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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奇耻大辱

    院中薛盛英听不到屋内回音,就给身边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小心地凑到窗外,侧头仔细地听了一听,又捅破窗纸往里面窥视了一番,回来忍着笑向薛盛英禀道:“在呢,都在呢。郑将军好脾气,给美人当马骑呢!”

    薛盛英听了哈哈大笑,故意又高声喊道:“郑将军,纵然谢姑娘是绝世美人,你也该有所节制,莫要伤身啊!”

    辰年本正看戏看得好笑,听到“谢姑娘”一词却是一愣,转念稍一思量,顿时明白了贺泽与薛盛英的阴谋。他们两人这是要用一个假的“谢辰年”来离间郑纶与封君扬。

    薛盛英在青州根基渐稳,张怀珉的威胁又已不在,他已开始不满足做封君扬的傀儡了。郑纶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却是封君扬的人,他如何能甘心。所以,薛盛英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要郑纶与封君扬两个离心。

    难怪贺泽会大张旗鼓地在青州城内搜寻她,原来竟是做了这般打算。能抓到她自然最好,不能抓到也没关系,只要寻一个与她相似的人,郑纶在醉酒与药物的双重作用下,未必能分得清楚。

    待事情做成之后,再将那女子除掉,只要推说谢辰年跑掉了,到时她便是百口莫辩。而郑纶也定清楚此事一出,封君扬必不能容他,无路可走之下,只得投靠薛盛英。

    她念头转得极快,想了这许多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听得院中薛盛英又高声调笑道:“郑将军,谢姑娘可是云西王都念念不忘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我千辛万苦给你寻了来,叫你也尝一尝个中滋味,你可莫要忘了我的好处啊。”

    他言词越发不堪,也不知是说给屋内的“郑纶”听,还是说给这府中封君扬的眼线听。辰年听得心头怒火腾腾,恨不得立刻下去一刀宰了这忘恩负义的薛盛英,她抬了抬身体,却又强行忍下了,只耐心等着看薛盛英发现屋里的人变成了贺泽时会是什么模样。

    屋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薛盛英等得也有些不耐了,却忽听得远处有人惊呼:“刺客,抓刺客!”

    院中众人俱是一惊,待反应过来后忙将薛盛英护在当中。薛盛英稳一稳心神,刚吩咐随从去屋里将郑纶带出,院门处却冲进许多人来。当头的是邱三,身后还跟了许多青州将领,均是一脸的紧张之色,急声问薛盛英道:“将军可还安好?”

    薛盛英还未答话,邱三却又关切地叫道:“将军怎来了这里?府里进了刺客,咱们找寻不见您,可是都吓坏了!”

    薛盛英此刻已是镇定下来,见这许多人都在此处,心道不如把事情做大,也好叫那郑纶无退身之步,闻言便就笑道:“没事,府里抓了个女刺客关在此处,谁知郑将军喝醉了酒色胆包天,竟扯着那女刺客做好事去了!”

    众人听得面容俱是一僵,薛盛英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未止,却又有一人带着亲兵从外面大步赶来,朗声问道:“将军!您可无事?”

    薛盛英闻声僵了一僵,循声望去,只一眼便就傻了。来人高大英武,卓尔不凡,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在屋内行鱼水之欢的郑纶。

    薛盛英一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愕然地看看郑纶,又回头去看屋内。正在这时,屋内也传出一声惊呼,就听得那之前进去的随从在里面惊慌失措地叫道:“贺将军?贺将军?”

    众人尚睖睁间,郑纶拨开众人,带着亲兵率先往屋内走去。邱三也忙上前与薛盛英说道:“将军,里面怎会是贺将军?咱们快去看看!”说着不由分说地推着薛盛英往屋内而去。其余人等又是好奇又是惊讶,瞧着薛盛英在前,便就呼啦啦一同拥了进去,待瞧清屋内情形,不觉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郑纶的亲兵已将屋内烛火点上,照得屋里一片光亮,就见贺泽**着身体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似已经死了过去,竟是动也不动一下。床脚处蜷缩着一个女子,却正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倒是郑纶最先反应过来,两步上前扯了被子盖在贺泽身上,然后又看一眼那床内的女子,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向着那女子捅了过去。

    待薛盛英再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出声喝止。

    郑纶一刀杀了那女子,又来探贺泽的鼻息,回头看向薛盛英,沉声道:“人还活着,快些叫郎中来。”

    邱三也忙凑上前去看,又惊又喜地叫道:“将军,贺将军还有气!可能只是被那贱人强得脱阳了!”

