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玉愣在原地。
萧如翡已经走了,警车消失得连尾气都不剩。
他想着,萧如翡恐怕这辈子都没坐过警车吧,又想起,萧如翡刚刚走的时候好像没穿厚外套,那么冷的天,会不会冷啊?
局子里有没有暖气?会不会把他的大少爷冻坏了?
小垃圾在房间里等了许久,没等来投喂,窜出房间跑出来,路过房门口发现宋眠玉的拖鞋,一口咬住。
它摆着尾巴跑去找宋眠玉,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还可怜巴巴的。
宋眠玉低头去瞧,小垃圾嘴里叼着他的拖鞋,扒拉他的小腿。
宋眠玉把鞋穿上了,弯腰把小狗抱在怀里。
他刚站直,忽觉肩头一暖,管家拿了条毯子,披在他身上。
宋眠玉差点都忘了管家还在屋里,他叫了声,“黎先生。”
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房间休息吧,外头天冷。”
宋眠玉本来不觉得冷,现在裹着毯子才觉出身体的凉来,周身好像冻透了。他看着管家,想从对方身上找出点让他放心的表情来,也许萧如翡走之前和管家商量好了什么。
但是管家的表情也很严肃。
“黎先生,”宋眠玉脑海里是网上查来一知半解的东西,木楞地说,“如果取得周瑞的谅解,是不是就可以轻判?”
管家说:“您想让萧总去给周瑞道歉?”
宋眠玉连忙否认,“不是!是我去道歉。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去道歉,我去求周瑞。”
萧如翡那样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去跟周瑞道歉?或许跟道歉比起来,萧如翡宁愿坐牢,宋眠玉本来就没打算萧如翡去道歉,他自己去低三下四就算了,让萧如翡低头,比杀了他都难受。
管家摇头,简单提醒,“周瑞对您怀着别的心思,您要是去找他,恐怕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
宋眠玉一震,管家没把话说透,他却听懂了。
周瑞能干出下药这种龌鹾事儿来,如果他真的去道歉,求和解,对方不知道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萧如翡走的突然,管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神色匆匆地离开了,临出门还安慰宋眠玉不要太担心,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眠玉知道他肯定在为萧如翡的事情奔走,可是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嘴上应着,心里怎么能不担心?
管家走后,他就回房间干坐着。
心里万分焦虑。
干坐着只会胡思乱想,他拿着手机,在网上恶补法律知识。
#把人打成重伤怎么办?#
#把人打成重伤,如果和解了,还会判刑吗?#
#本市最好的律师是谁?#
#看守所条件怎么样?有暖气吗?#
#监狱的生活是怎样的?#
#监狱多久允许探视一次?#
宋眠玉捧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百度,来来回回的搜索,一边“咔咔咔”截屏,一边往备忘录里记,眼睛看屏幕看得发酸。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他妈命苦,爹破产跳楼了,妈在精神病院,现在又有个坐牢的老公。
小垃圾不知忧愁,还在吃狗狗肠。
宋眠玉摸它一把,“还吃呢,你知不知道,你爹出事了,就要坐牢了。”
“汪!”小垃圾“汪”一声,权当回答。
宋眠玉对它的冷漠很不满,念叨它,“没了你爹,谁给你买吃的喝的?你现在有爹不知道有爹的好,等你真没爹了,你就像根草。”
可惜小垃圾听不懂。
宋眠玉一夜没睡,枯坐到天明。
天蒙蒙亮,疲惫到极点,抱着狗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
萧如翡判刑了,判了三年。
他去看萧如翡,萧如翡说要跟他离婚,拿出离婚协议让他签字…
“萧如翡,别跟我离婚…”
“我等着你…”
宋眠玉皱眉,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
黑暗中,萧如翡在床前顿住脚步,宋眠玉的梦话,清清楚楚落入他耳中。
他俯身,伸手抚摸宋眠玉的鬓角,湿漉漉的,眼角也有点红,一看就是哭过。
宋眠玉恍恍惚惚做着梦,梦境太过真实,跟现实全能对上,倏然感觉身侧一沉,有人将他抱进怀里。
萧如翡竟然爬上了他的床。
宋眠玉心想,他是魔怔了,竟然会梦见萧如翡回来了。
他把自己团了团,蜷进萧如翡怀里,放任这个梦境继续。
