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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这是花芜姬被人劫走的第五日, 凌花教上下发生了震乱。

    教主被劫, 自然要将人救回, 但在如何救人的问题上, 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争议。

    九堂堂主共同商议,上方坐着四位护法。

    “蛊思门远离中原,匿于密林, 外人很难找到, 此去必是艰难险阻。”

    该由谁领队、谁来主持教主不在时的教内事务,成了问题。

    许清风看了一眼旁边的凌九, 花芜姬不见的第一日, 凌九便提刀朝西南跑了三个时辰,好容易才被他派人堪堪架回来。

    “你一人之力, 如何对抗的了整个蛊思门。”他皱着眉, “好生待着,先回凌花教再做商议。”

    男人猛地抬头, 那双黑眸里是少见的不复清明, “护法, ”他喉结滚动, 提着最后一点理智,一字一句, “您回去带人过来,我得先去找她。”

    “鲁莽!”许清风呵斥,双手负后,“若是你再有个意外, 我要如何向教主交代。”

    他指着人把凌九绑起来,“送回教中,好生看着。”

    被送回了凌花教的凌九再也没有开过口,他低着头,两旁的碎发遮掩住了眼眸,右手一直死死扣在刀上,指节青白。

    刀鞘里的刀和他一样,仿佛一直在嗡嗡争鸣,稍一触碰便能冲出刀鞘。

    议事厅一片沉重,许清风将目光从凌九身上收回,开口道,“诸位也知,凌九是教主认下的夫婿,我看教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教中事务就由凌九代为掌管。”

    众人思忖片刻,“也好。”

    一直沉默的凌九终于有了动作,他抬头,露出一双彻夜未眠的红眼,“让我出去。”

    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多年未雨的沙漠,这一句之后,又闭上了嘴巴。

    三堂主皱了皱眉,他看向上面的许清风,不知道他这会儿把凌九推出来,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什么,但有一点他得赞同凌九。

    “三护法,属下以为,还是由您坐镇后方,让凌九领兵的好。”他站了出来,直言不讳,“教中事务一直是您主持,凌九生性率直,单打独斗还行,这样纷繁复杂的管理事宜他是一窍不通的。”

    银花堂本来不在此次议会人员的名单中,凌九在这里,纯粹只是因为他和花芜姬的关系特殊。

    许清风心里暗暗叹气。

    他知道凌九已经好几夜没合眼了,遇上花芜姬,实在是他的不幸。

    教主生性多疑,容不得半点不忠,如今不惜以身为饵也要设圈试探。

    春暖花开的日子,闹出这么一出,旁人最多紧张忧虑一下,他这个做心腹的还要负责记录下各堂各人的反应,回头呈报。

    怜滢同花芜姬的关系和许清风所说的稍有偏差,两人关系确实不错,不过是另种方面的不错。

    早年怜滢进中原拜访各门各派,在凌花教留过一段时间,花芜姬对怜滢带来的蛊毒感到十分新奇,当即蛊思门定下蛊毒的交易。

    念着是生意上的伙伴,花芜姬虽然好奇这位异族姑娘,可也只对怜滢止步于摸脸说笑。

    奈何她从小便学得惑人功夫,许多时候不经意就带出了误会。

    往后花芜姬避着怜滢,连魔教大会都缺席数载。

    这回前去宁珲宗见到怜滢在花芜姬意料之中,怜滢生来与五毒相伴,性格偏执,三日之内,花芜姬略冲她笑笑、说两句思念的话,果然就见她有了动作。

    花芜姬走之前便嘱咐了许清风。

    “这一走,教中谁忠谁奸便一览无遗,你好生看看,有那些蠢蠢欲动的都记下来,等妾身回来处置。”

    许清风失笑,“我还以为,只要记凌九一人就够了。”

    花芜姬垂眸,沉默半晌。

    许久,她背对着许清风轻轻开口,“清风,他会来寻妾身么。”

    许清风勾唇,桃花眼里浮现出了柔和。

    “他若有一丝的怠慢,我会在你回来前,杀了他。”

    花芜姬抚上面前的红色喜绸,“这些年你一直为妾身撑着,妾身还从未问过你,你想要什么。”

    “芜姬……”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你在凌花教待得太久了,这世间万物,不全是你心中那般。”

    花芜姬笑了一声,“那是妾身小人之心了。”她的笑里没有赞同之意。

    许清风不与她争辩,两人静了一会儿,女子悠悠开口,“妾身要嫁人了,清风,你难过么。”

