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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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马车华贵又舒适,一路到了武安王府, 也并不觉得颠簸, 也不知过了多久, 车下小四忽然说道:“郡主,到王府了。”

    谢娉婷才微微转醒, 她的面上带着微微的汗意, 冷风一吹,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方才又做梦了。

    梦见一片血色,官家派人来王府抄家, 只是这一次,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在梦中一一展现。

    譬如, 兄长那时虽然落魄,可眼底却含着光, 他将财物交给她,反复说着一句话,“你要好好活着。”

    譬如, 抄家的人并不是没头没尾地乱跑, 而是一窝蜂地往祖母房中去,他们仿佛为了一个东西而来,这个东西,重要到让他们不顾一切。

    而这些画面里, 除了容容哭喊着朝觉满堂去,二房的其他人,通通没了踪影。

    这场梦来得诡异又蹊跷, 让她一时无法回到现实里来,她仿佛进了那个梦,再次经历了一遍,只是这次,她没有恐惧,没有慌张,因此看清了上辈子她确确实实经历过,却一直被忽略的细节。

    谢娉婷用帕子擦了擦汗,她手心里全是汗,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祖母房中,到底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官家特意吩咐官兵第一个去寻。

    小四见人迟迟不出来,连忙又唤了一声,她掀开车帘,见郡主面色白得像纸一样,不由吓了一跳,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谢娉婷只觉得恍若隔世,她微微摇头,哑着嗓子说道:“没事,不过做了个梦。”

    话罢,她扶着小四的手下了马车,裙摆曳地的那一瞬,她心有灵犀地向身后望去。

    殿下立于马上,日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将那冷清去了几分,他正遥遥望着她。

    谢娉婷杏眼微怔,她以为,殿下到了前街就该与她分道扬镳,去城下迎接父王的,可她没想到,殿下竟然一路将她送回了王府。

    她犹豫一番,想着要不要殿下请进府中歇息一番,但还未动作,便见他已经调转马头,朝着反方向去了。

    谢娉婷杏眼微微黯淡了一瞬,她咬了咬唇,垂眸说道:“咱们回府吧。”

    小四察觉到郡主同殿下之间有些冷淡,她摇了摇头,暗道男女之事真是难懂。

    周怀禛心中有些烦闷,他剑眉微蹙,似是在望着眼前的路,可事实上,心思却全不在那上头。

    马儿到了拐角处,韩偓一身锦衣,正在那处等着他,他□□的马儿看起来十分骁勇,“殿下,微臣在这儿等了许久了,您怎么才来?”

    周怀禛瞧见眼前人少有的素静着装,眉头一挑,问道:“怎么今日穿的如此风雅?”

    韩偓摸了摸鼻子,在充州待的日子久了,韩偓有些晒黑了,再穿这一身白衣,倒是有几分不衬,他尴尬道:“换换风格。”

    打死他也不能说,自己今日是为了太傅府会会徐妙锦的那位表哥。

    眼下将正经差事办完,他就要去太傅府,顺便将婚书送回去。

    他娘还不知道徐家将婚书退回来了,否则定要打断他的腿。

    周怀禛不置可否,他淡淡扫了韩偓一眼,说道:“走吧。”

    韩偓应声跟上了,他瞧殿下同往日相比,无形中多了几分落寞,虽然这落寞在殿下一向毫无波澜的脸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但凭借他多年的经验,殿下定然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只是赈灾事过,朝野上下一片赞赏,也没什么可烦心的事,那也就只有汝阳郡主能让殿下如此头疼了。

    韩偓偷偷瞥了他一眼,试探问道:“殿下,您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微臣或许能化解一二。”

    周怀禛冷冷扫他一眼,说道:“孤好极了。”

    韩偓:……

    得了,您就嘴硬吧。

    话到此处,韩偓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他脸上正经了几分,说道:“殿下,赵家的那位回来了。”

    赵家嫡支,便是赵贵妃的娘家,赵贵妃之父赵林乃是当朝右相,世人只知赵林颇有才干,却忘了其弟赵柏也是人中龙凤,倘若没有被当年的科举舞弊案牵连,也该是个相才,崇元帝将他贬至江陵做了个地方小官,时至今日,临近春闱,崇元帝却又突然将人召回。

    他的父皇到底在想什么?莫不是赵贵妃又吹了枕边风,将他迷得晕头转向了?

