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乐集从未村回来的第二天。
他从车上下来，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一头栽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游戏结束之后，剩下的那群人都被一一接走，而於晚那边居然又有豪车来接，也不知道他跟那司机说了什么，居然能让他蹭了趟车。
其他人回去乘坐的交通道具也各有不同，有重新坐大巴返回的，面包车接的，稍微舒服点的轿车接送的，最离谱的那个是坐着三轮车回的，脏兮兮的车厢里摆了个小板凳，上面坐着一脸灰败之色的高轩雅。
於晚路过她身旁时，特地让司机稍微停了停，降下车窗朝对方笑，神色很温柔，眸光却冷得想要杀人，“这么巧啊。”
高轩雅的睫毛抖了抖，低下头不敢看他。
於晚的手臂搭在了车窗边沿，身子探出去一些，声音压得更轻了，“希望下次在副本里还能遇见你。”
靠在他身边的，是用於晚帽子遮住脸睡得正香的乐集。
高轩雅抖了抖，眼眶里滚出来一串泪，啪嗒啪嗒洇开了膝盖一大片布料，看上去可怜极了。
於晚面无表情地将车窗升起，隔绝了视线。
……
按照於晚的说法，他们这些人从上了那辆大巴车开始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游戏副本与现实的时间差不过半小时，乐集一觉睡醒，手机的推送消息一波接一波，各种广告邮件和留言，他翻了半晌，才有了些回到现实世界的真实感。
难搞的甲方对这回的单子很满意，痛快地给他打了尾款，上微博看了眼私信，上个星期他随便转的中奖博开奖，他的id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博文里，奖金直接进了微博钱包，金额还不少。
许多人顺着他的id来给他私信，乐集翻了两眼，大多是眼红求红包，或者发捐款信息的。
他上一单刚画完，又来了个游戏公司的约稿，稿费高，时间还充裕。
乐集捏着手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是突然走运了？
正想着，手机又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乐集犹豫了下接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喂，才睡醒？”
乐集顿了下，“……於晚？”
“除了我还能有谁？晚上有空没有，请我吃饭。”
乐集疑惑道，“你哪儿来的我手机号码？”
“你在车上睡着的时候我拿你的手机打过电话，更何况你都把地址告诉我了，知道个电话还不容易？”
乐集：“我什么时候把地址告诉你了？”
於晚无奈道，“你不是把地址告诉司机了么，我就在旁边，不就是等于告诉我了？快点，晚上有没有空，我要你请我吃饭。”
乐集倒是忘了这茬，只不过於晚这态度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已经连饭都吃不起了吗？”
於晚：……
……
乐集好好洗了把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到楼下火锅店，他之前打电话定了七点多的包厢，到店里时间刚刚好，却没想到於晚比他还早，已经先进包厢里了。
一进屋，服务员还没走，於晚已经站了起来，展开双臂在乐集面前绕了一圈，“看。”
乐集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於晚把自己衣服上的logo露给他看，是乐集认识的大牌，衣袖再一卷，好家伙，手腕上近一百万的百达翡丽，那双不到一千的耐克也换了，一万多的联名鞋，网上价格炒了好几番，“我都说了，我不缺钱ok？”
乐集：“……所以呢。”
於晚炫富失败，对方根本没接收到自己的信号，没好气坐下来，挥手招他到旁边坐，“算了算了，先吃饭吧，这顿你欠我的，你得请。”
乐集乐呵呵，“知道了，某市一富二代诓骗普通市民请其吃饭。”
他看着於晚一副想要翻白眼却强忍着的模样笑了，游戏之外，於晚身上的鲜活劲显了许多，与他身边认识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那种扑面而来的蓬勃是没办法装的，这就是热腾腾的一团火，扑不灭，浇不熄，多靠近些都会被灼伤。
不过乐集喜欢年轻人，跟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在一起玩儿，也觉得自己变得年轻好几岁，再加上他的工作也都是跟年轻人打交道，自然对他们有亲切感。
锅底很快烧开，乐集帮他弄了调料，拿着公筷熟练的涮肉，他们有事情要说，服务生在旁边不太方便，“其实上次你问高轩雅玩过几次游戏的时候我就想问你，这个游戏是一定要参加吗？如果我不想玩了呢？”
於晚毫不在意地看手机消息，轻飘飘道，“不想玩就有死路一条，网站之前暗示过你了，你记不得吗？”
“嗯？”乐集把肉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什么暗示？”
於晚把手机扔进口袋里，起筷吃肉，“在没有接受游戏邀请之前，你应该有遇见一些奇怪的事情吧？比如……差一点被什么东西砸到脑袋，或者酒驾的司机差点撞到你之类，有吗？”
乐集重重点头，“有的，这是什么，警告吗？”
“对，对于第一次进副本的玩家，网站都会宽容一些，时限为五天，这期间网站会以各种方式警告，暗示，提醒你，如果你在五天之内没有接受邀请，把自己的资料填上去，网站就会直接收了你的性命。”
