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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独在异乡为异客

    玩笑点到即止,简艾收起笑容,咳嗽两声。高明起身,说:“我刚得到极品牡丹绣球,你可要跟我一起品茶?”

    “啥?牡丹绣球,是一种花吗?”

    高明饶有兴趣地盯着简艾瞧,若有所思。拿起茶盅,又放下,说:“算啦,喝咖啡吧。”

    高明请秘书帮忙送来咖啡,跟简艾又聊了许久,直到他不得不去上下一堂课才结束谈话。高明很热心,把私人电邮、手机号码和他接待学生的时间表都给了简艾,让她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来请教。

    临别时,简艾才回过神来:“其实……高教授您为何要花这么多时间指点我呢?我不仅很笨,还是其他专业的学生。”

    高明早准备好说辞:“我对中国留学生一向特别关注,不是只关照你一个,别多心。都是龙的传人,在异国他乡,更应该常来常往,你说是不是?”

    “啊!您真是热心肠!以后我会常来的!”

    简艾欢天喜地告辞,庆幸遇到好人,她想,一定是她平日积攒的人品大爆发。是不是她跟姓高的特别有缘?高俊对她百般照顾,这个高教授貌似也很高明呀!

    天气虽冷,可简艾的心,热乎乎的,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高明事后写一封电邮给楚天阔:“你的‘小朋友’很可爱,是块璞玉,相信假以时日,细心琢磨,定成大器。”

    楚天阔回复:“成大器,我不指望。只愿她能顺利毕业,拿个学位即可。”

    高明不禁刺探:“她是你的什么人?不像你的女友,太**,难道你有洛丽塔情结?”

    楚天阔回道:“你从前参加我的party,常常带不同女生一起来玩,无论黄白黑皮,都说是表妹,我可曾盘查过你到底有几个表妹?”

    高明对着电脑大笑,不解释就是有事,他懂了。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早,一月下旬过年。张太太特地打电话跟简艾说,小年夜叶先生要宴客,请她也来热闹热闹。

    简艾问:“我是外人,不好意思吧?”

    “没事的,都是生意场上的华人朋友,以及朋友家的子女,在本市著名的中餐馆开席。”

    简艾想一想,说:“那除夕夜,叶先生有何安排?”

    “除夕夜倒是清净,大小姐是难得回来过年的,在非洲待惯,嫌加拿大太冷。司机放假,只有我跟叶先生两个吃饭。守岁是不必的,我们俩都老啦,熬不住。”

    “啊!那我何苦去凑热闹,不如除夕那天我来给叶先生读书,帮你做饭。”

    张太太笑:“咦?你倒有趣,居然不喜欢人多?好,我跟叶先生说一声,就这样安排吧。”

    叶先生听张太太汇报,哑然失笑:“这姑娘,聪明的时候很聪明,怎么该开窍的时候这般愚钝?我带她出去吃饭,当然是要介绍些本地有身份地位的权贵人士给她认识,或是看哪家的男孩子长得高大英俊,替她牵个线做个媒。”

    “是呀,我也不好捅破窗户纸,这种事,说穿了就尴尬。谁知她真不明白您的用心良苦。”

    叶先生捏捏眉心:“罢了,还年轻呢,20岁,求学的黄金时代,心无旁骛,也未尝不是一种大智若愚。”

    张太太笑说:“我看简艾这姑娘的面相,是有福气的,手很软很白嫩,命中注定绝不会吃苦。也许,良缘自有天定,轮不着我们两个老骨头替她瞎操心。”

    叶先生啐道:“迷信!”

    张太太摇头晃脑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都是命呀!”

    小年夜,简艾跟宿舍一些中国同学去中餐馆吃了饭,有同学不知从哪儿搞来的烟火,他们在学校空地上放着玩。只得几根冲天炮,一声一声间隔着听个响,在墨蓝天幕上倏忽一闪,简艾不觉得有趣,反而感到一丝凄凉之意。

    她今天刚打过电话给母亲,拜个早年,听见妈妈的声音,忍不住哭了一场。艾家燕问她可吃得好穿得暖,她当然报喜不报忧,把在加拿大的日子描述得有如天堂一般。

    到除夕夜,简艾想着老人家比较传统,得穿得喜庆一些,又跑去台湾女的宿舍借衣服穿。这次她没空手上门,把有机商店送来的上好水果酸奶都献上。

    台湾女看她这样客气,笑道:“衣服又穿不坏,你想借随便借呀。”

    简艾在那塞得快爆炸的衣柜里,翻出一条红色裙子,七分袖,圆领高腰,欧根纱底上覆重磅雕花蕾丝,样式太华丽了点,可这颜色很适合过年。简艾看标签还挂在上面,是全新的,有点犹豫。

    台湾女笑:“这个送你,这是我妈给我买的,我才不要穿,像个红包袋。”

    简艾不嫌弃,说:“真送我哦?那谢谢你啦!”