    众人都知道邱三目不识丁,听他这样嚷嚷倒不觉意外,只是有几个青州将领却忍笑不住,差点喷笑出声。这屋里的人突然变成了贺泽,叫薛盛英心中疑惑不解,又见场面乱成这样,更是恼怒异常,怒声喝骂道:“休得胡说!”

    邱三愣了一愣,面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之色,二话不说伸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立刻改口道:“属下说差了,是贺将军被那女人勾引,一时把持不住,这才脱阳了!”

    这话一出,有人再憋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便是郑纶那里,一直绷紧的嘴角都隐隐往上翘了翘。

    邱三见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忙又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张嘴还要再说,薛盛英那里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笑话来,忙黑着脸骂道:“你闭嘴!”

    邱三忙闭上了嘴,佝偻着腰缩到了人群之后。

    这屋中刚刚死了人,满床血腥,自是不能再用,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将贺泽抬往别处。那边贺泽的亲随发觉贺泽突然不见,也一直在找寻,听到消息忙赶了过来,见自家将军成了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顿时又惊又怕,只揪着那郎中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朝阳子的迷药,岂是一般的郎中能查得出来的?那郎中看了半天,也查不出贺泽到底得了何病,一问是刚刚与女子行过房事,便就胡诌道:“这是脱阳了,赶紧去熬些独参汤来,给他灌下去,也好救命!”

    薛盛英还真怕贺泽死在这里,一时顾不上多想,忙叫人去熬独参汤。

    一旁邱三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说是脱阳吧,将军还不信。属下以前混过妓院,没少见过这样的症状,现去熬药可来不及。”

    薛盛英心神已乱,忙问他道:“那怎么办?”

    邱三嘿嘿笑了两声,道:“我也是听说的,楼里的姑娘遇到这样的客人,都用簪子刺他的会阴处,一疼,就缓过来了。”

    这话一出,贺泽那里却是猛然张开了眼。原来他神志一直清醒,只是苦于身体不受控制。之前被那女子强上,他便已觉得是奇耻大辱,后来屋内又涌进这许多人来,羞愤之下,只好装作昏迷不醒。不想邱三却出这样的主意,叫他再装不下去,只好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眼,众人便就都围了上去。见贺泽那里仍是无法说话,邱三忙在人后大声叫道:“快去找簪子来,救人要紧。”

    还是贺泽一个心腹瞧出贺泽眼神不对,忙伸手拦住了旁边的人,跪在贺泽床前,低声问他道:“将军,可是中毒了?”

    贺泽忙眨了眨眼睛。那心腹便来探贺泽脉象,催发内力沿着他经脉游走了一圈,却丝毫察觉不到中毒的迹象。不过这心腹既能得贺泽看重,就是有几分心机的,将此事前后一联系,已是猜到自家将军这是中了人陷害,故意要他出丑。

    那心腹忙站起身来,将薛盛英等人请向外面,又叫了同伴过来给贺泽擦洗身体,另寻良医给其诊治。

    薛盛英人到了外面,冷静下来一想,更觉得此事蹊跷,再去寻郑纶,可人群中早已没了他的身影。薛盛英看了一圈,沉着脸问道:“郑将军呢?”

    邱三闻言忙上前,恭敬地答道:“郑将军说刚才那刺客来得奇怪,他得去查一查。”

    原来郎中来了之后,郑纶便就趁乱走了,此刻已是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院子。他支开身边亲兵,独自一人跃上屋顶,辰年果然早已离去,屋瓦上空留一些血迹。郑纶下意识地摸了摸腿侧的伤口,在屋顶站了一站,便就跃了下来,却未回自己的院子,带着身边亲兵,径直出城回了军中大营。

    薛盛英得知郑纶连夜出城返回军中,脸色顿时白了,慌得立刻就要去寻贺泽讨主意。谁知贺泽那里却仍是不能动弹,口不能言。薛盛英急得在屋内团团转,懊恼道:“这个贺十二,出的什么烂主意!结果郑纶没被拿住,反倒是叫他跑了!这可如何是好?郑纶不会就此反了吧?”

