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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韶柒魂道

    土地本是还想辩驳,却在听到狸之说出“隐灵丹”这三个字后,终于面色灰白地趴在了地上,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都知道,土地心如死灰地想着,绝望地闭上了眼。

    狸之见土地这副样子心中有些鄙夷,面上却是带着些笑。他走过去轻轻踹了土地几脚,低声道:“起来吧。”

    土地闻言惶惶起身,却并不敢抬头,狸之也不在意,只是直接捏了道术诀,朝着土地脑袋上的葫芦拍去。

    火热的灵力忽如其来,土地一时未察,那灵力便和他体内自身的灵力融合在了一起。

    未多时便有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与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灼烧的痛感。土地知晓这是那道灵力起作用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这股焦灼之痛,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一旁的季流火和凌肃霜不知何时收回了自身的威压,视墙角的土地如无物,顾自接着之前的话题交谈了起来:“肃霜,恐怕只能劳你一人去躺水月谷了。”

    凌肃霜正要答话,狸之却直接拎着战战兢兢地土地走了过来:“还是我同白虎神君一道去吧。”狸之说着又将土地放下,“左右我们缺人,便让这土地守在这。”

    季流火微微皱眉,似是在考虑。

    毕竟,凌肃霜自南萤寂灭后,性子便愈发的急躁了,若是让她一人去水月谷寻人,季流火也确实有些不放心。

    况且,即使他和狸之现在暂时和解,可两人到底有旧仇,若是只留下狸之一人在这守着,他其实更加不放心。

    如果能让凌肃霜带着狸之一起去水月谷,留下土地守在这里,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是这土地显然是天帝的走狗,万一临阵倒戈,趁他和南萤在魂道之中时下手,那可就不妙了。

    狸之看出了季流火的犹豫,笑道:“不必担心,我往他体内注入的那道灵力可以监视他,若是他敢生出半丝歪心思,便会遭烈火所灼,灰飞烟灭。”

    本是静默在一旁的土地,听到这句话不由一个激灵,却并不敢反抗。

    季流火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如此也可,你和肃霜快去快回。”说着又将手中那医箱外的绣花荷包递给凌肃霜,“这个可以做线索。”

    凌肃霜伸手接过,拿回来时一眼便见到了那荷包底部绣着的一个小小的“柒”字。凌肃霜知晓季流火让狸之一起随行的缘故,也不再多辩驳,只是郑重地将荷包收起来,朝着季流火点了点头,便与狸之一同掐了诀,一白一红两道灵光朝着屋外飞去。

    目送凌肃霜和狸之离开后,季流火又顺道也注入了一道灵力进入土地体内。

    青龙属木,木生火,故而当季流火的那道灵力融入后,土地只觉体内的水分都要被蒸干了一般,连带着三魂六魄都差点燃烧起来。

    季流火冷眼看着土地拼命压抑痛楚,好一会才拿出一枚丹药,淡淡道:“服下这枚药,可暂时缓解你体内的灼痛。好生守在这里,若是坏了我的事,你的命,便是天帝亲自出面也保不住。”

    土地此时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忙应了好几声“是”,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季流火手中接过药服下。

    季流火见土地这样,也知道他现在定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便才寻了个地躺下,由着南萤施法一同进入那女子的魂道之中。

    这一次所进入的魂道,同之前那两次都不一样。

    没有阴气森森的林子,也没有寒冷刺骨的冰川,唯一有的只是一条僻静山野小路,路两旁开满了浅蓝色的星辰花。

    不单是季流火,连南萤最开始看到这情景都有些吃惊,不由自主地感慨道:“难怪她的执念竟那般深。”

    季流火前行的步子微微顿了顿,继而又如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为何这样说?”

    “你可记得离歌和许世言的魂道?”南萤停下反问道。

    “记得,一个有着遮天蔽日的树林,一个有着一望无际的冰原。”

    季流火感受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便也止住了步伐转头看了过来,却见南萤此时正蹲在路旁,白嫩的手落在一朵星辰花的上边,却并没有抚下去。

    “其实,那树林里的每一棵树,和冰原上的每一个冰锥,都代表着一条魂道的入口。有主道,有岔道,亦有那些不值一提的小道,从不同的入口进,便可以看到不同的记忆。”南萤最终还是没有去触碰那些花,而是将手缩了回来,“可她不一样,她只有一条魂道。此时我们走得这条,是她魂道的入口,亦是她唯一一条魂道的唯一一个入口。”

    季流火讶然道:“那岂不是她生前所有事都被刻在了这一条道上了?”

