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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阿诺之死

    “阿诺!”心魔见状不由大喊一声,似是不敢相信般,哆嗦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阿诺,却在快要触及时又立即缩了回来,“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心魔尖叫道,双手捂着头浑身发颤。那些流淌在地上的暗红在她的粉色衣裳上晕开了一片又一片,开成了忘川河畔艳丽的曼陀罗花。

    紫愉见阿诺倒在地上立即停了下来,在阿诺另一旁蹲下查看其情况,而季流火则垂手立在原地,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似是在出神。

    就在这时那坐在地上的心魔却猛地抬起头来,扬手起身飞快朝着低着头的季流火打去。

    “小心!”

    只是那心魔距季流火本就近,纵然季流火闻声立即抵挡也稍晚了一步,加上这是心魔竭尽全力使出的一击,虽然被季流火化去了五成伤害,却到底也受了伤被打退了好几步。

    心魔费力吞下涌上喉的血,眼中的血色却愈发浓厚起来。她声音诡谲古怪,伴着一阵阴恻恻的笑意:“阿诺只能死在我手上,你们怎么配伤他!”

    心魔说着就要再次出手,却奈何紫愉已经先行出招将其制住,化出的藤蔓将其牢牢捆绑了起来。

    将心魔捆起来后紫愉松了口气,看着季流火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季流火摇了摇头:“无事。”

    他说着便朝着紫愉这边走了过来,在藤蔓上又加了好几道术诀,确定心魔挣扎不出来的时候这才看向紫愉:“阿诺他怎么样了?”

    紫愉叹了口气:“他的魂体险灭,致使本体重创,恐怕……”

    阿诺因着方才紫愉相援,此时精力稍微恢复了些许,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紫愉道:“公主,内丹阿诺昨夜已经取出来了,等出去后,季大人会将它交给你的。”

    他说完又跌跌撞撞地走到心魔的面前:“若是阿诺死主人才愿意解去心魔,那阿诺甘愿一死。”

    阿诺说着便在心魔面前跪了下来,红着眼圈朝着心魔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哽咽道:“阿诺三谢主人之恩。一谢濒死相救,二谢收留教诲,三谢经年不弃。”

    “主人,阿诺以死解汝念,亦全吾愿。”阿诺含着泪朝着心魔露出一个笑,“愿主人魔去魂归,早日往生。”

    阿诺说完就突然猛地扬起手捏起术诀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打下去,紫愉和季流火一时没料到阿诺居然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正想出手相拦却是为时已晚,只能看着阿诺灵魄具毁,渐渐化作点点荧光。

    这点点荧光一点一点消散在了月色之中,而一旁的心魔也已泣不成声。她拼命挣扎着想要解开束缚却是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破灵碎魂逐渐消逝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心魔眼中的血色此时已经褪去,双指也归于正常。若非她衣裳已是血迹斑斑,紫愉便差点也就要将她视作无辜的许世言了。

    又或许,恢复了正常的心魔,其实就是许世言的一抹残魄。

    “阿诺,阿诺。”心魔一声声低唤道,声音掺着无限悔恨和自责。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最后一点荧光消失处,声音细细微微:“我其实,只是想你和我一起走。我只是,只是想一直照顾你啊。”

    泪水一点点从她的脸上滑落,她却似不知一般,仍是痴痴地望着月夜中的某一点:“母亲去世那日父亲来许府接祖母回京为母亲送行,却以我身子不好为由不带我走。父亲离开后我悄悄溜出了许府,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找到。就在我准备上马车随他们回去时,我看见了你,阿诺。”

    “最开始你和家中人都不亲近,只在我面前才温顺乖巧,一旦发现我离了你的视线,就会马上急着闹着要找我。”

    束缚心魔的藤蔓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而心魔亦踉跄着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屋内许世言所睡的床走去。

    紫愉没有吭声,和着季流火两人一起跟着也走了进去。

    那床下一侧垫着一块绵软的垫子,一只浑身雪白的猫正趴在上边呼呼大睡。心魔在那猫面前蹲了下来,伸出发颤的手缓慢小心地抚上那猫。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中掉落,她却毫无察觉,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睡熟的猫,再开口时声音里已是带上了浓浓的哭腔:“我想你死,只是想你死了就可以来到我身边,这样子我就可以一直照顾你了呀。”心魔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可你如今神魂俱灭,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心魔在说这句话时身形也随着渐渐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了无痕迹。

