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风月

将府风月 > 113 分甘同味

113 分甘同味

    新月形的东西,除了自己眼下为了遮掩疤痕而贴的花钿之外,无忧只能联想到当初先皇为她和杨蹊赐婚之时所赐下的信物——那枚新月形的玉坠。

    杨蹊的那一枚回到了杨蹊自己手里,她的那一枚在当初被人追杀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杨蹊总不可能把自己的那一枚给蒋若素吧?

    那唯一的可能……

    无忧扯开荷包的绳索,拿出东西来一看,不由便倒吸了口凉气。东西一模一样,只是上头的“芜”字,变成了“素”字。

    如锦夺过东西放回去,将荷包恢复原状,道:“你动她的东西,没准儿她要生气的。我本也没什么本事与她斗,不想徒惹是非。”

    这下什么都明白了,当初谢芜好不容易从大牢里逃出来,竟然被人追杀致死,居然这幕后的黑手,就是蒋若素?难怪她当初看到蒋若素,就会莫名觉得汗毛凛凛。

    当初是蒋若素派了杀手去做的,谢芜又是在牢中日久,满脸血污遮住面容,难怪蒋若素现在见到自己,也认不出来。

    想来,当初的杀手也是凭借着这枚玉坠在确定了谢芜的身份,对她痛下杀手,甚至往她眼下刺了一剑。

    无忧叫兰心:“把这个扔到外面墙根处去,不要给人瞧见了。”

    ……

    杨熠万寿节的那一天,隆重而又铺张,在天守殿宴请群臣。

    无忧和常家的人一起进宫,杨怜作为常晟的将军夫人,自然是走在常晟身边的。于是情景就变得特别有意思,常二少爷的右边,是身为夫人的杨怜,左边则是无忧。

    只是无忧故意盛装,还特地嘱咐了兰心,一定要比杨怜的隆重华贵。如此这般,乍一眼看上去,无忧倒是比杨怜更像这虎贲将军府的夫人了。

    “哎,甚少见你穿得这么隆重。”常晟斜睨着无忧,“比起从前带你进宫,隆重的多了。”

    “人靠衣裳马靠鞍,你没见到的多了去了。”无忧笑嘻嘻地打趣,“就属你最没见过世面。”

    常晟也不恼,反倒是连连应声妥协,“得理不饶人,服了你这张嘴。”

    如此一来,二人越显热络,倒是越发显得杨怜像个外人。

    “常晟,你们身份有别,这般打情骂俏的,成何体统?”杨怜冷冷道。

    “大惊小怪。”无忧斜睨着杨怜,“我和常晟素日里便是这样,这就算打情骂俏了?那你们夫妻俩之间得是多么无趣。”

    “谢无忧……你……”

    “我怎么了?”无忧干脆停下了脚步,盯着杨怜看。

    常晟反而回身斥责杨怜:“在宫中与人口舌成何体统?收敛些的好,拿出将军夫人应有的仪态和肚量来。”

    常晟从前,喜欢端方雅致的女子,如今倒是转了性子,偏生喜欢看无忧无理取闹的样子,只觉得怎么瞧也瞧不够似的。

    天守殿里笙歌漫舞,看得出来杨熠虽然因为身子虚弱面色不好,但是心情极好,高高坐在上座,看上去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

    席间以蒋天枢为首,坐着各大臣,再有诚王府一家,北齐来的两位贵客也在,各自朝着杨熠献过贺礼,便落座听乐曲看歌舞。

    无忧的对面正好坐着蒋若素,她很想冲过去解下蒋若素的荷包打开给杨蹊看,揭穿她的真面目,如此所有的事情便能够在今日一了百了。

    到底还是理智的,无忧还指望着蒋若素帮她做事,哪能意气用事?即便要揭穿她,也得等到眼前的事情了结了再说。

    她朝着蒋若素点头致意,告诉她事情到现在可以准备好开始办了。

    蒋若素看了杨熠一眼,无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隔了一会儿,果然见杨熠有什么事情要宣布的样子,他正襟危坐着朝着徐德贵望了一眼,徐德贵便朗声咳了一咳。

    “诸位大人,今日既是皇上的万寿节,也是——”徐德贵拖长了尾音,横着环视了众人一圈,笑吟吟的,“我们大皇子的满月之日。”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除了常晟与无忧等几个早就知道杨熠谋划着这件事情的人,个个都目瞪口呆。皇帝登基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一个子嗣。这会儿连谁有孕的消息都没知道呢,一下子就有了皇长子了?

