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属下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柳笙寒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跑来沧月宫,美其名曰看看自己的小丫鬟。”左望说道。
“右弦。”楼泽看着神游太虚的右弦,喊了声。
“啊?”右弦回过神来,看了眼楼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万一柳笙寒是喜欢上了纪疏影呢?”
“嗤”,左望笑了笑,“喜欢?喜欢这东西,左右不过才子佳人。据我所知,纪衡是准备把她嫁给自己的弟子的。再说了,说是喜欢,也说不通。若柳笙寒真喜欢,怎么会专程到沧月宫来却不把她带走?”
“柳笙寒还是忌惮着沧月宫的,怎么敢明着来抢人。”楼泽说道。
“宫主,属下有事要禀告。”门外一个男子说道。
“进来。”
“宫主,柳笙寒和小厮童音离开沧月宫没多远就停了下来,看样子是要在那儿过夜。”
“大概什么位置?”楼泽问道。
“东门几里处有一棵树,能看到沧月宫大半的院落。因那个位置比较重要,所以左护法曾特意下令注意那儿的。”
“静观其变。不要随意动手。”
“是。”
“等柳笙寒走了,把那棵树砍了。”
“宫主,不可啊,那是老宫主之前栽的,我们怎么可随意砍了那棵树。”左望劝道。
“左望,这件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老宫主来阻挠宫主,等沧月宫因为那棵树出了什么事,负责沧月宫安全的你难辞其咎。”右弦劝道。
“可是老宫主”
“够了。”楼泽淡淡地说道。可他的声音越平淡,下面的人越发心惊,“那里能看到沧海阁吗?”
“能。”
“下去。”
“是。”来禀告的人诚惶诚恐地悄悄抬头望了楼泽一眼,下去了。
“宫主”左望还想说什么,却被楼泽的眼神震慑到了,“我、我”
“看紧柳笙寒和纪疏影,这件事下次再议。”
“宫主,圣姬求见。”
“让她进来。”
“宫主,沧州传来消息,纪衡那老匹夫现在查出点眉头来了。”
“关于我们?”
“是。唐门已经把之前做的都抹干净了,还把箭头指向了我们。”
“唐门贼喊抓贼的本事越发好了。宫主,我去处理这件事吧。”右弦说道。
“不用,这几天先处理好沧月宫内部的事和谋划接下来的事。圣姬,把你去沧州的事给抹干净,桃代李僵更好。”
“是。”
“你派些人去就行了,纪疏影那儿不能再拖了。”
“是,宫主。属下这就去处理。”姜锦梦说完就退了出去。
“右弦,你留下来。左望,下去忙自己的事吧。”
“是。”左望退了出去。
房间里,楼泽坐着也不说话,右弦也不急,就那么坐着。
“你新做的笛子很好。”
“你喜欢就好。只是,很少见你吹笛子了。之前那一只,还是我四年前给你做的。”
“沧月宫太多事了,没有时间。”
“你这些年越来越像老宫主了,什么事都无动于衷。你”
“其实这样挺好的。这些年看多了这些人的嘴脸,我就越发觉得不动心不动情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当年我嘲笑老头没心没肺,现在看来,他是正确的。”
“就算”
“右弦,我看你对纪疏影很用心。”
“逗逗她罢了。你看左望圣姬不都这样吗?”
“你和他们不同。右弦,你心肠太软,还是不要和她有太多接触的好。”
“我会注意的。如果没有事我也先下去了。”
“嗯。”楼泽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门所代替。
他拿起一个杯子把玩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紧紧握着杯子,直到它被捏碎成一块块才放开。手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碎片上,楼泽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这样,也好过心里难受。”
夜,楼泽刚刚准备睡觉,便听得夕月在门外恭敬地喊道:“主子。”
“什么事?”
“纪疏影不见了。”
“什么?”
门一下子打开,夕月却不敢抬头,只得仔细说道:“我替她熄灯之前还看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念叨着什么,一个时辰后也就是刚刚,我进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她居然不见了,连被子也不见了,床上还留有余温。”
“让左望时刻关注着柳笙寒,一有风吹草动便向我报告,不可擅自行动。把右弦叫来,让他和我一起去找人。”
“是。”夕月回答后便不见了踪影。楼泽在门边站着,紧抿的嘴唇慢慢吐出三个字:“纪、疏、影。”
左望带着众人赶到沧海阁时,楼泽和右弦已经把沧月宫大致地搜索了一番了,却没有找到纪疏影。
“宫主,柳笙寒一直都坐在树上,小厮童音也只是在附近捡了柴火和果子,没有其他动静。”左望说道。
“他在做什么?”