“第一次游戏结束之后再收到邀请，时限就缩短到了三天，你要在三天内通过网站寄给你的车票或者飞机票前往目的地，有些人第一次进副本吓破了胆不想再进去，也是死路一条。”
乐集提出关键性的问题，“那这个网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个网站？这个网站又是谁做的？”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比你多玩了几次游戏而已，顶多算半个高端玩家。”於晚吃的并不多，后面就是他帮忙在涮肉了，“我上次跟你提过搭档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乐集点头，“记得。”
於晚：“这次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新手，所以副本又土又简单，以后就不一定了，我是喜欢单打独斗，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有个可以信任的伙伴的话会轻松许多。”
“你人不错，各方面我都挺满意，就现阶段而言，是我最希望成为搭档的人。”
乐集：“现阶段？”
於晚没找补，重复了一遍，“对，现阶段。”
乐集想了想，也能理解，毕竟谁都不愿意一直带着个毫无长进的队友，更何况是在那种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地方。
“行，我没什么问题。”乐集塞了一筷子青菜在嘴里，又想起来一件事，“副本应该有许多个吧，我们一起组队，怎么保证进入到同一个副本里呢？”
於晚：“这个简单，等晚上我再告诉你。”
乐集：？
……
在未村时吃饭，乐集学於晚吃的很少，而且每次都夹一些素菜，这会儿好不容易吃了顿好的，一不小心就吃撑了，慢悠悠往家里走，顺便消食。
於晚也不催他，一手抄在口袋里，跟着乐集的节奏放缓步子。他这身算是招摇了，背脊挺得笔直，肩膀要比身侧的乐集还要宽一些，看着很有安全感，再加上那张脸，路上频频有人回望，甚至还有人上来要微信的，被於晚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好意思，不加人。”
乐集趁着四周无人的时候问他，“为什么组队要去我家才能操作啊？”
於晚：“等会儿到你家你就知道了。”
乐集：……怎么听着感觉怪怪的。
於晚：“怎么了，你家里有人不方便啊？”
“那倒没有……我一个人住。”乐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发，“就是家里还没收拾，有点乱。”
於晚：“那没事了。”
乐集是一室一厅的整租，地方虽然不是很大，但好歹不用跟别人一起合租，放眼望过去并不是收拾的非常整齐的屋子，但胜在干净，那些随意放着的东西更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於晚换了乐集的鞋，对方穿着袜子引他到卧室，书桌上的电脑还没关，一整套的设备看着挺齐全，“你是做什么的？主播？”
“那你见到有麦和灯了吗？我是画画的。”乐集想了下，“要喝点什么吗？”
於晚：“算了吧，刚吃完。”
乐集：“我觉得也是，先坐吧，说说具体怎么弄。”
於晚毫不客气地在乐集专门买的电竞椅上坐下，颇为满意地转了个圈，“电脑密码是多少？”
“0529。”
“行。”於晚打开浏览器输入了一串有些眼熟的字母，页面跳转到网站，背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变成一个医院走廊的照片，标题还是那几个非常丑的字体——大型真人沉浸式刺激游戏，乐集顺口吐槽说，“这怎么不加个‘恐怖’呢，不然我当时就点进去了。”
於晚笑了下，没说话，点开用户的资料，原先空白的界面多了一条，乐集站在他身后弯腰看屏幕，“这什么……鬼剃头副本完成，奖励已送达？”
他一头雾水，“什么奖励？没给我啊？”
於晚：“嗯……你最近比较想得到什么？”
乐集顺嘴就给答了，“钱呗。”刚一说完，他就立马反应过来了，“我比较难搞的甲方给我结尾款了，微博转发还中了奖，今天还有人来找我约稿子。”
“那就是了。”於晚给他解释道，“一开始这些副本的奖励就是会满足你一些愿望，只不过上限不会太高。”
乐集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那是不是随着副本难度的增加，能实现的愿望就越来越大？物质，金钱，地位，权利……依次递增？”
於晚朝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你要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理解理解。”乐集连连点头，“恐怖片好多这种套路，你继续说。”
於晚在个人资料旁的那个小人头像上点了下，“其实很简单，你看……添加队友。”
“我去……”乐集忍不住吐槽，“就这么简单啊？”
於晚依次将资料框填上内容，点提交。他手速挺快，但乐集还是眼尖地看见了姓名那一栏写的并不是‘於晚’，而是三个字的名字。
乐集没有多问。
“下一次副本开启之前，邀请函就会分别寄给我们两个人，等着就好了，反正现在还没有通知。”於晚站起身来打量了下他的床，看着挺舒服的，“懒得打车回去了，借我留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