    身边李崇乃是薛盛英从冀州带出来的心腹老将,闻言苦心劝道:“郑纶不敢,只是您实不该听那贺泽鼓动,行今日之事。您想一想,这事真若做下了,郑纶能不能忠心归顺还是两说,而云西王那里,您可是彻底得罪了!莫说再想娶云西王亲妹已是不能,怕是云西王还会亲自率军打过来。到时咱们薛、封两家相争,是他贺泽得渔翁之利啊。”

    薛盛英听得冷汗淋漓,后怕不已,忙问李崇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李崇想了一想,道:“今夜这事变成这般模样,倒是将军的幸运。依属下看,不若将计就计,只说贺将军醉酒,误把一个女刺客当做了姬妾,行房之中受了伤。至于郑纶那里,提也不要再提。同时,属下亲自去寻郑纶,向他解释今夜之事全是贺泽设计,将军您也是中了贺泽奸计。”

    薛盛英闻言忙点头,催促道:“你快去,快去!”

    瞧着自家将军这般无能,李崇不由得暗自叹气,又嘱咐他道:“还有一事,将军须得记住。贺泽说要三家联合剿灭聚义寨之事,将军莫再上那贺泽的当。您想想这谢辰年是云西王什么人?云西王之前来青州斡旋议和之事,时间那样紧迫,他竟能半路转去那里,只为着与她见上一面。眼下云西王占据盛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整个江南都已在他囊中,咱们惹他做什么?更别说您和他妹子还有婚约,受他扶持,哪里能自绝后路啊!”

    薛盛英也是后悔莫及,又觉不甘,叹道:“我也是不想总受制于人,这才一时蒙了心,行此下策。罢了罢了,你快去寻郑纶,想法安抚下他,莫要叫此事传到云西王那里。”

    李崇又道:“您还要防备些二公子那里,他与贺泽走得最近,他们两家私底下怕是已有约定,您莫要上了他的当。”

    薛盛英又应下,李崇这才带着人出城去追郑纶。不过,李崇却是猜错了薛盛显的心思,他虽然与贺泽走得近,却也并不和贺泽是一条心。

    薛盛显从未见过辰年,初见之下很是吃了一惊,好半天才能镇定下来,试探着问道:“谢姑娘?”

    “谢辰年。”辰年点头,又道,“薛二公子可比令兄聪明许多。”

    薛盛显虽为嫡子,却是行二,比庶长子薛盛英要小了一岁有余。此事一直是他心头恨事,现听闻辰年如此称呼,薛盛显心中便有些不悦,只是他这人心思较深,因此面上并未露出什么,只道:“家兄勇武。”

    辰年其实也是故意试探他,这才故意叫他薛二公子,不料他却是这样应对,不觉失笑,道:“薛将军倒是骂人不吐脏字。”

    薛盛显淡淡笑了一笑,道:“是谢姑娘误会了。”

    辰年不想再与他纠缠此事,转而问道:“刚才外面那样热闹,薛将军怎的都没出去看看热闹?”

    薛盛显之前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还暗中派了人去打探消息,只是眼前这女子能够在重重守卫之中,不惊动任何人就进了他的屋子,叫他不由得十分忌惮,因此闻言只是答道:“从小母亲就教育我,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辰年笑笑,不予评论,却道:“薛将军,我这人不喜兜圈子,我从冀州追你至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薛盛显却不知她是从冀州追来,微微有些诧异,不由得看她一眼,道:“谢姑娘请讲。”

    虽有崔习那个变数,辰年却仍是按照原定计划与薛盛显说出了聚义寨欲夺宜平的计划,笑着问薛盛显道:“薛将军,您说这样可好?”

    她所说的皆料中了薛盛显的心思,薛盛显心中惊疑不定,半晌后,问辰年道:“我若是养虎为患怎么办?”

