服吗,不合身的话我再去给你找一套。”

    “合身的。”楚回道。

    两人身形相当,向辞的衣服穿在楚回身上正好合适。

    浴室里水汽缭绕,少年将衣摆扯下去,顿了两秒,拎起衣领送到鼻尖轻嗅。

    是向辞的味道。

    柔软和煦的清香。

    他有些开心地弯了弯唇,很快敛去翻涌的心绪,开门走出去:“向辞哥,我好了,你去洗吧。”

    “嗯。”

    向辞带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楚回盯着干净整洁的床看了会儿,才靠近坐下。他摩挲着身下的床单,动作小心而虔诚。

    床头摆着两张枕头,其中一个显然是向辞刚刚准备的。

    他躺下去,全身便被那柔软和煦的味道包围。

    和上次在酒店同睡一张床不一样,他入侵了更私人的领域,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楚回将脸深深地埋入枕头,仿佛这么做能让向辞的味道充斥自己的每一寸血管、神经、骨髓。

    不够。

    还不够。

    仅是这样,远远不够。

    向辞从浴室出来时,楚回已经睡着了。

    少年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眉目舒展,呼吸均匀。衣摆往上卷了些,露出小截腰腹,像个小孩子似的。

    空调的风有些冷,向辞将温度往上调了两度,扯过夏凉被盖住他的肚子,才熄了灯上床。

    刚躺下,温热气息靠了过来,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喷洒在他胳膊上。少年额头轻轻抵在肩头,发出一声含糊的轻呓:“哥哥……”

    向辞想要推开他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

    楚回做了个梦。

    这个梦光怪陆离,许多零碎的片段拼接在一起,层层叠叠,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他反复地死亡、惊醒、再死亡……

    到最后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感受不到自己是死是活。

    他听见刹车声划破天际,等回过神来,少年倒在血泊中,那张与三分相似的面孔满是血色,半睁着眼在看他。在确认他无恙后好似松了口气似的扯出一抹笑,而后阖上了眼。

    周围是嘈杂混乱的人声,楚回呆呆坐在地上,不知是谁把他拉起来问:“小朋友,你没事吧?”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辞,你先看着这个孩子,我打电话叫120。”

    然后他被交给了另一个人。

    那人牵着他,掌心很暖。

    楚回仍懵懂怔愣地望着血泊中的少年,下一秒,相同的暖意遮住他的双眼。漫天的血色不见了,只剩下黑暗中,那人指缝间漏下的细微光线。

    “乖,别看。”温柔低磁的嗓音,比任何催眠曲都来得动听。

    所有的嘈杂混乱在这一刻变得虚幻难寻,越飘越远,直到什么都听不见。

    恍惚间,黑暗变成了夜空,满月高悬。

    他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下坠,失重感几欲冲破四肢百骸。

    窗台边男人惊慌恐惧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为月色之下一个囫囵的影像。

    ……

    楚回睁开眼。

    窗帘闭合着,但透进来的光线告诉他天已经亮了,蝉鸣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与清脆鸟鸣相和。隐隐约约夹杂着某种弦乐器拨出的调子。

    身边没有人。

    他猛地坐起来,匆匆下床。

    打开卧室门后,乐声瞬间清晰许多。有人在弹吉他。

    声音是从一间紧闭的房间传出来的,楚回循声找过去,甚至忘了敲门,有些急切地按下门把手。

    乐声停了。

    “醒了?”向辞转头看见他的表情,抬了抬眉,“怎么了这是?”

    楚回一愣,才终于从凌乱的梦境中真正苏醒,紧绷的肩胛一松:“……没什么。”

    “早餐在楼下,现在应该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楚回视线迅速在室内转过一圈,眼睛微亮,“向辞哥,这个就是你的音乐房?”

    向辞“嗯”了声,起身走过来:“先去洗漱,我去给你热热早餐。”

    楚回只好暂时收回好奇。

    楚回这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早餐是向辞晨跑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的,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向辞将热好的早餐端给他,问道。

    “睡得很好,”楚回说,“向辞哥,谢谢你。”

    向辞笑笑:“快吃吧。”

    “嗯。”

    吃饭时向辞说酒吧暑假工的事儿已经跟路秋沟通过了,唐箐后天就能来长明,到时候带他去跟老师见见面,详细聊一下。

    向辞:“对了,你家里人那边要不要紧?”他记得楚回说过他家里人不让他碰音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的,不用管,”楚回说,“平常也是住校,我回不回家他不会注意。”

    他?家里只有一个家长么?

    向辞蹙眉:“但你也说了是平时。准备艺考的话,你接下来就像别的艺术生一样,是要进入集训的状态了,学校那边也要给老师交证明和假条,那你住宿就得每天回家了。你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楚回道:“我有地方住。”

    “哪儿?”