    “不,”他笑道,“我很欢喜。”

    花芜姬转身,她意味深长地望了眼嘴角噙笑的男人,确认他所言非虚。

    女子摇了摇头,“薄情郎。”

    说罢,她推门而出,不再回头。

    ……

    被掳到蛊思门已有五日,花芜姬总是神游太虚,望着窗外的密林、听着叽叽喳喳的鸟鸣,一坐能坐半天。

    她对许清风的想法不敢苟同,甚至她做好了在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许清风也背叛的准备。

    银花堂全堂持刀以待,她在离开前下了命令,若是许清风叛变,立斩不赦。

    人心莫测,如这世道一般,太平时歌舞升平,稍有个天灾**、外敌入侵就立见真章。

    教主生死未卜,往日那些压抑的心思变会骚动起来。

    花芜姬不在乎那些跪在她脚前向她誓忠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她只在乎她在乎的。

    一个是哥哥,一个是丈夫。

    许清风同她如影随形了十八年,对于他,花芜姬还是有信心的,可是凌九……

    这些日子她反反复复想着她对凌九坦白时的场景,把那时候凌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撕开嚼烂地想。

    凌花教里长大的杀手,真的如此单纯率直么。

    她也算是在凌花教内长大,花芜姬不免用自己的心态去度量凌九。

    换做是她,决计不会那么轻易原谅。

    手里的扇子转了两圈,花芜姬有些自嘲。没想到有一日,她竟然如深闺怨妇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苦恼数日。

    莫不是唱戏唱久了,真成了戏中的小姐,为男人哭、为男人憔悴。

    花芜姬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但她想念凌九。

    无法抑制地思念,她想被他抱着、想听他说些煞风景的话、想看他脱了衣服练刀……

    这份如有实质的思念刀割一般,片去花芜姬心上的肉。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离开。

    但她又明白,自己没有做错。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这回无法看清凌九的内心,往后的日子里,猜疑会日夜伴随她,如跗骨之蛆。

    百无聊赖,花芜姬清了清喉咙,站起来吊嗓子。

    刚一开口,门就被人打开。

    金铃泠泠,她被拥入女子的怀里。

    “花姐姐,”甜腻的声音响在耳畔,耳垂被人含入口中吸吮,“你们教里来人了,动作倒是挺快。”

    花芜姬一怔,手指捏紧了扇柄。竟然已经来了……

    “不过都是些蠢笨的男人,连我林子外的沼气都破不了。”女子的嬉笑声浓了起来,“你别怕,只要我在,没人能把你抢走。”

    花芜姬惆怅叹息,“你若是真的怜惜妾身,便放妾身回去罢。”

    “我已经怜惜了姐姐。”怜滢猛地将花芜姬转过来,拉住她的手放到胸口,“该轮到姐姐怜惜我了!”

    那张少女般的面容泛起了委屈,“花姐姐不是向来喜欢美人的么,都已经小半个月了,你为什么还不碰我,难道我不比你教里的姑娘好看?”

    “妾身对你无意。”花芜姬拂开她的手,走至窗边。

    怜滢紧追过来,“我不信。若你真的讨厌我,早就对我大打出手了。”她抱住花芜姬的腰,将头枕在花芜姬肩上,“你多少还是对我有情的。”

    花芜姬继续叹气,“妾身只把你当做妹妹。”

    “那就让我做你床上的妹妹。”

    花芜姬微愣,异族的姑娘倒真比中原的开放不少,她都说不出这么大胆的话来。

    不过说话说不过怜滢,哭她还是拿手的。

    花芜姬当即低头掩唇,嘤嘤啜泣,“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妾身,若是真的喜欢,怎会不顾妾身意愿,把妾身强留于此。”

    一边哭一边放狠话,“你便是将妾身囚禁一辈子,妾身也不会改变心意。”

    怜滢被她哭得慌了一霎,接着才想起威胁,“花姐姐,这里是蛊思门,多得是摄人心魄的蛊,你不要逼我。”

    “你下好了!”花芜姬扔了扇子,双眼含泪,“你尽管下你的蛊,日后得到的不过是妾身这具皮囊、每日行尸走肉地对你笑罢了。你若是喜欢,尽管下来。”

    怜滢蛊术高深,可与人接触不多。花芜姬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她操控人靠蛊虫,花芜姬直接靠自己。在她面前的怜滢,确实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果然这么一说,怜滢虚了。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她给花芜姬擦了擦眼泪,“这里有什么不好,你本也没有家人,有什么值得牵挂的?”

