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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杖责十五

    无忧下意识伸手护住小腹,侧身一避,便躲开了杏儿的脚。

    如锦惊呼着过去推开了杏儿高高抬起的一条腿,护着无忧退后了两步,不无恼怒道:“婕妤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便是这样的规矩?竟要对御前尚仪动脚?”

    杏儿睨着相互扶持的二人,耻笑连连,“你们两个好大的气势,一个仗着身后是皇上,一个仗着身后是诚王,真是嚣张!今儿不到珠镜殿给你们两个一点儿颜色看看,你们便不知道常婕妤三个字怎么写!”

    她回身叫了几个太监制住无忧与如锦,不由分说便闯进了莫愁馆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整个屋子被弄得一片狼藉,碰撞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最后,杏儿弯下腰,从无忧的床底下拿出了一枚玫瑰金钗,她小人得志一般得意地笑,“谢尚仪,如锦,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话好说?现下可是人赃并获了。将这两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带回珠镜殿,交给婕妤娘娘发落!”

    栽赃罢了,从杏儿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无忧便知道今儿在莫愁馆搜出她口中所说的东西是必然的事了。

    被带去珠镜殿的路上,无忧心里十分忐忑。

    常懿有什么招数能使出来对付她,她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怕的,被杨琰用刀扎过,暴室与刑部大牢都坐过,还有更严重的么?

    可……可她如今却不得不顾及自己腹中的孩子,实在是不能任由常懿折腾。

    如锦看得出无忧心底下的担忧,便握住了无忧的手,对她轻轻一笑,“没事,我陪着你。”

    无忧与如锦双手紧握,她实在很珍惜这样有人相互扶持依赖的感觉。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如今在南越,她更多的时候都是孑然一身一人,第一次能够有如锦这样的人,能在她肚子飘摇在波涛翻滚的海上之时到她身边陪伴,荣辱与共。

    “对不起如锦,平白无故把你弄进宫里来,连累你了。”

    “哪里的话。”如锦笑笑,“我进宫来,也是为了要你为我治病,我也算有私心。”

    常懿坐在珠镜殿前廊下,便见无忧和如锦二人相携着走过来,面上竟是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对于接下来会面对的事情都没有畏惧。

    杏儿已然提前将那所谓的在莫愁馆中搜到的玫瑰簪子奉到了常懿面前,常懿见无忧的模样,心里愈加气恼,手里的玫瑰簪子掷到无忧脚下,喝道:“跪下!”

    无忧与如锦对视一眼,便双双跪在了常懿面前。

    常懿站起身,在二人身边绕圈,她自上而下的目光紧盯着无忧的小腹不放,似要看出些什么门道来,只是无忧的身孕将将两月,尚且不曾显怀,哪里能看得出来?

    常懿便不甘不愿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喝道:“谢尚仪的手脚如此不干净,你身为尚仪,应当知道身为宫女,偷窃宫中物品,应当受什么惩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无忧挺直了腰板,半点儿也没有要认罪的样子,“你的玫瑰簪子,我根本见都没见过。出了刑部大牢之后,我也不曾进过珠镜殿,敢问常婕妤,我要如何能从盗走您的玫瑰簪子?”

    常懿涂着蔻丹的手朝着如锦一指,语意微寒,“你不曾进过,可这位如锦姑娘,为了给本宫送东西,可是来过珠镜殿的。不是你,那就是她了。”

    如锦倒也是不卑不亢,“既然婕妤娘娘怀疑是我,那又何必连带着谢尚仪也一道带来珠镜殿?婕妤娘娘有罪名要扣在我头上,我自然不敢不从,不知婕妤娘娘要如何惩罚我,我一应悉数接受。”

    杏儿扬手一个耳光扇在如锦面上,呵斥道:“满口我啊我的,还懂不懂规矩?跟着一个不懂规矩的头儿,带出来的也是这么没规矩的人!”

    杏儿指桑骂槐地侮辱无忧,她不习惯自称奴婢,故而在杨熠面前素来是自称为“我”,如锦也是一样,虽然自小家道中落,但在烟雨阁也是被人尊称一声小姐的,自然不能够轻轻送送改了称呼,也便跟随无忧,都自称为“我”。

    无忧揽住如锦在怀,一双手牢牢护着她被打的面颊,冷笑着回击道:“是啊,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常婕妤坐镇后宫,怕是日后到处都是我们这样不懂规矩的人。”

    “二嫂。”常懿的怒气已然到了顶点,现下竟是笑了出来,“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二嫂。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我怕你……”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无忧腹部扫过,“吃不消。”

    “你给我敬酒吃了么?”无忧昂首直视常懿,“难不成我现在承认了偷了你的东西,你便会放过我?”她冷冷一笑,“在我被你带进珠镜殿的那刻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便已经改变不了了,不是么?”