“他坐在树的顶端,有时候和童音说几句,有时候望向沧月宫,有时候闭着眼像在想什么,但是没有离开过那个位置。”
“不要对柳笙寒出手,再派人在沧月宫找找。”
“是。”左望、右弦带着人走了,楼泽一个人站在沧海阁,望着屋子发呆。
另一边,柳笙寒原本坐在树上发呆。夜色降临,他看见纪疏影的房间的灯被点燃,她的影子被映照在窗子上。柳笙寒一边猜想她在干什么,一边想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如此循环往复,柳笙寒都快要被自己给折磨疯了,就看见纪疏影房间的灯熄灭了。
一刹那间,万籁俱寂。
柳笙寒的脑海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不过,这个享受的氛围很快被树下的人给破坏了。
“主子,你在上面冷不冷啊,要不下来烤烤火吧?”
“主子,你睡了吗?”
“主子,你饿了吗?”
“主子,你说句话啊。”
“闭嘴!”柳笙寒骂道,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活宝做小厮。
“主子原来你没有睡着啊,那你要不要下来烤烤火?晚上这么大的风,可不要吹坏了您。”
“你再说我就把你丢进沧月宫。”
“哦,好嘛。那我睡了,主子,明早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不要把我丢下了啊。”
“睡你的觉去。”柳笙寒从上面扔下去一个果子,正中仰着说话的童音的嘴上。
柳笙寒转过身,就远远地看见纪疏影拿着酒爬上了沧海阁的屋顶,坐了一会儿,似是受不了这寒冷的夜,又跳了回去。柳笙寒以为她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了,却又看见她艰难地抱着一床大棉被爬上了楼顶,把自己裹成一个虫似的躺在屋顶上。
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侍女进了纪疏影的房间,然后跑向了楼泽的房间,再接下来,就是沧月宫的人都被惊动了,到处打着火把灯笼找人。
“呵,倒是出好戏。”柳笙寒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纪疏影在床上折腾了半天都没有睡着,想起以往不开心就喜欢跑屋顶去喝酒,就抱着酒跳上了屋顶。刚刚喝了没几口,自己冷得都快拿不稳酒壶了,于是又跑下去把自己的被子抱了上来,裹在里面一边喝酒一边看星星。
大半个月过去了,楼泽他们也该动手了吧?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们得到了那东西,是不是就会把自己的毒给解了然后放自己回去?
纪疏影满满的心思不知道跟谁说,也不知道问谁。还好今天阿笙来了,给了她希望。不然,这样的日子她怎么还熬得下去。
喝着喝着,纪疏影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完全不知道因为她,沧月宫都被翻了几遍了。
楼泽站在沧海阁的院子里,站了半天,最后踏步走进了屋子里面。
一进屋子,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墙角的酒罐,大瓶小瓶堆在一起。他走过去打开一壶酒闻了闻,一把抓起酒壶喝了起来。
纪疏影,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你到哪里去了?沧月宫就是你这么来去自如的地方吗?
楼泽把酒壶往地上一扔,理了理思绪。
楼顶上的纪疏影正做着梦,梦到自己十一岁那年藏了个漂亮哥哥在家里,突然就被楼下的声音吓到了。于是,梦境一转,便是爹爹把自己房间的酒全部敲碎,让她跪在纪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反省。跪的久了,脚好疼啊,纪疏影脚一伸,一个酒壶被她踢了下去。
而房间里的楼泽刚刚扔了一个酒壶,便听得第二声响,跑到屋外,就看见地上一堆碎片。他抬头望了望屋顶,跃了上去,被裹得像条虫一样的熟睡的纪疏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夕月,吩咐下去,不用找了,各自回去吧。”楼泽说道。在庭院中的夕月接到命令后,消失在黑夜中。
“倒是难为你了,这样也能睡着。”楼泽也不把纪疏影叫醒,反而坐了下来,望着夜空。
“哥,你骗我。”纪疏影喃喃道,楼泽看向她,就看见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去,隐没在发鬓中。
楼泽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眼角,许是手太冷了,纪疏影轻微地动了动:“九师兄,我还要再睡会儿。”
“纪疏影,你恨我吗?”楼泽伸回手,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了起来:“如果恨,就恨吧。”
“当初你就不该救我,不该让我活下来。”
“如果不是我活了下来,右弦也不会这样。”
“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漆黑的夜空,只有少许的星星一闪一闪,看着房顶上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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