    辰年举手郑重起誓,道:“谢辰年在此立誓,聚义寨只占宜平,绝不进冀、鲁半步,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薛盛显虽信她的誓言,却仍是犹豫不决,思及辰年与封君扬的关系,又露狐疑之色:“你不是为封君扬夺宜平?他日宜平若是落入他的手上,他便可直接挥军北上,犯我冀州与鲁州两地。”

    辰年笑道:“我与封君扬之间的恩怨纠葛,三两句话解释不清。我只应你一句话,封君扬北上之日,我便将宜平拱手让与将军。这样可好?”

    薛盛显更是不解,问道:“那你还夺宜平做什么呢?”

    辰年苦笑,道:“实不瞒你,我只是想为寨中灾民争一条活路。青、冀两州我夺不下来,唯有宜平可以试上一试,那里紧靠江南,又有宛江便利,我们也好做我们惯常的营生。待战乱过去,灾民可以返乡,我们聚义寨还会退回山里,到时宜平交与将军手上便是。”

    辰年出身匪寨,惯常的营生自是劫掠,薛盛显自觉懂了她的意思,不觉缓缓点头,正说话间,却忽闻得外面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猛地推开,心腹护卫疾步入内,急声道:“将军,郑纶反了!”

    他话喊完,才惊觉屋中多了个黑衣女子,忙就拔刀相向,倒是薛盛显那里喝住了,道:“是朋友。”

    那护卫闻言停下,虽未攻击辰年,却仍是执刀护在薛盛显身侧,全神戒备地盯着辰年。

    薛盛显被刚才的消息所惊,只问那护卫道:“郑纶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卫答道:“刚才趁着府中混乱,郑纶出城回了军营,李崇随后追了过去,不知怎的,郑纶却杀了李崇,带兵反了。城防营全无防备,只当郑纶是奉命领兵入城,竟大开了城门放他进来。”

    说话间,外面已是隐约传来喊杀声,随后又有随从冲进来,急声叫道:“将军,有人带兵进入城中,城中守军抵挡不住,已是往城守府这边退过来了。”

    薛盛显有些惶急,转头去看辰年,问道:“谢姑娘,你事先可知郑纶会反?”

    辰年摇头,道:“不知。”

    她料想到郑纶为自保会出城回到军中,却想不到他行事这般冲动,竟不顾一切地反了。他这样杀入城中,显然是要与薛盛英决裂,定不会留下薛盛英的性命。至于薛盛显与贺泽那里……辰年一时也猜不到郑纶的打算,只与薛盛显说道:“我只知令兄做了极对不起郑纶之事,郑纶这样做,想必是欲取而代之。我若是将军,此刻不会再留在这城守府里,给令兄陪葬。”

    薛盛显额头冒了冷汗,他也知眼下城守府不能再待,可却是无处可去。旁边的随从也在等他拿主意,瞧着他一直不开口,忍不住出声催促道:“将军?”

    薛盛显并非有急智的人,此时哪里还能想出主意,正惶急间,却瞧着辰年往门外走,忙叫住她问道:“谢姑娘,你要去哪里?”

    辰年回头看他,奇道:“自然是离开这是非之地,不然一会儿郑纶人马攻过来,混战之中被人误杀怎么办?”

    这话正中薛盛显的要害,薛盛显忙问道:“谢姑娘有法出城?”

    辰年回过身来,答道:“有。”

    话说到这里,她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薛盛显。薛盛显已看出她是在故意吊着自己,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说道:“谢姑娘,只要你能带我出城,你提的条件我都答应。”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薛盛显咬牙说道。

    辰年这才笑了,道:“薛将军,你把你的人都清点一下,随我走。”

    到了此刻,薛盛显除了相信辰年别无他法,便就吩咐心腹护卫道:“一切听从谢姑娘吩咐。”

    薛盛显此来青州,身边也带了些高手护卫,眼下都聚在屋外保护,倒是不用再费时去召集。辰年领着薛盛显等一行人从院中冲了出去,也不管那些因惊慌而各处奔逃的仆从,只径直往城守府西侧而来。

    城守府的最西侧乃是马厩所在,众人杀了几个拦路的士兵,抢了马匹,从角门冲出了城守府。薛盛显瞧着辰年带的路并不是去往城门的,不觉有些惊疑,问她道:“谢姑娘,我们这是往哪里去?为何不直接出城?”

    辰年答道:“城门是他们双方争夺的要害之处,这会儿岂能硬闯!”

