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晚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出去的时候只要逮着一只猫就会跟它自言自语几句，刚开始还好，次数多了，乐集看向於晚的目光也有些微妙了。如果这些猫并不能听懂人话，他不就白花一个下午跟小猫咪谈心了？
而且说实话，於晚抱着小猫咪说话的画面实在太美，每次旁边有人经过的时候乐集都要假装不认识他，插兜望天吹口哨三件套。
於晚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干什么？”
“没什么。”乐集心虚道，“给你和猫足够的交流空间。”
於晚把手里的猫给放下，“行了，少贫点，我们去跟前面那个村民打探打探情况吧。”
乐集点了点头，“好。”
这几天他们都有意无意地跟村民接触过，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也各不相同，有些人愿意聊上几句，而有些人远远打了个照面就避开了，就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而那些能说的上话的村民，实际上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情报，乐集甚至怀疑这些npc是最低级的那种，被游戏系统设定了就只有那么几句对白，任他们怎么折腾，都只能是浪费时间。
“婆婆，您在做什么呢？”乐集踩上几阶碎砖头码起来的台阶，朝坐在院子里的婆婆露出个笑容来，她脚边趴着一只黑猫，见到他跟於晚也只是慢悠悠的晃了晃尾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人。
老婆婆眯起眼睛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个淡淡的笑容，“你们来了啊，坐吧，陪我说说话。”
乐集与於晚对视一眼，对方轻微朝自己点了点头，他便上前搬了两个凳子过来，一个递给於晚，一个塞到自己屁股底下，坐在了婆婆身边。
她的膝盖上摆着一只大簸箕，里面盛了些已经掰好的玉米粒。乐集二话不说，从她脚边捡起一根玉米学着她的样子掰起来。
於晚盯着那只黑猫的眼睛，试探性地朝它伸出一根手指。
黑猫犹豫了半分钟，才慢吞吞地抬起脑袋顶住於晚的手指。
於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老婆婆笑眯眯道，“你们都是来这里旅游的吧？现在住哪儿呢？村长家里吗？”
乐集摇了摇头，回忆道，“不是，村长带我们借住在……陶婆婆家里。”
没想到，一听见陶婆婆的名字，这个婆婆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哼道，“那个死老太婆，还活着呢！”
乐集掰玉米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怎么了？陶婆婆有什么问题吗？”
老婆婆将一把玉米粒重重地摔在簸箕里，“那个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就缺德不干好事儿，现在年纪大了，又总跟年轻人过不去，她也好意思！”
乐集挑了下眉，听起来这位婆婆跟陶婆婆好像认识了许多年，且积怨已久。本来他就有点怀疑陶婆婆，现在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故意说，“怎么会？那位陶婆婆看样子很和善啊，每天都和麻花辫妹妹做饭给我们吃来着。”
於晚撸猫的手停住：麻花辫妹妹？
“和善？呵呵呵呵……年轻人。”她阴测测地笑了两声，“当心着点吧……”
乐集连忙追问，“婆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个过来旅游的不清楚情况，您要不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好跟其他同伴说说，一起搬出去。”
玉米婆婆咯咯笑了几声，她的声音很嘶哑，沙粒碾压过般的粗糙，听着人莫名想去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们知道……鬼剃头么？”
乐集立马坐直了，於晚也停下撸猫的手，紧紧盯着玉米婆婆等着她往下说。
这就是关键npc了，游戏里一个副本整张地图，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能提供线索的npc，他们的运气不错。
这次游戏副本在得到了线索提示之后就感觉变得非常的普通了，故事背景是在一个非常迷信的小村庄里，陶婆婆年轻时曾经开了个理发店，手艺很是不错，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都会光顾她的店，而后来出了一次意外，她的店也就开不下去了。
没了生计来源，全靠村长每年拉一些旅游资源来给她贴补，只是每次那些年轻人在她家都住不长久，离开时，总会少上许多人。
乐集忍不住出声道，“村长……？他跟陶婆婆的关系很好吗？”
玉米婆婆冷笑一声，手掌啪地掰下一整排玉米粒，“关系好？怕也是他自己种下的孽根吧……”
乐集神色复杂：你们老一辈儿的爱恨情仇可真精彩。
他将目光投向仍在撸猫事业上发光发热的於晚，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他的膝盖，被於晚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耳朵和下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看上去很舒服。