直到天光大亮,小垃圾想尿尿,自己没扒开房门,冲着床上的人“汪汪”叫。
宋眠玉惊醒,感觉身侧暖烘烘的,抬头就对上萧如翡英俊的脸。
原来萧如翡爬他的床不是做梦。
萧如翡并没睡着,察觉到动静,就睁开眼睛。他一夜没睡,眼睛里都是血丝,瞧着有些疲惫,但是含笑看着宋眠玉,疲惫中又带着温柔。
宋眠玉呆呆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刚从被窝里钻出来,头发乱翘,发顶两撮呆毛存在感更强了,再加上一双怔忪的睡眼,更显小了。
萧如翡揪了揪他的呆毛,“没事了,就回来了。”
“真的没事?”宋眠玉不信,“你别骗我。”
萧如翡说:“真的。昨晚不是跟你说了吗?在家等我。”
宋眠玉还是不信,以为萧如翡哄他呢。
萧如翡跟他解释,其实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是周瑞他爸,老爷子年纪大了,人也古板,怕丢人。
周瑞这种事做多了,难免留下各种把柄,萧如翡让管家把这些把柄收集起来,送到了他老子面前。
如果周家坚持起诉,把酒店里的监控视频当做证据放出来,那萧如翡这边也绝不含糊,立刻放出周瑞以前那些龌鹾事儿。
宋眠玉听完,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所以…这都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
萧如翡心虚,“嗯。”
“你太混蛋了!”宋眠玉照着胸口给了他一拳,“昨晚就那么走了,什么也不跟我说!你想吓死我!”
宋眠玉揪着他的衣领,“我以为我要害你坐牢了,把你这辈子都毁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至于吗?宋眠眠,坐牢怎么了?”萧如翡想起宋眠玉说的梦话,故意问他,“也就是三五年的事,你不愿意等我啊?”
宋眠玉急了,“什么三五年的事?萧如翡的三五年多金贵,跟宋眠玉的三五年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我要是坐牢,顶多拜托你照顾照顾我妈,可你不行,你还有好多事儿呢。我昨晚都想了,要是能替你顶罪,我就去替你坐牢。”
他想,萧如翡这样的人,怎么能坐牢呢?
大少爷,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是没吃过苦,牢饭吃得下吗?胃能受得了吗?
萧如翡静静听着,忽而笑了,看着宋眠玉说,“我舍得吗?”
宋眠玉听到这句,还以为他不舍得自己,情绪上头,差点要哭了。
就是呢,萧如翡肯定不舍得他。
萧如翡这时候补了一句,贴在他耳畔说的,“才草了你一回,没够呢。”
“我操你大爷!”宋眠玉战术后仰,红着脸,“你现在怎么那么不要脸了!”
“我怎么不要脸了?”萧如翡现在真的有点不要脸,扯着他裤子,要看他后头的伤。
其实做完也没破,没流血,就是肿了。
宋眠玉躲着不让扯,边躲边骂他流氓。
萧如翡摸他屁股,问道,“好了吗?”
宋眠玉骂他,“你真不是个人。”刚一回来,就想那种事!
萧如翡笑了,“你想什么呢?我是担心你,到底谁满脑子都是那种事儿?”
这回轮到宋眠玉不好意思了。
萧如翡突然凑近他,神色暧昧,悄咪咪跟他说,“那天做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来,咱俩有套,白耀给的。”
他这么一说,宋眠玉也想起来了,粉红色,螺旋纹,草莓味儿…
宋眠玉:“那你怎么…”
“那时候都进去一半了,谁顾得上?”萧如翡说,“后头,我就不想用了。”
他拥着宋眠玉躺在床上,“我也是第一回,不想跟你隔着一层。”
宋眠玉倏然脸红了。
“以后还是得用。”萧如翡说,“要不然弄里头,你不舒服。”
周瑞的事就这么翻篇了。
转眼到了除夕这天。
宋眠玉说他老家那个地方有习俗,年三十上午得给去世的亲人上香。
他去给他爸上香,萧如翡陪着,见老丈人。
俩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墓园里冷清,稀稀拉拉有些人,来扫墓的,献花的。
宋眠玉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萧如翡手里提着一瓶酒,他准备把酒洒在墓前,也算跟老丈人喝了一盅。
清晨的墓园笼罩着一层晨雾。
宋眠玉抱着花,走在前面,隔着一层雾气,看到有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他爸爸墓前,脚边还放着一束花。
他停住脚步。
“怎么了?”萧如翡跟上来,问了一句,看到墓前的人,也顿住了脚步。
似乎听到了动静,那人转头看过来。
萧如翡愣住,竟然是萧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