    屋内,两人一猫仍旧睡得香甜,此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丝毫未打扰到他们。

    这是许世言的魂道,这是许世言的记忆,记忆里的许世言在此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可此时的她却不会知道,她的未来,毫不可期。

    “走吧。”紫愉低声对一旁的季流火道,转身离开了这段魂道。

    季流火见状也跟了上去,两个人相顾无言的走完了剩下的魂道,从里面走了出来。

    屋内一如他们离开时阳光正好,阿诺的原形就躺在许世言身旁,一人一猫皆双眼紧闭。眉眼之间夹杂着淡淡的柔情,似是梦到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事情。

    可紫愉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往生一个永逝,彼此之间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不知为何紫愉忽然就红了眼眶。她走到软塌前,借着术法将许世言送回了她最初躺着的地方,将阿诺放在了她身旁,然后转身走出冰屋,用术诀将石门封印了起来。

    而这条暗道,也被紫愉毁去。

    如此,再也不会有人打搅到他们了,紫愉心想,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好一会紫愉才止住泪,拿出之前从魂道里出来时,季流火交给她的阿诺的内丹,神色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狸之,小心地将内丹就着水让狸之吞了下去。

    做完这些事后,紫愉再也忍不住一阵阵袭来的疲惫,恍惚地趴在狸之床沿上睡了过去。

    在紫愉醒来时已经是在五日后了,她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之前的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疯狂涌来,九天之界,昆仑之巅,有些模糊的东西也在紫愉的心中变得清晰起来。

    恰在这时狸之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紫愉已经醒来,却是抱着头坐在床上便急忙走了过来:“小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狸之说着就想要上前去探紫愉的脑袋,而紫愉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狸之的眼神有些恍惚:“狸之……”

    狸之刚伸出一半的手随即僵在了半空之中,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那个人一点点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位重叠在了一起。狸之似是不敢相信一般,有些迟疑地喊道:“主……主人?”

    “狸之,是我。”南萤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动作看起来随意却又高贵无比,“我都记起来了。”

    南萤醒了醒神再次睁开眼,眼神澈净而又清明。她一如过去的几万年一样对着狸之露出一个笑,笑得眉眼弯弯,却带着莫名的疏离:“狸之,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狸之眼圈却突然红了起来:“主人,狸之不辛苦。这些年来能够照料主人,是狸之的福气,狸之……”

    “好啦。”南萤好笑地看了狸之一眼,“话说阿衍和阿离呢,我怎么没有在这察觉到他们两个的气息?”

    “青龙神君和白虎神君已经先行去寻螣蛇妖了。”

    “唔,这样啊。”

    南萤应着便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狸之见状本想伸手去搀扶,却在刚迈开步子又缩了回来。

    面前的这个人,是地位尊崇的上古神兽,是身份尊贵的朱雀神君,是众神敬畏的天界战神,是叱咤一方的司南尊者,是善良仁厚的他的主人,却独独不是万妖山妖王狸之的义妹,不是他的小愉儿。

    她不再需要他的悉心照顾,也不需要他的百般保护,甚至,她不需要他。

    而他的小愉儿,已经死去。在她沉睡的魂魄苏醒之时,在她失去的记忆恢复之时,他的小愉儿就已经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狸之将手藏在广袖之中,即使指甲扎入掌心刺痛无比,他面上仍旧是毫无表情,面对着南萤神色恭敬:“主人既然已经记起前尘往事,那可否要告知青龙神君还有白虎神君,主人的真正身份?”

    南萤闻言笑道:“暂时不必。虚浊还未除去,我活着的事情除了小宿外,不要再让任何人知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南萤道,“若是让阿衍和阿离知晓我并没有死,恐怕他们便也无心再为我报仇了,只会一心想着将我带回天界,找法子替我找回本躯。”

    “可女娲古神寂灭前费尽心思为我部署的退路,可不是为了让我来续这些儿女情长的。”

    “虚浊不死,天下终将大乱。我所附身的这株紫玉簪花,则是我日后对付虚浊的一张王牌。既然是王牌,又怎么可以轻易地就让旁人知晓了身份。”南萤对着狸之粲然一笑:“狸之,你应该明白的我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