於晚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而玉米婆婆在说完刚刚那话之后也陷入了沉默，只机械性地掰着她的玉米。
乐集朝他使眼色：走不走？
於晚这才把猫放在了地上，站起身朝玉米婆婆说，“婆婆，天色不早了，我跟我的朋友就回去了，有空再来看您。”
玉米婆婆并未答话，低着头做她的事情。
乐集也跟着站起身来，黑猫喵呜喵呜在於晚的腿边绕了两圈，回头看了眼玉米婆婆，还是重新坐下了，仰着小脑袋看他们离开。
“剃刀……”
玉米婆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乐集心中一紧，瞬间想到他在这里的第一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被子里的那把剃刀。
她盯着乐集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收好……会有用的。”
乐集朝她点了点头，真诚道，“谢谢您。”
於晚若有所思，在他们二人双双离开玉米婆婆的视线之后随口夸了一句，“你运气不错。”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帮她干活了。”
笑容刚挂上脸的乐集：……
……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乐集总感觉今天比起前几天他们刚到的时候，今天的温度又降低了许多，整个村庄被西沉的落日染成一边暗金色，却因为稀少的人烟，每家每户过早的关上门休息而显得格外萧条。
乐集跟於晚并肩走在回程的路上，半晌无话。
於晚主动挑起话题，“在想什么？”
乐集老老实实回答，“在发呆。”
於晚：……
乐集轻咳了一声，“嗯……离就寝没几个小时了，你有没有想好如果鬼先对你动手的话该怎么应对？”
“应对什么？”於晚一脸的理所当然，“如果她对我动手，我刚好就把她给抓起来，任务结束，大家也都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乐集居然被他给说服了，大概是於晚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太有迷惑性了，他跟着应和道，“鬼这么好抓？是抓到她之后挑明她的身份就可以了吗？”
“差不多吧，”於晚含糊回答了句，“当然，也要看鬼的战斗力，如果比我强的话，就会棘手一点。”
乐集无语道，“肉搏啊？”
於晚反问道，“那不然呢？”
乐集：……
因为昨晚的事情，这一顿晚饭便显得格外沉重，每个人都如同嚼蜡一般木然地将食物往嘴里送，甚至有人吃着吃着开始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一滴滴往碗里落。
乐集刚好坐在身边，对她也是有点印象的，这个女生跟陈婷婷的关系不错，好几次都看见她们一起在村庄里探查情况，饭钱聊天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崩溃了。
乐集对陈婷婷道，“你们今天下午出去都发生什么了？”
陈婷婷摇了摇头，一脸忧愁地看着程小雨，“不知道啊，今天下午出去的时候她还一直很积极地要找线索呢，我们一起回来的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就我刚刚去屋里倒了杯水喝，出来的时候她情绪就有点不对了。”
乐集想了想，轻轻拍了拍程小雨的肩膀，语气温和道，“小雨是太着急了吗？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会没事的。”
“不会的……不会的……”程小雨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很可怜，“我要死了，我很快就要死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乐集疑惑地与陈婷婷对视了一眼，对方也换了位置靠过来，轻轻拍着程小雨的后背，“小雨，你这是这么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今天一天也没发生什么呀。”
於晚从来不参与这种环节，捏着筷子没什么精神地挑了些青菜在吃，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院里的猫不放。
程小雨猛地拍开了陈婷婷的手，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抹得干干净净，重新拿起自己的筷子来，面对他们两人微微地笑了下，“谢谢乐集，婷婷，我没事了。”
乐集：……
於晚呵了声，催促乐集道，“还不快点吃？菜都凉了。”
乐集恍惚看着程小雨一边吃东西一边朝自己露出笑容的模样，感觉自己像是在剧场里看了一出情节大起大落的话剧，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程小雨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朝乐集笑道，“你吃呀，挺好吃的。”
她一边笑一边用牙齿咀嚼着那块肉，看得乐集一阵不舒服，却还是点头道，“好，我……”
乐集的话还没说话，程小雨的脑袋就毫无预兆地从她脖子上掉了下来，落在了乐集的脚边，那张脸仍是笑着的，将那块肉咽下去后吃起了自己的舌头，吃的满嘴是血，将雪白的牙齿都染红了，笑盈盈道，“吃呀，你怎么不吃呢？多好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