    台湾女忍不住问:“我看你不像穷人,有香奈儿的小外套,还背prada的包包,虽然都是旧款,可当初买时都不便宜,你怎么总是一副穷酸样,连丝袜都不舍得买?”

    简艾尴尬,嘿嘿傻笑:“是吗?那些东西很贵哦?都是土豪朋友送我的,我原不知道很贵。”

    台湾女大笑,扯扯她毛衣上的毛球,说:“你虽然有些好衣服,可都过时了,该买些新的,周末有空吗?我们一起飞去温哥华逛街,我教你打扮打扮。”

    简艾骇笑,买衣服还要坐飞机去温哥华?太奢侈!她忙说:“我周末要打工,没时间哦,改日吧。”

    她拿上红裙子就开溜,台湾女气得骂她:“你穿那么俗,白瞎你那张脸啦!”

    简艾用超市买来的廉价熨斗,在书桌上垫一块毛巾,把裙子小心翼翼地熨平整,这才穿上,头发已长到垂肩,她没空去剪,正确地说,是嫌在渥太华剪头发太贵。所以只好用一个发夹把一侧头发别到耳后,以免碍事。

    裹上羽绒服,她走路出门,空气清冽,虽寒冷彻骨,却令人头脑清醒,身心舒畅。到了叶家,简艾送上一盒扎红绸缎的坚果,有核桃榛子之类六色,在亚超买的。叶先生是不大吃的,张太太管得严,说叶先生吃坚果不消化,但她就爱这些小零嘴。

    张太太说:“哎呀,你能有几个钱?干嘛买这些?”

    简艾笑说:“总不好意思只带一张嘴来。”

    张太太打量她一番,很满意,说:“穿红色好,小姑娘就该穿鲜艳些,我最烦有的女孩子不懂事,大过年的穿个白纱裙上门。”

    进了屋,叶先生惯例坐在壁炉前打盹,简艾想,上了年纪,老迈而虚弱,真是可怜,这日子每一天和前一天都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坐等死神接他而去。她在刹那间有些感伤,以后她一定要死得早一点,在她还没长老人斑之前,得个心脏病啥的,毫无痛苦,迅速断气。

    想多了!大过年的,真不吉利!

    刚坐下,跟叶先生说话,张太太已用一个八宝剔红大盘把各种糖果零食端上,却叮嘱简艾:“不许多吃,等下没胃口吃菜。”

    简艾撒娇:“哎哟,那不如收走吧,搁在这里,太馋人了!”

    那张太太童心未泯,果真又把大盘端起,用手指拈起松子,数一数,刚好八粒。

    “喏,吃吧。”

    简艾大笑,双手接过。她仔细把松子的壳剥干净,放在桌上的小白瓷碟子里,自己不吃,端给叶先生,悄声说:“趁张太太没看见,您赶紧吃,我会保密的。”

    真真有趣,简艾这样诚挚热心,便是毒药,只怕也要吞,叶先生就拈起那一小撮松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就着一口茶,咽下去。

    简艾问:“好吃吗?”

    叶先生其实因为前些年发现鼻咽癌,曾做过化疗,味觉丧失,至今尚未恢复,吃什么都无味。但他还是笑眯眯地说:“很香。”

    晚餐张太太亲手做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盘子外面买回的脆皮乳鸽。主菜是清蒸鳜鱼,寓意年年有余。汤是乌鸡栗子汤,张太太一直招呼简艾多喝,说对女生好。简艾笑道:“像是特地为我做的一样,真是受之有愧。”

    “叶先生从前最讲究吃喝,如今胃口不好,我这厨艺无用武之地,你多吃点,我高兴。”

    简艾果然赏脸,大半食物都进了她的胃。吃过饭,简艾搀扶叶先生移步到起居室喝茶,张太太拿出一个红包来塞给简艾,简艾没料到非亲非故的,有这一出,忙说:“哎哟,我都没给您二位磕头呀!真是……”

    “给你就拿着吧,一点小意思,讨个吉利。”

    简艾想,长辈之意不好忤逆,只得顺水推舟,收下红包,给张太太磕头,又膝行向前,要给叶知秋磕头拜年。

    叶知秋忙叫她起来:“不必行此大礼,现在世道更迭,老传统没必要死守。”

    “要的要的!”简艾笑着说,硬是把规矩做足。

    叶知秋心中欢喜,拿起茶几上一个灰蓝色丝绒盒子,递给简艾,说:“正好收拾旧物,看见这个,觉得很适合你,拿去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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