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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管不了的事

    祝康的大伯母是个老实本分的女人,在家里种一点菜田,小学文凭的她没见过多少市面,两个孩子一个在上初中,另一个刚进高中。

    “我听我先生生前说外面的债都还得差不多了,我不知道还有欠钱啊!”大伯母尝试讲普通话,好与陌生人说明白,她讲的普通话并不像普通话,反而变成了非常别扭的家乡话。

    大伯母家的门口已经开始有围观的人,一般人听说了是什么事之后就偷偷走开了,因为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也没有能力帮忙偿还这么大的一笔债务,同情归同情,他们都不想惹上麻烦,因为这不是大家一起喊着加油,出一把蛮力就能解决的事情。

    半个小时之后,左邻右舍的也都几乎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剩下讨债的两个令人厌恶的人还站在祝康的大伯母家门前的梨子树下抽烟。他们把先前抽完的烟头都搁在主树杈上,好好的树皮被熏得发黑。

    马脸的男人恶狠狠的给出了还钱的期限,大脸男人在旁边说着圆场的话,说他们也是给老大打工的,收到了钱也不会到自己的口袋里,请求眼前这个无助的女人的谅解。

    祝康家听说了这事感觉灾难像是降临到了自己家头上一样焦急,可是,这些人显然是放高利贷的,拿什么跟他们拼呢?

    最主要的问题是,目前哥哥家到底欠了那伙儿人多少钱根本无从知晓,说不定,这笔数目都是对方捏造出来的。

    和祝康的大伯一起出事的恩师家里的情况也不乐观,虽然他们家没有过来趁机讨债的,但是日子显然也不好过,没有顶梁柱赚钱了,家里的妻儿老小更加的孤苦伶仃。

    祝康又一次请假了,几乎没有人知道他请假的原因,不过,娜琪多少猜到了一些,祝康的大伯家已经到了需要还钱的日子,那些土匪一样的人会在今天下午开始搬空大伯母家所有值钱的东西,说是值钱的东西,其实,他家哪有什么值钱的家当,无非是老旧的床和长了蛀虫的衣柜,但这些就是农村人生活下去的根本,那些人要夺走这些让他们家活命的东西,祝康的妈妈叫祝康回去了,他们要阻止那些狂徒的狂妄行为。

    早上还出着大太阳,看上去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天气,大部分人都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带上雨伞,可是,姓祝的一户人家却面临着抄家的境遇,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场雨都是为了什么可悲的事情而下的,老天都看不下去了,这场雨在中午的时候降临,下得又大又凶猛。

    娜琪正在午睡,突然感到剧烈的头痛,她半睡半醒,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已经动弹不得,只听见雨水打落在窗外的广告灯箱上噼里啪啦作响。

    好些日子没有过来,那些像集装箱一样的盒子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她一一大量着他们,那些已经没有生命的人,依然穿着生前最喜欢的衣服,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有些人仿佛正在享受着一场明媚的春风,看来,这类人已经了却了尘缘,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太坏的事情,至少,他们不用再忍受活着时的压力,不用再忍受活着时的病痛,娜琪很为这些人祝福,想着要是有一天自己也死了,希望能够这样了无牵挂。

    但是,娜琪正徘徊在这些集装箱前面时,她发现了一个闷闷不乐的人,我们姑且先称他们为人。

    “你怎么了?”娜琪轻声问道。

    那人穿着干净的工装,工装旧旧的,却整齐又合身,他的手上拿着一捆软管,他是一个铺设地下软管的工人。”

    “我和一个老乡在车厢里面睡觉,车厢里暖和极了,我们把带来的棉被铺在上面,睡觉之前我们每人还抽了几根烟,后来,我们就这样一直说着话,他说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情人,我说起了明年要去外地挣钱的想法,说着说着,我们睡着了,谁都没有再说话,那一夜舒服极了,天亮了我们都没有喊彼此起床,我知道第二天就需要去寒冷的室外工作,可是我还是愚蠢的在睡觉,那天晚上,我们聊天聊的太兴奋了,谁都没有定闹钟,直到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有人把我们从车厢里抬了出来。”

    “后来你就来到了这里?”娜琪问。

    “是啊,这里没有阳光,阴雨绵绵,已经好多天了,我从没有见过太阳,在那个世界里,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太阳,于是,我终于明白我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还有我的老乡,他也住在这里,到死,我们俩都还有个伴儿。”

    “可是,你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乐观,你家里的情况你都不知道吧,他们都哭得很伤心。”娜琪想从软管工人脸上微弱的忧伤里读出真相。

    “那些已经不是我该过问的事了,阴阳两隔,不得不承认,关于我的前一生,已经翻篇了。”

    “不!娜琪近似在哭喊。”她忽然发现,活着的人仍然深情的怀念死去的人,可是那些死鬼却已然像真的喝过孟婆汤,说翻篇就要翻篇,这根本就不公平!

