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

昏君与娇娇 > 勾人

勾人

    打铁铺距周家不算远,以周窈的脚程,不到两刻钟就能走到。以周谡的脚力,及那双明显长出周窈一截的大长腿,只会更快,兴许还不要一刻钟。

    然而正是这样一双走路生风的大长腿,今儿个却似被人打瘸了般,磨磨蹭蹭,不说比媳妇快了,甚至还要落后媳妇几步。

    周窈戴着笠帽,走几步转头往后看看,隔着垂落的面纱,看人亦是朦朦胧胧,加之酷暑难捱,心头那股无名之火直往上涌。

    “夫君若是心虚,怕爹责难,大可以开口,我素来心善,也不是不会帮。但若这般拖拖拉拉,叫爹等急了,莫说夫君了,我也要跟着挨训,那就说不好了。”

    “娘子当真会帮为夫?而不是拆台?”周谡话里的语气,俨然是不信的。

    他这个娘子,顺手把他捡回家,却无收留他的意思,待他身体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她便拿起了账本与他一一对了起来。

    在她家住了几日,吃了她家多少米,费了她家多少药钱,一五一十,没有半块铜板的遗漏。也叫周谡切切实实体会到,何为妾心如铁。

    若非他自己争气,对了老丈人的眼,怕是病没好全,就要被这小气的妇人赶出门,露宿街头了。

    周谡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大丈夫,周窈于他有恩,但又刻薄至极,若不娶到她,欺上一欺,老祖宗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尽。

    只是这欺过一次后,就彻底上了瘾,食髓知味,欺了,还想欺。

    男人眼里的火热,比这酷暑还要炽烈。然而隔着薄纱,周窈看不清,热到烦躁不已,丢下一句爱信不信,便不再搭理男人,快走往家那边的巷子里赶路。

    经过王寡妇家门口,快到自己家了,周窈再也忍不住,正要掀开面纱透透气,便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夭寿了哦,你个杀千刀的臭男人,老娘哪里对不住你了,要你在外面偷人!别人穿过的破鞋你也碰,你要不要脸了,女儿亲事还没个着落,你个猪油蒙了心的,是想逼死我们啊!”

    “错了,错了还不成,你小点声,”

    “这会子又要脸面了,钻人□□的劲儿呢!老娘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老不羞的玩意儿!”

    周窈还未从这惊天动地的哀嚎中回过神,就感觉一股强大的拉力把自己带离开,且牢牢圈住了自己的身子。

    不必问,周窈闻着紧贴自己的浓郁男人味儿,也唯有自家那最爱动手动脚的男人了。

    隐隐约约,门里头传来王寡妇委委屈屈的啼哭,声儿也是如泣如诉。

    “哪个逼死哪个?就你男人那样儿,也只有你瞧得上,偏你又没本事看住自己男人,半夜偷偷溜出来爬我家后墙也不晓得。你们要吵要闹家里去,莫要污了我家门,不然我真要去县老爷那里讨个公道了。”

    “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外头勾男人,瞧着就不安分,还有脸说要告老娘。好啊,咱就到县衙找县老爷评评理去,将你这狐媚子打出原形。”

    清河县县衙离秀水镇不算太远,赶个牛车,不到两个时辰,马婶子揪住王寡妇就要把她往门外扯。

    王寡妇哪里真的敢去,不管有没有,这事儿闹大了,亏的还是自己。

    “你个瞎了眼的妇人,我要勾,也是勾隔壁周正体面的郎君,你男人贼眉鼠眼,给郎君提鞋都不配,”

    忽而,王寡妇止了声,瞧见门外英俊到让人窒息的周谡,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过,愈发幽怨凄苦。

    “郎君快救奴家,奴家要被这悍妇逼死了。”

    多可怜的人呐,周窈掀了薄纱,笑看向:“郎君快快救去,莫让这世上又多了一缕冤死的芳魂。”

    说罢,周窈手落下去,快步往自家去。

    周谡看着女子离去的窈窕背影,一语未发,极为平静地瞥了一眼王寡妇,随后冷冷一笑,抬脚追着自家娘子而去。

    正是这极为平静的一眼,却让王寡妇心头一颤,感觉自己像是卑贱的破落玩意儿,而男人高高在上,极尽蔑视,视自己于无物。

    悲从中来,王寡妇只觉此生无望,真真切切哭了出来。

    “还给老娘装,走,去县老爷那里,有你哭的。”

    周窈刚到家门口,就碰到了探着脑袋往外瞅的双生子。姐弟俩一人捉着一扇门板,看得正欢,即便瞧见长姐来了,也没打算往回撤。

    一手揪一只耳朵,周窈把嗷嗷喊痛的双生子提溜进去。

    “啊啊,大姐,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我好歹也是大姑娘了!”

    “大姐,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这是让着你,诶诶,轻点啊!”

    周谡跟在后头,跨过了门槛,顺脚一踢,把院门带上。

    等到进了屋,周谡见岳父大人坐在主位上,双生子有如门神,一左一右立着。姐弟俩相似的面容,极力板起,却仍是稚气十足,周谡不禁扬唇,笑了笑。

    这一笑,就似点燃了炮竹,周卓一下子炸了:“瞧瞧我说什么了,你们还不信,姐夫就是跟隔壁那王寡妇有一腿,王寡妇也亲口承认了。二妞,你也有听到是不是?”

    “说了不许再唤我二妞,你再叫一次,我就到私塾,站窗前喊你一百遍二狗蛋子,看你羞不羞。”

    “二二二姐,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最要紧的是揭开姐夫的真面目,让大姐早日脱离苦海。”

    周窕听了,没多大兴趣,转头问坐到一旁,认真打络子的女子,问:“大姐,你苦不苦?”

    周窈手一抖,几根丝线差点缠到了一块,抬起了头,就见屋里几人齐齐看着自己,表情各异。

    尤其周谡那厮,一双眼儿好似胶着在了自己身上,漆黑的眸忽明忽暗,幽邃不可测。

    就在周窈陷入不知如何回答的窘境时,周父忽然出声。

    “好了,一整日只听到你们两个咋咋呼呼,没个消停,吵得人脑壳疼。”

    话语一停,周父瞪着不省心的儿子,厉声道:“你要是再敢逃学,这个家门,你就不要再进了,爱去哪去哪。”

    周卓一听,傻了眼。

    不对啊,分明是声讨大姐夫,为何又成他的错了。

    随即,周父把三个子女全都撵出去,只留周谡在屋内,显然是想单独谈。

    被撵出去的三姐弟站成一排立在门外,望了望天。

    周窈看向一双不争气的弟妹,一人脑门上敲一记。

    “指着你们替我分忧,我还不如自己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