    周怀禛面色微微一冷,他淡淡说道:“赵柏此人,虽有才,却心术不正,迟早有一日,他还是要栽到自己手里。”

    韩偓微微一愣,他想让殿下关注的,可不是这事啊,赵柏的大儿子赵长卿,当年在燕京有神童之名,更要紧的是,这赵家长卿喜欢汝阳郡主,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虽然汝阳郡主并未做出什么反应,但瞧殿下今日这神态,近日同郡主必定是不大和睦的,倘若这赵长卿趁虚而入,还真是难办。

    韩偓瞧了瞧殿下早有些阴沉的脸色,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闭嘴。

    他自己的媳妇还没着落,就不在这儿给殿下出谋划策了。

    *

    谢娉婷入了内院,只见母妃正指使着人翻晒被褥书籍,满院子的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倒显得她站在这有些碍事。

    虞氏瞧见她回来,面上一喜,走到她身边,笑着说道:“呦呦,今日你父王回府,你祖母说,咱们府里也好久没热闹过了,因此索性晚上办个家宴,就在觉满堂,等会儿你也去那里帮衬着。”

    其实真正的目的,她却没说。

    今晚捉拿张睿等人,正是最好的时候,王爷在,二弟也在,都是王府里掌事的男人,张氏这次,别想再蒙混过关。

    这些腌臜事,虞氏并不想让女儿知道,因此她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提。

    谢娉婷点点头,眼前这慌乱的场面,倒让她忽的想起方才那个梦,去祖母那里也好,她刚好打探打探。

    虞氏瞧见女儿不似往日活泼,不由蹙眉问道:“呦呦,是出了何事了?我瞧你进宫这一趟,倒是憔悴了不少。”

    谢娉婷仰首,她望着母妃担忧的面庞,心中一软,勉强笑道:“母妃,女儿没事的,只是觉得有些疲累,您先去忙吧,我去哥哥那里瞧瞧。”

    虞氏听见她主动要去看谢兖,不由欣慰了一番,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道:“那你去吧,千万记得不许打扰你哥哥念书。”

    呦呦小时候就不爱看谢兖认真读书的模样,总是要调皮捣蛋,让她哥哥陪她一起玩,长大后性子皮实了,有一次还故意撕了谢兖的书,只因为谢兖忙着做学究交代下来的课业,忘了那日是她的生辰。

    这些记忆在脑海里,让虞氏恍然生出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来。

    她那时还年轻着,两个孩子还没她一半高,转眼间,兄妹两人就长成大人了。

    谢娉婷笑了笑,杏眼眯成了月牙,真好,她的家人都还在,梦里的,终究只是在梦里,这辈子,她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谢娉婷去后厨拿了几叠糕点,装进食盒,便带着玉团去了静怡轩。

    静怡轩中一片静谧,谢兖爱竹,静怡轩里便种了大片竹子,风儿一吹,便引起阵阵清鸣。

    此时谢兖正在书房里看书,他疲累之际仰头朝槅扇外望了一眼,目光却微微顿住了。

    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青烟色衣裙,提着食盒,袅袅而来,她似是听见身边的女使说了什么令人高兴的话,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待看清了来人,谢兖冷清的眼中闪过一抹柔光,他疲惫地按了按额头,只觉得待会儿呦呦过来,若是看见他还在念书不理她,定然又要生气了。

    索性念了一上午的书,脑子胀胀的发疼,他收了书本,朝外间走去。

    元宝正打算进去通报,他却见自家世子已然出来了,于是讷讷站到一旁,只顾着傻笑。

    世子爷虽然嘴上嫌弃郡主这个妹妹娇蛮,可每次郡主过来看世子爷,他都是高兴的。

    世子最看重那些古籍,晒书的小厮不小心将书弄皱了都要惹世子不快,也只有郡主撕了书,世子爷不仅不能怪罪,还要继续哄着人。

    谢兖瞧了愣在原地的元宝一眼,说道:“还不快上茶?”

    元宝幡然醒悟,连忙说道:“元宝这就去!”

    谢娉婷微微一笑,杏眼里露出些俏皮的意味,她将食盒放到檀木桌上,奇怪道:“哥哥,你今日怎么不看书了?”

    谢兖挑眉,“你往日不是最不喜欢我在你来的时候看书吗?怎么今日转了性子?”

    谢娉婷数了数日子,黛眉微蹙,对上兄长温润的目光,认真道:“哥哥,还有五日就要下场了,你一定要好好备考的。”

    最重要的是,作为大房唯一的男丁,哥哥会是谢家未来的顶梁柱,他越有出息,谢家将来才会越安稳,梦中的事,才不会发生。

    哥哥上辈子是读书的好苗子,可他不爱官场钻营,又厌恶那些人情礼节,因此谢家倾颓之前的种种迹象,父亲,兄长,包括她在内,都没有任何防备。

    上辈子退婚之后,殿下便去了长平镇守,她在西郊别院避暑,却遇到了走水,再后来,李延光冒领了殿下对她的救命之恩,又十分诚恳地上门提亲,父王原本打算考察一番再做决定,但父王没有,他很快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父王时常一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每天焦头烂额,可他到底在忙什么,就连母妃都不知道。

