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与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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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货

    孙大夫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门前排队的民众听个清楚,人群里一片唏嘘声,此起彼伏。

    里头有人出来了,却不是王寡妇,而是陈师爷派给王寡妇的随从。

    随从满面横肉,生得一副凶相,直瞪着孙大夫道:“你个庸医,明明没本事治好我家夫人,却推三阻四地找理由,若不是县老爷被你这庸医蒙蔽了,老子迟早把你这破招牌给砸了。”

    男人长得过于凶悍,又一身的肥膘肉,众人惹不起,纷纷为孙大人捏了把冷汗。

    陈师爷是县老爷的心腹,如今县老爷不在城里,城中事务都由陈师爷代管,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他们就是想帮孙大人,也得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否承担挺身而出的后果。

    周窈听到老妇小声咕哝:“没见过哪家的妾,比正头夫人派头还足的。”

    于是,周窈小声问:“那陈师爷的正头夫人呢?”

    没等老妇回她,后头的中年妇人先道:“早几年就没了,对外说是突发急症,谁晓得怎么回事。”

    周谡夹在女人堆里,不感兴趣也听了个明白,他眸光一扫,低头对周窈道:“我去趟茅房,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跑。”

    每回都是这句,她又何时乱跑了。

    周窈拉着他:“你可知这附近茅房在哪?”

    中年妇女听到了,热心指路:“前头直走,拐个弯,进到巷子里就有的。”

    “谢谢大姐了。”

    周窈目送男人走远,对着中年妇女甜甜笑道。

    中年妇女直说小事,轻拉着周窈,愈发靠近,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道:“你相公可真是俊,听你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你们来这是给谁看病?”

    “都看,夫君头疼,我心慌。”周窈更多注意力都在门口争执的二人身上,并不想多聊,随口应了句。

    “哎呀,好好说不成,怎么还动起手了。”前头老妇一声叫起,着实为孙大夫担忧。

    那随从将孙大夫推倒在地,又一把拽起,凶神恶煞道:“你给老子听着,不把我家夫人的烦心事解决了,你这医馆从今儿起就甭想开了。”

    话一出,在场又是一片哗然。孙大夫悬壶济世,医术高明,他们就指着孙大人给看病,不让开了,他们还能找谁。

    众人敢怒不敢言,只恨小人得势,民不能安。

    孙大夫也是个有骨气的,即便被恶人欺压,也不低头,一脸正色道:“王姨娘求子过于心切,胡乱进补,反而适得其反,与其在我这虚耗,倒不如停了那些补药,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兴许还能达成所愿。”

    “奶奶的,老子看你这个老家伙是活腻了。”

    随从一声呸骂,抡起拳头就要往孙大夫脸上砸。

    “等等,你这人好不讲理,分明是王姨娘自己的问题,她早年生子,亏了身子,本就孕育艰难,便是送子娘娘来了,也未必管用。”

    清脆脆的女声,如黄莺初啼,在这燥热的紧张时刻骤然响起,便如甘霖洗涤众人心房,瞬间畅快不已。

    随从一看是个身段曼妙的女子,凶狠的声调不禁往下略降:“哪里来的小妇在这乱嚼舌根,造谣生事,可是要入大牢的。”

    周窈心里也不是多有底,但更见不得好人被欺,只能稳住了心神,继续道:“你让王姨娘出来与我一见,看她是否心虚。”

    “她为何要心虚?”不等随从发问,人堆里有人高声道。

    周窈整理着措辞,缓缓道:“待她出来,我且问问她,被马婶子逮到和男人在一块,为何还能安然无恙,成了陈师爷的妾,而马婶子被打得至今都干不了活?还有那个孩子,自己男人没了,孩子也不要了,仅用十两银子就卖给外乡人,这几年里,可有梦到孩子来找她?”

    几句话一说出来,人群里又是好一阵哗然,就连路过的路人也有不少停下脚步,凑过来看这场热闹。

    随从亦是头一回听说,当即也是愣住了。他知道王姨娘嫁过人,还有个孩子,可在王姨娘嘴里,那孩子是病没的。

    屋里的王寡妇再也坐不住了,周窈的声音,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便是这个女子,蛊惑了周郎的心,使得周郎对自己那般冷漠,若不是心灰意冷,她也不会给一个都能当她爹的老男人做妾。

    新仇旧恨加起来,王寡妇倏地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一眼望过去。

    即便立在人堆里,即便覆了面,女子仍是那样的醒目,叫王寡妇愈发嫉恨,再看女子身边,郎君居然不在,不禁大喜。

    老天爷都站在了自己这边,把人送了过来,她若不抓住,就是傻了。

    王寡妇提声道:“赵四,你还在等甚,这女子造谣生事,毁我清誉,还不速速把人抓来,带回衙门审问。”

