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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美丽之国

    考完试,叶知秋对简艾说:“你暑假若无别的安排,可跟随布莱恩去美国旧金山玩一玩。”

    “啊?旧金山?”

    “怎么,你对美国没兴趣?”

    “啊,当然有兴趣,毕竟是超级大国,无数人的梦想之地,只是……”简艾欲言又止。

    叶知秋轻轻点破:“可是发愁旅费,那就不必了,我赞助你。”

    简艾尴尬:“那怎么好意思?”

    “能有多少开销呢?我在旧金山有现成的几处产业,空着也是空着,你尽管去住,也可带朋友同去,如果你有的话。”

    “朋友”?叶知秋是在探她虚实。

    简艾脸红:“我哪有那么铁的朋友,不过都是些泛泛之交,一起上课下课,偶尔去喝杯咖啡讨论作业那种。”

    “友情原本就需要付出心血去维护,可别想着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年轻时就得一起疯狂,一起犯错,一起经历一些难忘的事,才能交到真正的好朋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淡如水的友情,才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您说得是,让我想一想。”

    “好,签证和行程,你可以自行找布莱恩帮你办妥。”

    根本无需多想,这是脑回路正常的人都会做出的抉择。简艾找到方瑜,邀请她同行。

    “去旧金山哦?”方瑜很兴奋,把从前的过节抛到九霄云外。

    “是呀,可以蹭朋友的飞机和公寓。”

    “去,当然去!这种难得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两个姑娘结伴而行,坐叶家的私人商务机,住在一处服务周到、景致绝佳的酒店式公寓,痛痛快快在旧金山玩了两周。方瑜能干,有驾照,租了辆福特,跟简艾两个把周边的几个城市也跑了个遍。

    简艾说要跟她分摊油费和租车费用,方瑜笑说:“那我是不是要给你房租呢?你的朋友很有钱哦,我们住在这里随便糟蹋,连衣服都有人洗好熨妥。”

    简艾含蓄地说:“俗话讲,皇帝都有三门穷亲戚,我就是那种穷亲戚。”

    玩到爽,方瑜打道回府,简艾却继续留下来,是叶知秋吩咐的。

    “我不日将赴旧金山,你在那里等我。”

    简艾问布莱恩,原来是美国总公司50周年庆典,叶知秋虽然健康欠佳,免不得打起精神跑一趟。

    布莱恩说:“你收拾下东西,随我搬到叶先生的老宅去。”

    客随主便,简艾乖乖跟着去。叶宅是在富人区一处清幽的大房子,白色维多利亚式建筑,门廊宽阔得可以停车,雪白墙壁爬满紫藤花,简艾一看就欢喜。

    虽然叶知秋不在,但房子仍有专人打理,精心维护,花园里没有杂草和落叶,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简艾看车库里好几辆oldtimer,火红敞篷法拉利,还有福特野马和闷骚的莲花,笑着问布莱恩:“叶先生年轻时也曾疯狂过哦?”

    布莱恩陪简艾在回廊的长椅上坐下,喝柠檬水,说:“车子对于男人,好比包包对于女人,总是少一个,想无止境地收藏下去。”

    “所以你喜欢什么车?”

    “叶先生慷慨,公司为我配置的是最新款特斯拉电动车,每次开出去,都会被人围观。”

    “哇,看来你很得意。”

    “当然,没有比叶先生更好的老板。”

    二人在门廊下,吹着风,享受黄昏美好的时光。

    “对了,我听说新来的那个华裔,丹尼尔,是你向叶先生引荐的。”

    “呃,勉强算是吧,怎么啦?”简艾睁大眼睛,一脸懵懂。

    “你不知他是来抢我饭碗的吗?我跟他学历差不多,年纪差不多,但是,他会说中文,明显比我占优势,如今,叶先生有许多事交给他打理。”布莱恩听起来有那么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简艾暗暗叫苦,她当初哪里想到那么多,帮了某个人,就会无形中得罪另一个人?

    布莱恩很严肃地盯着简艾,一直盯到她冷汗直冒,连连后退,突然大笑。

    “吓到你了哦?我没有怪你啦。上帝关上一扇门,总会打开另一扇窗。因祸得福,我反而另有收获。叶先生答应调我到旧金山总公司上班,由丹尼尔接替我做秘书。”

    “啊?你不难过哦?”