    “妾身有什么好的,你为何这般执着。”

    花芜姬也奇了怪了,她又没对怜滢做什么,怎么那么多年了,她还惦记着自己。再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凌花教和蛊思门的买卖迟早做不下去。

    “你很弱啊!”怜滢睁大了眼睛,理直气壮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柔弱的女子,好像被风吹一下就能散了,看着就让人想把你抱住。”

    花芜姬哭声一顿。

    一股熟悉的气恼感浮上心头。

    自己说自己弱是一回事,被人当面理所当然地说弱是另一回事。

    “那你若是看了别的弱女子,岂不是见一个爱一个?”

    怜滢想了想,“可我从没见过别的弱女子。”

    她来中原,要不是走在街上,看得都是出来赚钱的坚强妇人;要不是游走各个门派之间,看得都是武功高强的女侠、女魔。

    “那你去见见不就好了。”花芜姬震惊于她的头脑简单,“中原的男子大多也弱不禁风,你去见几个书生,说不定觉得他们比妾身还弱。”

    怜滢也十分震惊,“说的有理!我都从没见过书生。”

    “那你等等,”她对花芜姬说,“我先去见几个书生再回来和你做对比。”她想了想,自语道,“我觉得我还是会喜欢你,你长得好看。”

    怜滢说走就走,门外却忽然响起嘈杂的喊杀声。

    两人同时皱眉,怜滢从腰后拔出长笛,朝外走去。“花姐姐你待在这儿,待我杀几个人再回来和你说话。”

    花芜姬喊了她两声,没能喊住,也就随她去了。

    她坐在房中,听着外面愈来愈响的打斗声,逐渐开始浮躁。

    听声音必然是凌花教攻进来了,那么就是说……凌九来接她了?他是怎么过蛊思门门前的阵法的?他是准备救自己回去,还是打算在这儿杀了她嫁祸蛊思门?

    花芜姬一时心乱如麻,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情绪。

    与这股烦乱焦急同时升起的,还有一股浓烈的思念——

    好几个瞬间,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

    她要按捺住自己,不能乱了方寸,结果还未知晓,到了这一步,不能前功尽弃。

    可蛊思门机关遍布,凌九刀法平平,会不会出事……

    花芜姬咬着唇,烦死了这股被人牵动心绪的感觉。

    时间在焦虑中点点流逝,杀声不停,看样子还要许久的功夫。

    然而下一瞬,门被从外踢开。

    花芜姬猛地起身。

    她看见黑衣黑发的男人提着钢刀,满身尘土地朝自己走来。

    那双黑眸充满血丝,四目相对,花芜姬被他眼中的神情一怔。

    “九……”

    一字未完,她便被凌九冲上来一把扛到了肩上,抗米似地跑了出去。像是偷到了国宝似的窃贼,蒙着头只顾往前冲,慢一分就会被抓住了一般。

    外头混乱一片,可流血并不算多。

    许清风既然一开始就明白花芜姬的用意,便要尽量减小两派的摩擦,嘱咐了出行的众人,“教主安危为上,不要恋战、不要过多杀戮。蛊思门多是女子,练的是蛊术,武功并不高。只要过了她们教门前的几个大阵,你们是可以控制住战况的。”

    故此虽然喊杀震天,但是少见尸体。

    特别是走廊一隅,三堂副堂主一边接下女子的长笛,一边挤出一个笑容,“妹子,你有夫君了吗?”

    对面姑娘气得暴跳如雷。

    “我没有夫君,但是你有姐妹了!”她说完屈膝,重重击上男人□□。

    于这般混乱之中,花芜姬被凌九扛着,一路朝外奔去。

    熟悉的颠簸、熟悉的胸痛、熟悉的一叠串的——“别怕”。

    她低头,嗅到男人身上的血腥味。

    花芜姬依旧不认同许清风说的话,利字当头,哪有意外。

    可若是这世间非要有个意外的话,她身下这个男人,可以算。

    “芜姬……”

    她被抗在肩上,看不见凌九的脸,却能听见他用哽咽的声音安抚她,“别怕。”

    他比她还怕。

    “妾身不怕。”

    她抓住了凌九的衣服,柔和了眉眼,回应他,“九郎在身旁,妾身心安。”

    果真还是个小弟弟,且嫩生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也好,往后留在她身边,风花雪月,山川湖泊,她都能带他去瞧瞧。

    「妾身离不开九郎太久,你可不能把妾身一人抛下。」

    「嗯……」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不出意外也是最后一个,比较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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