    无忧以手支颐,胳膊撑在桌子上好整以暇看着好戏。

    常晟忽视了身边杨怜的震惊,只是拿着杯盏在唇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遮住了自己的神情。

    蒋天枢作为杨熠的心腹,自然知道其中的关窍,起身拱手祝贺:“臣今日进献的竹叶青,恰好也恭贺皇长子新生之喜。”

    蒋若素便开口应和:“既然是父亲拿来庆贺的酒,如何能耽误了日子?不如就今日打开了请陛下和诸位大人娘娘想用,毕竟皇长子新生是举国的喜事,也得要我们一同沾沾喜气才好。”

    杨熠倒也不拒绝,即刻叫徐德贵取了蒋天枢进献的竹叶青过来,与群臣分甘同味。

    常晟只是作势抿了一口,实际一点儿也没有喝进去。

    有个发懵的大臣,举着酒杯对着无忧献殷勤:“昭仪娘娘当真是我南越的大功臣,为皇上诞育皇长子,实在是有功于社稷。”

    “哈哈——”无忧便坐正了身子,笑着朝说话的人摆手,“这位大人误会了,本宫没有怀孕,更不要说为皇上诞育皇长子了。说来本宫这些日子陪着宣叶公主住在将军府,倒也是不知宫中事。本宫也和各位大人一样,不清楚其中的奥秘。”她看向杨熠,得体地笑着,“臣妾也要请皇上赐教,不知道是宫中的哪位妹妹这么好的福气,能有这样天大的功劳?”

    徐德贵便道:“难怪昭仪娘娘不知道,只是含元殿中的一位宫女,伺候过皇上午睡,便有了身子。那宫女有了身孕不敢名言,还以为皇上会瞧不上她的出身。一直生绢束腹,直到快生了才被发觉。其实咱们皇上是极好说话的一个人,岂会瞧不起她呢?”

    “可我也未曾听闻任何晋封的消息。”无忧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熠,这话别人听来就像是吃醋一般,“连皇长子出生的事情,臣妾也不知道。陛下瞒得臣妾好苦。”

    杨熠似是感叹:“她没福,生下靖儿就去了。朕今日,还有一事要宣布——国本久不立,朕知道诸位大臣都对此颇有异议,故而朕今日,便要向你们宣布,朕要立靖儿为皇太子!”

    此次宴会,刘太妃也在场,听到杨熠此话,不由变了脸色,无声与杨蹊对视了一眼。

    杨蹊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听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垂眸看着酒盅里的佳酿。

    但刘太妃按捺不住,她本来对于此事还将信将疑的,自己的女儿杨琰这张嘴一向都是不靠谱的,没成想这次说得倒是确有其事。

    只是这样一来……刘太妃暗暗皱了眉头。

    “陛下,这也未免太突然了些。”刘太妃的心思转得很快,她本来就是心思敏捷饱有城府的人,不过片刻,便已然有了主意,“哀家都反应不过来。”

    蒋若素赔笑着道:“何止是母妃,怕是在座的诸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刘太妃静静注视着在场诸人的神色,缓缓道:“方才听徐公公所言,哀家倒是有几分疑惑的地方。”她并不管杨熠让不让她说话,便已然起身,施施然走到中间来。

    在场的大臣有许多都是前朝老臣,即便没有见过刘贵妃的玉驾,也或多或少耳闻过刘贵妃的得宠与本事,此番见刘太妃说话,一席人倒都是安静下来仔细聆听。

    “这个宫女,到了临盆才被人发觉,皇上就这么确定此女腹中所怀的,就是陛下的龙种么?”刘太妃笑了笑,“宫中侍卫成群,宫女低下活计多,偶尔也可出宫,皇上这么草率就认定这个孩子是皇子,怕是不妥。”

    杨熠最烦有人违拗他的心意行事,当下已是有些恼怒,但碍于情面,少不得克制下来:“朕做过什么事情,朕的心里很清楚。就不劳刘太妃费心了。”

    刘太妃哪里是个省油的灯,杨熠区区两句话,还击不倒她。刘太妃笑得愈加得体,叫自己的话听上去平静而有力:“哀家自然不会不相信陛下,哀家不相信的,是这个宫女。毕竟哪一只麻雀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呢?保不齐这些人生了歪心思,混淆龙种,这可万万不能容下。”

    席间有大臣附和:“臣也以为此事应当慎重,不可草率定论。”

    既然有人开了口,席间一些刘太妃的故旧,以及一些支持杨蹊的人便也开始附和,口口声声都是要求杨熠谨慎,不可草率面对。

    眼见着呼声越来越高,杨熠也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便问道:“依你们之间,如何才算是有所保障?”

    杨琰笑了笑:“我听说,当初二哥回到常府,为了证明自己是常晟,便是和大夫人滴血验亲了,不知此时,这个方法还适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