    “工资涨了两成,还有单身宿舍可以暂住,净收入算起来比从前更好,我为什么不高兴?而且,我也很开心有机会在美国生活几年,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好的机会呢。”

    简艾松一口气,拍拍胸脯:“幸好,你想得开。”

    “是叶先生仁厚,他一向对员工慷慨,总说对外人讲利益,对下属要讲感情,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君子成人之美。”

    简艾说:“真好,你遇到叶先生,想来也是一种幸运吧。”

    布莱恩说:“你拿到学位后,也可进入公司谋个文职呀。”

    简艾微笑,摇头:“不,我另有打算。”

    当晚,简艾住在叶家大宅的客房里,旧式豪宅的风韵犹在,尤其是那些造型简洁的胡桃木家具,磨损得旧旧的真皮大沙发,令简艾反复摸索,爱不释手。印花壁纸已经微微泛黄,银器摆设却擦拭得晶亮,地板打蜡,一尘不染,背后付出的是许多金钱和人力。

    叶知秋次日就到了,长途飞机,坐得人腰酸腿疼,张太太陪同,一直念叨脚肿。

    “哎哟,我最怕坐飞机,可是又不放心叶先生一人。”

    叶知秋笑:“岂止一人?秘书、护士、司机……一大帮人呢,我叫你在家歇着,是你非要跟着一起来,说要看看太太旧年的衣服有没有蛀虫。”

    简艾捂嘴笑,最爱看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像小孩子那样拌嘴。

    叶知秋不敢逞强,人不能和年纪较劲,得服老。他进屋后,就先去躺下休息,随行护士给量了血压,吃了一颗降压药和安眠药。

    简艾看丹尼尔也来了,拉住他说:“五十周年庆,很热闹哦!”

    “当然,加拿大分部的高级经理们随后就来,当天你也要去,叶先生叫你陪他跳舞。”

    “嘎,我?”

    丹尼尔说:“是呀,原本是要叫叶小姐来,可是一直联系不上,那位天使不知在非洲哪个角落救苦救难。”

    哦,是ang,简艾想,一个人为慈善事业无私奉献到忘我的程度,可是,抛下家中老父亲寂寞孤清,难道就不算不孝?

    “好,没问题,只是我没有带跳舞裙子来。”

    “那好办,还有几天日子,你去逛商场买一件。”

    旁边张太太听见,斥责:“买什么衣服?现在小姑娘穿得有如站街女,露胸露大腿,俗艳!穿件旗袍好啦,端庄大方。”

    简艾摊开手:“我没有旗袍,现做恐怕来不及。”

    张太太神通广大,说:“我有办法。”

    张太太钻进叶太太从前的衣帽间,她生前喜欢鲜艳颜色,光旗袍就姹紫嫣红,花样百出。一阵翻寻,她找出一件旗袍。简艾一看,真不愧是大师傅的手工,针脚一丝不苟,盘扣巧夺天工。鹅黄缎面做底,手绣芍药花,面上却又蒙一层薄纱,显得优雅含蓄。

    张太太把旗袍在简艾身上比一比,说:“我们太太身量娇小,个头和jane差不多,就是略丰润些,她的衣服,jane肯定穿得上。”

    简艾从未穿过旗袍,很是兴奋,赶紧脱了t恤牛仔裤试穿,旗袍不是顶合身,腰上有那么一点点松,但不难看。张太太见简艾脚上穿着脏帆布鞋,又找出一双太太的象牙白半跟玛丽珍皮鞋,正好般配。

    穿戴完毕,简艾走出房间,故意扭腰,模仿从前沪上闺秀的做派,都是电影里看来的。

    她在丹尼尔面前转个圈:“如何?”

    丹尼尔张大嘴,还未做声,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激动地说:“真真!”

    真真就是叶老太太的闺名,原来叶知秋睡醒,刚走出房门,乍见穿着鹅黄旗袍的窈窕背影,一时恍惚,以为是死去的妻子再生。

    简艾听见呼唤,回头看见叶知秋,忙上前搀扶。他回过神来,神色黯然,说:“死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

    “若是您心中不悦,我立刻脱下。”简艾不敢让老人伤心。

    “不不不,穿着吧,这颜色很配你。”

    简艾不敢违背叶知秋的命令,只得穿着旗袍,尘封许久的衣料散发出樟脑的甜香,像是回忆的味道,安稳、妥帖。

    叶知秋时隔数年才回到老家,妻子王真真当初在家中因心脏病发作而去世,对他造成致命打击,好似他生命的一部分也随她灰飞烟灭。这屋里太多回忆,睹物思人,无法排解,只得远走他乡。

    这时,他抚摸老唱片,选一张老上海歌厅金曲,欢快的舞曲流泻而出,简艾拍手笑道:“真像电视剧里演的。”

    “你会跳舞吗?”

    跟着楚家兄妹混过一阵子,简艾学到一点皮毛。

    “我跳得不好,您教我呀。”

    人的身体很奇怪,再老朽的器官和四肢,若有高昂的情绪,也像回春一般,焕发生机。叶知秋腰板挺直,做个风范十足的邀舞动作,执起简艾的手,带她在宽敞的客厅里翩翩起舞。

    他的舞步优美而流畅,一个眼神,一个转身,都散发出旧式绅士的高傲与讲究。简艾完全信任他,随着他的节奏走。老而弥坚,叶知秋竟然每一步都踩准节奏,和歌曲融合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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