    “……”

    楚回:“我真的有地方住。”

    向辞:“所以我问你在哪儿。”

    楚回:“……”

    向辞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就这么心平气和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

    楚回似是被他盯得受不了,埋下脑袋喝了口粥。

    向辞见状轻哂。

    “那就住这儿吧。”他说。

    楚回一愣,抬起头道:“我不住这儿。”

    向辞挑眉:“为什么?”

    楚回垂眸搅了搅碗里的粥,低声说:“向辞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是啊,反正都帮这么多了,再帮一下也没什么。”

    楚回不说话。

    片刻,等碗里的粥喝完了,他闷闷开口:“我会付房租的。”

    “不收你房租。”

    少年抿了抿唇:“可你明明说过你不是活菩萨。”

    向辞被他逗笑了,起身去收拾碗筷:“我是说过。但你有钱付房租吗?”

    “……”

    “没有是吧?你看,这样一来不还得我借钱给你吗,你就要再背一笔债——我这房子真要出租,租金可不便宜,”向辞慢条斯理道,“既然这笔钱最后都是得回到我口袋里的,那房租还不如不收。”

    “可是……”

    “这不是在照顾你,是在给我自己免去麻烦,”向辞道,“我讨厌麻烦。”

    楚回不说话了。

    向辞敲敲他面前的桌子,语气温煦:“知道了吗?”

    “……”少年轻轻点头,“知道了。”

    他起身想接过向辞手里的碗筷:“向辞哥,给我吧,我去洗。”

    向辞把东西递给他。

    楚回洗完碗出来,向辞已经不在饭厅。他走上二楼,音乐房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吉他声,是起床时听过的调子,不过改了些地方,和当时的稍有不同。

    乐声时断时续,应该是在更改调整。

    见他站在门口,向辞停下笔,放下吉他:“不是说想参观么,进来看看?”

    这间音乐房是将两个房间打通合并在一起的,旁边摆着架三角钢琴。向辞坐在书桌前,桌面上零散堆了些纸笔,上面涂涂改改很多,电脑上开着编曲软件。书桌旁边是一架电子琴,其它的还有贝斯、架子鼓、二胡……不知道的还以为向辞这里是卖乐器的。

    当然,也不是每一件乐器向辞都精通,很多只是感兴趣,学了点皮毛。平时用得多的主要还是吉他、电子琴和钢琴。

    房间里还有一个展示架,里面整齐摆放着这些年来向辞斩获各大奖项拿到的奖杯。

    “有会的乐器么?”向辞问他。

    “吉他和电子琴,”楚回说,“以前跟我哥学的。”

    楚回最近似乎不那么避讳提到哥哥了,向辞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放下心来,道:“试试?”

    楚回点头,想要去拿吉他。

    “不是这个,”向辞朝另一个方向抬抬下巴,笑道,“试试那个。”

    他说的是旁边的三角钢琴。

    楚回愣了愣,道:“我不会。”

    虽然电子琴和钢琴都是琴,有黑白分明的琴键,但不代表是共通的,二者本身就是两种不同的乐器,并不是会了其中一个就一定会另外一个。不然电子琴和钢琴也不用分成两种课程了。

    不过会了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肯定是有帮助的。

    “没关系,我教你,”向辞走到钢琴边,将琴盖抬起,“来。”

    楚回迟疑一下,走过去。

    “坐下。”

    楚回乖乖坐下。

    向辞绕到他身后,俯身按下一个键:“这里是c音。”

    钢琴音色非常好听,楚回的注意力却有些飘。

    男人长臂停在他脸颊边,落在琴键上的指在阳光下白如瓷玉,骨节分明,修长似竹。两人距离很近,气息几乎就在他耳边,背脊隐隐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

    只要他往后稍稍一靠,就能倚进向辞的怀里。

    楚回垂下眸,喉结微动,舔了舔下唇。

    空调好像忽然没了作用。

    而那人却毫无所察,只认真地教他怎么认钢琴的琴键。

    “好了,你试着弹一下。”

    那双瓷玉般的手离开了视线。

    楚回“嗯”了声。

    钢琴的手感和电子琴大不相同,他按下去时停顿了一下,不太习惯。

    琴音磕巴,但对于一个从电子琴转钢琴的初学者来说,却是非常不错的表现。

    向辞站在一旁听着,发现他弹的又是自己的歌。

    《欲燃》。

    这首歌的歌名。这是首慢情歌。

    楚回弹奏的是副歌的一段,向辞记得歌词是——

    当你看着我

    我便失了焦

    当你触碰我

    我的灵魂终于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