    众人策马驰得片刻,辰年便在一处宅院门前勒停了马,回头与薛盛显叫道:“你们在这稍等片刻!”她说着飞身下马,却并未上前叫门,而是直接纵身跃过墙头进入院内,边向内疾掠,边大声叫道,“邱三!邱三!”

    邱三果然早已跑了回来,正组织着家兵看守门户,以防乱兵闯入,不想辰年突然翻墙而入,他顿时又惊又喜,迎过来叫道:“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可是担心死我了。”

    辰年向他咧嘴一笑,道:“我没事,你去把大门开了,放薛盛显他们进来。”

    邱三愣了一愣,疑是自己听错了,问道:“谁?”

    “薛盛显,”辰年笑着答道,“薛盛英的兄弟,冀州之主,薛盛显。”

    邱三急得跺了跺脚,在原地绕了两圈,这才气急败坏地叫道:“姑奶奶哎!这会儿乱成这样,人家躲他们都还躲不及呢,您把他弄来做什么?”

    “自是大有用处,一两句说不清楚,你先放他们进来,回头我再和你细说。”辰年说道。

    邱三无奈,只得命人去开大门,放了薛盛显一行人进来。薛盛显一见邱三,不觉面露惊色,与辰年说道:“谢姑娘,此人是薛盛英心腹,郑纶必不放过这里,我们岂能藏在他府中?”

    辰年先笑着看了邱三一眼,这才与薛盛显说道:“薛将军放心,邱大人神通大着呢,无论最后青州落在谁手上,他府里都不会有事的。”

    薛盛显仍是将信将疑,邱三那里却已是不耐烦,假笑着与薛盛显说道:“薛将军,您要不放心我这里,换个地方更好。”

    薛盛显这才悻悻闭了嘴。

    辰年笑道:“薛将军,先叫邱大人给你寻个地方,歇上一歇,待这城中情况稍稍稳定些,我再送你出城。”她说着,又去交代邱三,“麻烦你给咱们寻几间房。”

    邱三虽百般不愿,却到底不敢拗着辰年,便叫小宝把一个侧院暂时分给薛盛显用。只是薛盛显惊魂未定,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去歇息。辰年瞧他这般,便就正色与他说道:“薛将军,我既应了你,便不会食言。若是我这次死在这青州城里了,那就什么也别说,只要我不死,我定要你平安离开。这样,你可放心了?”

    薛盛显还未说话,邱三那里却是不干了,拉着辰年叫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快些呸上几口!”

    辰年笑笑,不以为意,率先往那侧院走了去,也不管薛盛显等人,自寻了一间房来休息。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她一整夜未曾合眼,虽然有内力支撑不觉如何疲惫,但到底是精力不济,便就和衣躺在床上假寐。

    城中喊杀声一直不断,邱三府中倒是未受波及,薛盛显提着的心刚稍稍放下些来,那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护卫却满面惊慌地回来,叫道:“郑纶已经占了青州城,大公子和李崇将军皆被杀了,头颅就挂在城守府门外,此刻满城都是郑纶的人马,正在四下里搜寻您与贺将军。”

    薛盛显听得一惊,手里的茶碗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心腹手下瞧他如此,便就劝道:“将军,那谢姑娘不知能不能信,不若属下们护着将军冲出去吧。”

    薛盛显却是摇头,惊慌道:“城门必然会有重兵把守,就咱们这些人哪里冲得出去?”

    心腹也是着急,道:“难道就把宝都押在这个谢姑娘身上?”

    话音未落,又有一名护卫从外面疾奔回来,人尚在院中就叫道:“将军,将军,郑纶带兵往这里来了。”

    “和他拼了!”那心腹拔出刀来,叫人将薛盛显护在中央,就要往外冲。众人刚至院中,厢房内却是有个黑色人影掠出,拦于众人之前,道:“你们先进屋待着,我出去看看。”

    薛盛显瞧得辰年出来,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惶急地说道:“谢姑娘,还请你与郑将军好好解释,我与薛盛英一向不和,这回来青州全是受贺泽胁迫,我对他们的事是毫不知情啊!还有,还有,只要他肯放我回冀州,他要什么条件,我都应他!”