    今日做的这个梦,让谢娉婷愈发认识到,上辈子的事,也许并不像她眼中看到的那样简单。

    可惜她前世不过是个娇蛮任性,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她每日关心的,是哪家的珠宝首饰最好看,哪里卖的衣服最漂亮,想过的最深沉的事,就是嫁人之后的事。

    谢兖意识到今日的妹妹有些不对劲,他瞧着她蹙眉为他担忧的模样,清冷的眉目不由缓和了几分,他说道:“呦呦放心,兄长知道该怎么做。”

    谢娉婷看见哥哥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的沉闷消去了大半,她杏眼里含着一抹笑意,素手打开食盒,将精致的小点心拿了出来,愉悦地说道:“哥哥,你尝尝,这是云片糕。”

    谢兖微微一愣,他的目光从妹妹瓷白的面上回落到糕点上,只觉得心底的坚冰逐渐融化了。

    过了这么久,她仍旧记得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她没有忘记他的习惯,甚至于,以前那个刁蛮任性,从来不顾及别人感受的呦呦,学会了关心身边的人。

    他决定原谅她,原谅她这么多年的冷落,原谅她缺席了自己最孤独的时刻。

    谢兖捏起那小小的糕点,他咬了一口,清甜芬芳,同儿时的味道一模一样,谢兖敛眸,像小时候一样,将剩下的糕点推了回去。

    他想起八岁那年,父王拉着他的小手去看摇椅里的妹妹,父王对他说:“谢兖,你要好好护着妹妹,知道吗?”

    谢兖望着对面饮茶的小姑娘,眼中多了一份柔光。

    他答应过父王的,会好好护着她,只要他在,谁都不能欺负她。

    *

    李家近日颇有些不太平,李家老夫人借了外债,讨债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来,只是昌平伯府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拆了东墙补西墙,一家人愁云惨淡。

    讨债的人分成三波,一波是原先的亲朋好友,在老侯爷获罪,家产充公后,原先他们自愿孝敬的钱也变成了伯府借的;一波是从和老侯爷有些关系的同僚那处借的;最后一波,便是从民间专放印子钱的人那处借的。

    前两波都还好说,大家都是官宦人家,到底不会为了几两银子撕破脸,可最后一波人,那是亲娘面前都不会心软的主,只要没钱还,拉着什么抵债的都有。

    府里方才闹过一场,瓷器碎了一地满室狼藉,李老夫人怀里搂着老侯爷的排位,一会儿哭诉一会儿咒骂,状若疯癫。

    “那些狗娘养的,当年侯爷在时,他们觍着脸上门孝敬,如今人走了多少年,反倒翻出旧账来,这群王八蛋!”

    “侯爷啊,你开开眼,可叫我们娘几个怎么办啊?”

    话罢,她似是又想到什么,将一旁哭泣的小姑娘拉起来,急切地说道:“惠儿,快把你哥哥叫回来!”

    她这个儿子总是不着调,家里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他还在外头不回来,那人可是放话了,若是再不还钱,就将惠儿拉去抵债。

    李惠被方才那波讨债的人吓得脸色发白,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此时也顾不得擦一擦眼角的泪水,拔腿就朝外跑去。

    还没出门槛,就撞进一个满是酒气的男人怀里,她脸色一僵,抬头叫道:“哥哥。”

    李延光面颊红红的,他将面前的人推开,又眨了眨眼睛,此刻他眼前一片模糊,倒是再也分不清,自己这是身在何处,他胡乱说道:“小二,再上一壶酒来。”

    李老夫人瞧见此情此景,只觉得未来的日子全没了指望,她抱着老侯爷的牌位又号啕大哭起来。

    等哭够了,她才下了座,苍老的脸上带着绝望,她咬了咬牙,将老爷子的牌位一下塞到李延光怀中,厉声问道:“我问你,你是真的要混下去吗?”

    冰冷的牌位抱在手中,老母亲刺耳的质问,让李延光一下清醒过来,他恍然望着这陌生的场景,只觉得恍如隔世。

    李老太太见他没反应,心肠已经冷了半截,好说歹说,这个儿子都是个不中用的,她下半辈子,不是死在追债人手上,就是死在儿子的窝囊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勇气,让李老太太闭了眼,即刻就往柱子上撞去。

    李延光瞳孔微缩,他飞一般地冲了上去,却只感觉到一股温热溅到了面颊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和哥哥,这两个男人,小仙女们更爱哪个?

    【两个都要的要打屁屁,二选一,我看看谁粉丝多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