    “有两个像恶狗一样的男人正在你们家门口欺负你家的婆娘!”娜琪用尽最大的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软管工轻声的笑了笑,“哦,听起来还蛮有趣,我就知道我那婆娘还有点魅力,年轻的时候,我就是在她的引诱下上了钩娶了她的。”

    “那两个恶狗是找她要钱,今天下午就有可能把你家的东西搬个精光。”

    “呵呵,”软管工人这次笑出了声音来,“我都说了,那个家和我没有关系,我已经不是那个家的成员之一了,家族谱上已经把我生前的名字划去了,你知道这种感受吗?”软管工面色和蔼的盯着娜琪,他的眼睛显然已经有些老化了,生前整日里风吹日晒,做着室外工作的上了年纪的人大多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

    娜琪着急了,“你不问问那两个恶狗为什么去你家要债吗?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生前在外面欠了高利贷,你瞒着家人在外面赌博,就算你对老婆无情无义,你怎么忍心你的两个孩子面临辍学?!”

    软管工人似乎怔了一下,“什么?我在外面赌博还借了高利贷?这样说一个死鬼的坏话可不好。我之前找人借的钱早就还清咯!”

    “是吗!那就好,有没有凭条?”

    软管工人想了想,他把手放在下巴上,不紧不慢的说,“我这些年每个月都往伟浩的银行卡里面打钱,虽然没有什么凭条,但是要是他们没有收到钱是一定要过来找我麻烦的,而且,在去年四月份的时候,我的欠款全部还清了。”

    娜琪思索了一会儿,“可是那个债主并不叫伟浩,别人都喊他强子。”

    软管工人摇摇头,“伟浩是强子的徒弟,当初我们就约定好了,钱直接转给他的徒弟”

    娜琪本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勃然大怒,愤愤不平,但是他没有,别人在他死后陷害他的家人,可是这个人讲着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却仿佛讲的是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知道了线索,娜琪知道应该如何帮助那一家人了,只要有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说出了事实,他们绝对不敢再赖账。

    这场雨下得绵延不绝,因为有上级公司过来巡查,负责收集资料的办公室成员都在上班之前就开始忙了,办公司里只剩下娜琪一个人,若在平时,一定会有人叫她起床,今天这会儿,她还在呼呼大睡。

    办公司的电话铃声响了两遍,其中一个是外面的业务员拨错了电话号码误打进来的,另一个是娜琪那个部门的老大打来的,老大在下面开会,正在做会议笔记,没写几个字,发现笔芯没有墨了,想让娜琪给她送一支笔过来。这个电话娜琪没有接到,酣睡中的她根本就没有听见电话铃声。

    这孩子平时接听电话都挺积极的,大概是上洗手间去了吧,娜琪的部门老大金老大并没有多疑。还好现场邻座的同事多带了一支笔,借了一只出来。

    十分钟后,金老大往娜琪的办公室打来了第二个电话,电话连续响了五声,仍然没有人接听,金老大觉得奇怪,于是拨打了娜琪的手机,手机铃声同样一直响了很久,还是没有人接听,金老大因为在会议上被点名需要马上汇报一下今年的财务用款计划,她现在急需要一个准确的数据,这个数据娜琪的电脑中就做的很详细。

    无奈之下,金老大只好让办公室的一名小职员帮她去娜琪的办公室找找娜琪,顺便把数据报给她。

    虽然不是自己部门的老大在吩咐自己做事,但因为金老大平时为人非常的和善,见人总是给予热情的关怀,所以那名小职员很愿意帮金老大跑腿儿。

    被派来的小职员姓张,坐在娜琪的前面,平时她都很少与娜琪说话,她是个不善言辞的女孩。

    推开门,小张乍一看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正要关上门退出去,发现了一只露在在面的脚,原来办公司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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