    “只是重要的被记下了,而那些不重要的,都被遗忘了。”南萤解释道,“她心思至纯,可自己决定哪些记忆可以留下,哪些可以抛弃。”

    “心思至纯?”季流火似是记起了什么一般,忽然也有些感慨:“我以为这一类人,该是不会为七情六欲所困的。”

    “是应该不为其所困的。可一旦被困住了,便也就更难挣扎出来。”南萤低声道,缓缓站起身来,“红尘纤纤如网结,缚住世间人。便是极乐之界的佛都不敢言自己从未生过杂念,更何况是挣扎于这俗世之中的人?”她遥遥望着小路之外的迷雾,神情惘然,“可纵她天生心思至纯,死前不也照样染上了这三毒七苦,化成魂人被缚凡世了么?”

    南萤轻叹口气,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无视掉季流火若有所思的眼神,坦然自若地走到季流火身旁:“走吧,流火哥哥,我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个姑娘的过去了。”

    而距南萤和季流火所在地的前面十几步处,渐渐凝化出一团约两人高的白雾,朦朦胧胧拦住了此后的路。

    “走过这团雾,便可以看到她的过去了。”南萤在与季流火擦身而过时趁季流火不备,一把牵住了季流火的另外一只手,大步地朝着那团迷雾走去。

    迷雾之外,是一片人间仙境。

    远处青岩上有飞瀑垂直而下,瀑下池中青莲与锦鲤交相成趣,一座拱桥立于池上连与两岸,岸左是一块极大的石板,上刻有一巨大棋盘,几乎布满石面,却又似天然而成;岸右有一长亭,背对瀑布,亭中亭前挂满了比人还要高的字画,那画上字迹皆为草书,狂放不羁正是风流。

    清池之外是一片繁花似锦绵延成海的谷地,谷地与清池相接之处,恰有万紫千红映入水中,照得湖水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而此时南萤和季流火所在处,便就是这谷地与清池相接之处。

    岸右的长亭外边,一个着杏色齐腰襦裙的女子此时正跪在那里,挺着身板对着面前一位修身如玉的男子说话。

    那人,正是南萤和季流火之前所说的心思至纯之人,韶柒。

    韶柒是个孤儿,其师下山历练时恰好遇见了在外行乞的她,怜其年幼无依,便带回了水月谷教养,取名韶柒。

    水月谷虽是以医术著名,可韶柒却偏生不是学此的料,与之一同入门的弟子早已将所学的内容研悟地七七八八,被派出师门历练了,而她却不曾解得其中三分精妙。

    好在韶柒的师父在谷中地位不凡,膝下又只收了这么一个弟子,所以便格外娇宠,见韶柒虽在医学上一窍不通,但在毒术上却颇有天分,便就寻了许多毒术相关的书籍任其研习,甚至还私下带着韶柒去过好几次苗疆。

    这便是为何韶柒出于水月谷,却毒术的造诣远高于医术的原因。

    而却也正因着韶柒与苗疆接触甚多,其师出门游历又常带些外边的小东西来讨其欢心。时日久了她便就生了几分叛逆,寻思着要一人去游历话本子众的江湖来。

    只是游历江湖一事定然是不能如实相告于师父的,所以韶柒便寻了个由头,执意要求下山历练。其师虽然不放心,但却拗不过韶柒的胡搅蛮缠,又念及韶柒虽修为和医术皆平平,但其毒术与金针之法还算不错,无奈之下便也就同意了。

    而南萤和季流火此时所见的那一幕,便正是韶柒准备辞别其师,下山游历的事情。

    长亭之中,韶柒着一袭齐腰襦裙,娇嫩的杏色衬得她鲜动灵活,高高绑起的马尾更添几分灵气。她笔直地跪在她师父面前,望着她师父郑重道:“徒儿今日便要下山历练,特来此处拜别师父。日后无徒儿伴师父身边,还望师父多多珍重。”

    韶柒说完便认认真真地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今日一别,不知归期为何。此后山长水远,师父无需牵挂。”

    韶柒师父默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枚长笛,递给韶柒道:“这是给你的出师礼物,你且好好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