    辰年不想这薛盛显如此没胆,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却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她叫薛盛显等人先回屋内,自己却去了那院门处。辰年心中已是做了两种打算,若能劝服郑纶最好,若是不能,就得趁郑纶不备将他制住,胁迫他放薛盛显出城。只是郑纶武功高强,她功力虽是大进,却也没有胜他的把握,到时还要随机应变才是。

    辰年心中犯虚,可越是这样,她面上神情却越是轻松,索性大喇喇地往那门槛上一坐,只等着郑纶到来。片刻之后,就见一身铠甲的郑纶带着许多官兵从外过来。邱三紧随在他身侧,一直在试图拦下他,可郑纶那里却是理也不理,只大步往这侧院疾走。

    郑纶眉目冷峻,面罩杀气,直走到辰年面前才停下,寒声道:“你让开。”

    辰年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他,道:“郑将军,我有话要与你说,可能找个避人的地方?”

    邱三生怕他们两人再打起来,闻言忙道:“对,对!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好好说。”

    郑纶却只是看着辰年,不肯应声。

    辰年瞧他这般,便就又道:“若是郑将军不方便,那就在这门内也成,请你的人退后几步,也方便我们说话。”

    她说着,便先向门内退了几步,等着郑纶进门。谁知郑纶却仍是不肯动地方,辰年看他两眼,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道:“郑纶,薛盛显他们此刻都在正堂,这里只我一人。你耳力该是不错,若是不信,可自己听一听,我这门内可是有人埋伏。”

    郑纶功力深厚,自是听出院门内并无人埋伏,辰年又拿言辞激他,他便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侧头吩咐身后亲兵道:“你们退后。”

    辰年强自压下心头暗喜,候他进门,便将那院门虚虚掩上,又领着他往院内走了几步。因怕他心中起疑,她也不敢多走,只停在院门内侧花藤下,沉声与郑纶说道:“郑将军,薛盛显罪不至死。”

    郑纶却淡淡说道:“罪不至死的人多了,该死的还是要死。”

    “薛盛显不能死,起码现在不能死。他死了,冀州会乱,眼下江北就只剩冀州还算平稳,不能再乱了。而且,你还需要冀州给你提供粮草供给,张怀珉的威胁还在,你与贺泽已是决裂,不能再在背后树敌。”

    辰年说的一切,郑纶都能想到,可事到如今,他已是杀了薛盛英,已是与贺泽结下死仇,已是将江北的棋局搅乱。他虽能攻下青州,日后却未必能占住青州,既然这样,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贺泽与薛盛显,将江北的局势搅得更乱,也好给封君扬以可乘之机。

    郑纶冷声说道:“事已至此,我只能做绝。”

    辰年不想他此刻这般冷硬,瞧着已是无法说转他,皱眉看他两眼,便就低声说道:“好,我既讲不通你,也不与你废话。我这里有一封你主子的信,你自己瞧瞧,看他想不想你这般做绝。”

    郑纶凝眉,微微有些诧异,问她道:“你有王爷的信?”

    辰年道:“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来这青州,我来这里,可是受他之托。”她说着,伸手入怀作势取信,却是暗中将怀中药瓶飞快打开,将迷药沾于手帕之上,掏了出来。

    郑纶瞧她掏出的不是书信,而是手帕,眉头不由得微皱。

    “我东西杂乱,你莫要笑话。”辰年那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手帕交到另一只手上,再次伸手入怀,只是这一次,她掏出的仍不是什么书信,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以迅疾之势,直向着郑纶刺了过来。

    郑纶知辰年狡诈多变,对她早有防备,见状忙往旁侧躲闪,同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一把攥了个正着。她骨肉均匀的手腕就在他的掌中,指端触感细腻柔滑,郑纶只觉心跳似是停了一下,吓得他立刻松开手,往后连退了两步。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辰年的意料。她本想着近身与他缠斗,好趁机将那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上他的口鼻,不想他竟这样退开。无奈之下,辰年只得再次欺身而上,挥着匕首攻向他面门。

    她这般纠缠不休,叫郑纶不觉十分恼怒,侧头避过那匕首,手下再不留情,以掌作刀向辰年手腕斩落下来,口中低声冷喝道:“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