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子娇小，不是什么牌子的衣服都撑得起来，想来想去也就香奈儿的版型还比较适合你。”楚天语对简艾说。
楚天语俨然是香奈儿的贵宾，经理亲自上前迎接。楚天语挥挥手，拒绝咖啡点心招待。自去架子上浏览，火眼金睛，随手挑出一身，让简艾试穿。
走出来，楚天语让简艾转一圈，从头到脚看过，点点头表示满意：“很好，就这身。”
结账的时候，简艾没敢看数字。她深深埋头，盯着脚上那双簇新的小羊皮靴子。
司机来接二人，开往齐家。
简艾从不知繁华闹市之中，还有如此一大片世外桃源般的绿地，重门深锁，岗哨森严，看门的不是一般保安，而是真正配枪的军人！
她吃惊地将脸贴在玻璃上朝外瞧，只见树荫之中一潭碧水，沿岸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一些独栋别墅，园子里有假山，凉亭，游廊，小桥。初冬时节，树木萧索，然而长青灌木修剪得分外整齐，路边落叶打扫得干干净净。光是这番功夫，就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
楚天语从后面拉她衣襟，轻声说：“别乱瞧，也别乱说话。到时候老人家若是问你话，你机灵些，说些让他们开心的就是。”
“好，我明白。”
车子缓缓在小路上穿梭，开了许久才抵达园林深处一间红砖小洋房，大理石门柱擦得光可鉴人，一个配枪的年轻军人在门口站得笔挺。
司机下车替她们开车门，简艾实在忍不住，攥住楚天语的衣襟，急问：“两位老人家是什么大人物？我好紧张！”
楚天语微笑，在简艾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话：“我外公退休前是中央……”
简艾惊得三魂去了其二，下车差点跌倒。
原来如此，怪不得楚家兄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的涵养，举手投足间气派摄人。怪不得楚天阔能够牢牢把控齐楚集团的巨额财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权力可以带来金钱和地位。
简艾心跳如擂鼓，跟在楚天语背后，好似一只灰溜溜的老鼠，死死盯着脚下，不敢多看一眼，不敢多说一字。
一个名叫高俊的秘书出来迎客，握手寒暄。楚天阔并不停留，略点个头便进屋。楚天语对他很是客气，问候他：“高秘书，有阵子没见，你愈发俊俏了，新发型很时髦。”
“哎哟，大小姐夸我一句，我能乐一年！”高秘书嘴甜如蜜。
高俊转身对简艾伸出手来，简艾不知此人来路，怕得罪人，也只好伸出手，快速地握了一下。
只几秒钟的功夫，高俊已将简艾看清楚，心下暗暗吃惊，这女孩子和他预料的完全不同，一点狐媚之气都没有，眉梢眼角反而有一种稚拙天真。站在那里像个洋娃娃，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放，可是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
漂亮并不难得，而天真是宝贵的。
高俊陪她们进入客厅，楚天阔已经在屋内，正陪着二老喝茶。楚天语身子一软就挨着外婆坐，勾着老人家的脖子笑着说：“怎么有好茶不等我来才泡？难道哥哥是贵客，我只配喝凉茶么？”
齐老太太捏捏楚天语的鼻子：“明明是你磨磨蹭蹭，倒像是我们没招待你似的，恶人先告状！”
兄妹二人跟老人家话家常，热热闹闹地，话说得密不透风。简艾讪讪地躲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齐老先生只顾和孙子孙女说话，那齐老太太却暗地里将简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只见是一个极水灵的小女孩，齐耳短发，眉目如画。穿一件黑色格子呢及膝连身裙，外面套一件白色镶黑边的短外套。
齐老太太招呼简艾：“小姑娘，来，坐我身边，别站着呀。”
简艾先看楚天阔的脸色，他微微颌首，简艾这才忸怩着走到齐老太太跟前，靠着沙发最靠边的位置坐下，不敢坐得舒服，只半个屁股坐在边缘，腰挺得笔直。
楚天阔微微皱眉，简艾毕竟是小门小户的女孩子，上不得台面，尤其是从头到脚穿一身簇新的名牌衣服，用力过猛，显得特掉价，不知老人家心里会怎么想。他不由得有点埋怨楚天语，好心办坏事。
简艾坐下后，佣人过来送上果汁和点心，她道谢，斯斯文文地吃了两块，那是一种半透明的甜糕，好像是糯米做的，粉红的馅儿甜而不腻，做成一朵玫瑰花的样子，好吃得简直能让舌头怀孕。
她很想再尝尝，可又不敢失态，青花碟子里总共六个小点心排成梅花状，她忍了又忍，自觉吃两三个很得体，全吃完就太丢脸。