    王姨娘正得宠,赵四有所迟疑,却也不敢不从,当即甩开孙大夫,跳下台阶,推开前头拦路的几人,朝周窈走去。

    孙大人在后头着急地唤:“小娘子快走。”

    然而就这几步路,想走也晚了。

    周窈默默握紧自家男人寻回来的玉簪子,告诉自己冷静,找准时机。

    就在赵四距离周窈只有三四步了,伸手要来捉她,忽然膝盖后窝被石子打中,双膝本能地弯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男人直挺挺跪在了周窈面前。

    这一变故,叫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王寡妇更是急得破了音:“赵四,你疯了?还不给我捉住她。”

    “碰我娘子一下试试?”周谡一出现便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众人被他身上特有的气势折服,自发自觉地给他让路。

    赵四亦是在状况外,跪下去后就没再起,直到周谡走过来,高高的个头,居高临下俯视他,神态漠然,仿佛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王寡妇见到周谡,更是痴了,忍不住唤了声,郎君。

    这一声,被不少人听见了,有的嘴快,当即嗤之以鼻:“好不要脸的妇人。”

    周谡却是连个眼角都不想扫向王寡妇,抬起脚,对着赵四就是当胸一踹,瞧着动作不大,却力道十足,直把赵四踹翻在地后还不由己地滚了圈,疼得唉唉直叫。

    这一举动,可以说是大快人心,人群里有的拍掌,有的叫好,登时间,气氛比这天气还要热。

    王寡妇看男人这么狠绝,面色白了又白,下意识往后退。

    周窈看见了,往前走几步,对着王寡妇道:“你做过的,自己心里有数,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不知悔改,往后,我也不会客气。”

    说罢,周窈转过身,挽住周谡胳膊,柔柔道:“夫君,先不管他们了,看病事大。”

    听到这话,孙大夫立马朝夫妻二人拱手道:“今日多谢二位仗义相帮,为答谢二位恩情,我不收诊费,请入内。”

    周窈笑回:“还未排到我们,哪里好意思。”

    “使得的,侠义之士,当有优待。”排在最前头的中年男子十分爽快地把自己位子让出来,也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支持。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谡揽着媳妇,坦坦荡荡地走进了屋内。

    王寡妇独自立在门前角落处,受尽了冷眼和嘲笑,只觉分外难堪。赵四艰难爬起,捂着钻心疼的胸口踉踉跄跄走向王寡妇,王寡妇却没搭理,恨恨瞪了不中用的男人一眼,甩帕子,顾自离开。

    屋内,孙大夫听闻了周谡的遭遇后,甚是认真地给男人把脉。须臾,孙大夫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开,对一旁比本人还要担忧的周窈道:“这位娘子也莫太惦记,周兄身体不仅没问题,反而比寻常人都要康健,至于这记忆何时恢复,待我开些提神补脑的良药,剩下的,还要看周兄弟自己了。”

    闻言,周窈看向周谡。

    周谡与她对视,一笑:“是的,我若想起来了,自然就好了。”

    看不出名堂来,周窈便是郁闷,也只能离开。

    孙大夫将二人送到了门口,仍不忘叮嘱道:“王姨娘毕竟是陈师爷的宠妾,你们且当心,若可以,还是尽量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力。”

    周窈亦是客气地回:“孙大夫自己也要当心。”

    回了客栈,周谡压抑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发作,把门一拴上,就拿了本书自去榻上躺着。

    周窈屁颠颠跟在后头,晓得男人为何生气,也知自己冲动,主动靠向男人,给他揉肩捏背。

    “我也不是全无准备,他若敢再靠近,我就用簪子戳他。”

    听到这话,周谡笑了,声却凉凉。

    周窈锲而不舍,继续缠着男人:“我知道夫君会来救我的,夫君在我心里,比神仙还了得,比皇帝还能耐。”

    一张嘴儿,哄起人来,恁是把天都要吹破。

    周谡扯过小娘子,一把将她摁进怀里,揉了又揉。

    是夜,明月楼内。

    侍卫将白日里在城里看到的趣事,一一告知主子。

    “你当真看到他在十丈外随手捡了颗石子,就能将人击倒?”怀瑾盯着侍卫,眼里灼灼发光。

    “千真万确,属下也是习武之人,看不错的。”

    随即,怀瑾又叫侍卫将被几人五花大绑送来的官差拎进来,再问一遍:“你当真蠢到吹药不成,自个把自己迷晕了?”

    “小的,小的没有。”官差哆哆嗦嗦,犹在为自己辩解。

    怀瑾一巴掌拍人脑门上:“蠢货,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学人干坏事,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晚安啦,亲爱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