    常懿在无忧面前蹲下身子,甜美的一张脸看上去纯真无害,笑得像是天边的云一般美好,“谢无忧,你是真的看得清事情。只是你的头脑再明晰,也没有任何用处,今日这刑罚,你逃不掉。”

    如锦从无忧怀中直起身子,娇俏的一张脸扭曲着,“我承认,偷东西的是我,常婕妤,你要罚就罚我,这事儿和无忧没关系。”

    常懿吃吃一笑,对如锦道:“我何时说过,会放过你?”

    如锦愣了愣,还没回神,便听常懿继续吩咐,“拉到院子里,每人杖责十五,给本宫照狠了打。”

    那边已经有人一左一右按住了如锦,强迫她趴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砖石之上,木棍一下下照着如锦的臀部落了下去。如锦疼得禁不住,一口皓齿便紧紧咬住了自己的手臂。

    无忧也好不到那儿去,被人按在地上,杏儿朝着施刑的太监悄声吩咐了几句。

    太监会意,照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结结实实往无忧身上落了下去。剧痛袭来,无忧闷哼一声,这才发觉打自己的棍子根本不是落在臀部,而是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腰上!

    无忧这才意识到常懿是故意的,她的刑罚,目的只是为了害死她的孩子。

    她下意识弯起身子,侧身护住了小腹,第二棍打下来,便结结实实砸在了无忧的臂弯上,疼得她浑身发抖。

    如锦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整个人抱住无忧,实实替她受了好几棍。

    常懿叫人拉开如锦,如锦却怎么也不放手,常懿恼了,喝道:“那就一块儿打!用力打!”

    现下杨怜所住的清思殿离珠镜殿不远,她今日跟随杨熠一道前去刑部尚书府听戏,但杨熠素来不是个按路数出牌的人,戏一半儿还没听完,便已然厌烦,摆驾回宫了。

    杨怜途径珠镜殿,便听见了里头的嘈杂,找人问过,方知是常婕妤在责罚谢尚仪。

    杨怜从乳母燕娘手中接回许霁,道:“燕娘,你去含元殿告诉皇兄一声,让皇兄来珠镜殿看看。”

    燕娘劝说道:“公主,咱们刚回南越,还不不要搀和这种事的好。常婕妤如今在宫中最为得宠,咱们无谓为了谢尚仪得罪她。”

    “傻。”杨怜浅浅一笑,“这宫里唯一不能得罪的人,只有皇兄。这两天我也听说了,皇兄似乎很重视谢尚仪。那我……何不卖皇兄一个人情呢?”

    燕娘恍然大悟,“奴婢即刻就去。”

    杨熠来时,两人加起来的三十杖已然打完,无忧虽然死死护着自己的腹部,但身上的其他地方,手臂、双腿,都已然被打得麻木了。

    常懿犹嫌不足,正要叫人继续,杨熠已然闯入大门,朝着施行之人喝道:“朕看你们都活腻了!徐德贵!把这些人都拉去暴室处死!”

    殿中本来乌拉拉的一大批人,被杨熠这一句话抓了个一干二净,常懿扑到杨熠脚边,指着依旧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无忧与如锦,言辞恳切道:“陛下!谢尚仪身为一品宫女,不知检点,与人私通有孕,按照宫规应当棒杀!臣妾如此,已然是开恩了。”

    常懿不是没有猜测无忧的孩子可能会是杨熠的,但难道没有可能,这孩子也会是常晟的么?只是事情做都做了,如果是杨熠的孩子,她自然逃不掉责罚,可如果不是……那事态,就会发生逆转了!

    杨熠闻言,身形明显一滞,他一脚踢开常懿,走到无忧面前,问道:“你怀孕了?”

    他不等无忧回答,便已然俯身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带回了含元殿。

    如锦也在徐德贵的搀扶下撑着地面站起来,她朝着常懿一笑,是讥讽,也是快慰。

    杨熠将无忧搁在龙榻上,面如霜雪:“朕不会给你传太医。你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给自己看吧。”

    无忧面色发白,她浑身都痛到发麻,她甚至于不能确定,这样浓重的痛意,其中有没有一部分是来自于腹部。

    但她看了看自己裙底,再三确定了自己没有流血,这才稍稍安心。

    正当无忧松下一口气的时候,杨熠忽然将她按到,他一手撑在无忧身侧,一手便按住了她的小腹,话中晦明难辨:“常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