齐老太太一直在暗中观察简艾的一举一动，看她一张素脸，脂粉不施，樱唇嫣红，黑眸晶亮，若是好好收拾一番，也是个美人。
齐老太太问简艾平常爱看什么书，爱吃什么东西，简艾都如实回答。聊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觉得不太对劲。老太太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好似早已对她的来路一清二楚。她既不打听简艾的身世，也不问她为何寄居在楚家，只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
简艾慢慢地才敢抬头看周围，只见屋内布置得清雅大方，东西多一件少一件都不对味，古玩花瓶都放在该放的地方。
齐老先生穿着白衬衫和毛线背心，慈眉善目。齐老太太虽然已经满头华发，却保养得很不错，脸上精心画着淡妆。因为是家宴，老太太穿件家常的驼色半旧开司米毛衣，通身无首饰，只腕上一支翡翠镯子通透晶莹，绿得像块水果糖。
简艾曾在商场的大橱窗里见过，这般又绿又水灵的翡翠，戒指上指甲盖儿大的一块也要六位数，老天！这么一支满绿的镯子得多少钱呀！那不等于是戴一栋别墅在手上？
简艾坐了一会儿，觉得怪没意思的，借口上洗手间，尿遁。佣人带路，带她去客人用的洗手间。她以为会很豪华，其实并没有，反而布置得很简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洗手池上除了洗手液和香皂、一叠擦手白毛巾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
马桶雪白，水龙头擦得亮晶晶，小窗户上挂一块白纱帘。她其实根本不想尿尿，坐在马桶上发呆，看地上老式的马赛克拼花的瓷砖倒是透露出一点蛛丝马迹，这房子有年头。
耗了一会儿时间，简艾走出来，没看见佣人，她便沿着原路返回客厅，正巧听见齐老太太的声音。
老年人上了年纪，耳朵大半不好使，说话就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自己不察觉，旁人听起来分外觉得响亮。于是，简艾冷不防地就听见了关于她本人的话题。
齐老太太问楚天阔：“简艾这姑娘在你们那边厮混，手脚干净吗？那屋里到处是值钱东西，你们俩又是不操心的人，少了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天语，珍珠钻石跟口香糖似的胡乱扔在抽屉！”
楚天语忙说：“外婆您放心，小艾是好孩子，她常在我屋里玩，一粒珠子都没丢过。”
楚天阔干咳两声，没说话。
齐老太太叹口气说：“我还是不赞成你们让外人住在家里，听说那小野种也被叫回来，那边已经够乱，又一个漂亮小姑娘不清不白地住在家中，闲话传到我耳朵里，我都不知该如何跟人家解释呢！”
简艾站在门口，簌簌发抖，不敢进，也不愿进。
只听楚天阔说：“外婆，这一切都是为了天语。简艾很乖，不妨事的。”
呵，是啊，为了楚大小姐。简艾觉得在他们口里，她就像一只猫，被收养，陪主人打发寂寞的时光。如此而已。
楚天语聪明，忙岔开话题，说些逗老人家开心的话。
佣人走过来，见简艾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忙问：“这位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简艾回过神来，忙说没事，强打起精神，跟着佣人一起进屋。
又略坐了一会儿就开饭，饭菜并不豪奢，也无山珍海味，但做得精致而丰盛，都是楚家兄妹素来爱吃的。每人面前一个小瓷盅，装着热汤，不知是怎么做的，汤水清鲜，食材细嫩。简艾从没喝过这汤，忍不住一口气吃到见底。
楚天阔见她胃口好，便悄悄把他跟前还没动的那一盅跟简艾的交换。
“喜欢就多吃。”他低声说，还在桌子下捏一捏简艾的手。
她心里一暖，把先前那一点郁结之心都抛却。
齐老太太虽然年纪大，可耳聪目明，二人那点小花招都落在眼底。
她慢悠悠地问：“小艾，饭菜合口味吗？要不要添饭？”
“谢谢谢谢，我已经很饱。”
“汤好喝吗？”
“鲜得我舌头都要掉下来。”
齐老太太微微一笑，说：“这汤是我们家厨子的独门绝技，叫竹荪肝膏汤。食材倒是普通，不过是鹅肝和竹荪。但是做起来繁琐，鹅肝用小锤捣碎，挑去筋，然后用绸布过滤，只取肝酱，蒸制成肝膏。坐锅点火，加入清汤、精盐、胡椒粉、味精、料酒烧沸，放入竹荪，盛入汤碗内，将蒸好的肝膏取出，扣入竹荪汤内即成内。”
楚天语补充说：“这蒸肝的火候很重要，火候不到，没有熟，火候一过，起蜂窝眼，就会影响口感，不能上桌，此道汤难就难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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