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刚收回落在唐韵身上的目光，端了一杯酒要喝。
旁边有同事给他使眼色，让他收敛些。
他查过了。
唐韵，新人一个，就演了一部剧，身上广告代言也没几个，不像是那些有人撑腰横得不行的人。
怂什么，长这么好看。
脑子里还这么想着，兜头一杯红酒迎了下来，从头发上直往脖子里流。
整个包间一下子就安静了，有人把菜往嘴里送了一半都停了下来。
唐韵还是没有表情，好像刚才的人不是她。
副导演端着个杯子，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大力扔了杯子站了起来：“唐韵，给你脸了。”
他抹了一把脸，满手的红酒，沾到衣服上，狼狈不堪。
唐韵泼完酒以后，很有先见之明离他远了两步，避免他把酒甩到自己新裙子上。
她移开目光，准备拎着自己和y姐的包离开。
男人手握着门把手，目光淡然，隔着长桌对上她的目光。
甚至还轻轻勾了下唇。
唐韵眼底有些错愕，姜彻怎么在这？
自己刚才...倒酒的动作好看吗？
完了，他还笑，被自己吓傻了吧。
唐韵心思百转，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谁啊你，进来干什么？”副导演气到肚子上得肉都在抖，旁边的人赶紧拿着纸给他擦。
姜彻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角进去。
唐韵放下手里的杯子，仿佛有什么吸引着自己一样，控制不住地朝着那个人走去。
“吓到了吗？”姜彻问她，唐韵摇了摇头。
明眼人都知道，一整个包间，除了她，都被吓到了。
“你怎么过来了？”唐韵的关注点在他身上。
“一会说。”姜彻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放到了自己身后。
“他欺负你？”姜彻问。
唐韵无辜脸：“他刚才坐我旁边说让我晚上去找他，想给我做背后坚强的后盾。”
y姐站在旁边登时就怒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副导演，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姜彻被她俏皮的语气逗笑了，笑容很淡，短短的笑了下，看着旁边的导演，简单说了个字：“你？”
他明明是笑着的。
面前的男人西装革履，长了张当红明星的脸，可那气场却不是那些小鲜肉能演出来的，副导演隐约觉得自己踢到了铁板。
在圈子里这么多年，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这么多人看着呢，这剧马上就要拍了，今天丢了人，这群人以后指不定怎么编排他。
他这么想着，还是有些拿不准。
恰好，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联系人，又抹了抹脸上的酒，接了起来：“哎，孙导。”
电话那头的人哼哧哼哧的。
副导演换了副殷勤的语气：“您跑着呢？慢点说，慢点说。”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气势顿时萎靡，目光在姜彻和唐韵身上来回打转，突然瞳孔一放大，咽了咽口水，挂了电话。
嘴就像被粘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知道我是谁了？”姜彻对电话内容丝毫不好奇。
“这样吧。”他替唐韵拉开座椅，很有闲情逸致坐了下去：“你说吧，怎么解决？”
姜彻这个强势的姿态，是来干什么的，再清楚不过了。
唐韵觉得，从现在开始，自己可以当个小废物了，坐在这给姜律师当个无辜受害者就可以了。
“姜律师。”副导演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误会，误会。我喝多了...”
“我人在这，”姜彻笑了，不想听他继续废话，浪费时间：“你告诉我，是误会。”
副导演连忙道歉：“不是误会，不是误会。”他往前凑了凑：“唐小姐，我是看您醉了，逗您开心一下…”
姜彻挡在唐韵和他之间，指尖敲了敲桌子，抬头问他：“对不起这么难？”
副导演一愣，赶紧又道歉：“唐小姐，对不起，今晚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歉道了一半，点头哈腰的。
男人嗤笑了声，问他：“道歉有用，还要我们律师干什么呢？”
真是操了。
副导演就没见过这么善变这么难搞的人。
揽错不行，道歉不行。
y姐也觉得真是操了。
哈哈哈哈。y姐站在唐韵旁边，使劲憋着笑。
我们唐韵没心思在娱乐圈混，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欺负到自家头上，还真是点背。
想到这，y姐又给唐总发了个短信，力求今天让这两位把这导演彻底封杀，省的唐韵以后看见心烦。
姜彻没什么耐心：“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唐韵偷偷地盯着他发呆。
副导演一愣，啊。
可是，可是。副导演滚烫着脸说了实话：“姜律师，这您看？剧组…有孙导，我，我也做不了主…”
“那你还跟她说话？”男人桃花眼半阖：“轮得到你吗？”
别说副导演，旁边几个剧组人员都看得一愣一愣，但是目光就是死死黏在坐在那的男人身上。
就盯着在那看，怎么有人，嚣张的这么理所当然。
还离谱地不讨人厌。
副导演看出来了，姜彻没打算原谅他，就是纯粹算账的。
他半辈子脸都丢这了，很想甩脸走人，可耳边还回荡着孙导的话，又想了想自己家的老少，只恨自己今天怎么就猪油蒙了心。
副导演都快哭出来的时候，孙导终于推门进了包厢。
孙导额头上实打实地冒了汗，他没理会副导演：“你这孩子，怎么动作这么快。”
边说边往姜彻身边走：“让你等我一下。”
姜彻：“孙叔，给您添麻烦了。”
孙导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看到副导演浑身的酒渍，边喝边没好气说：“怎么搞得？”
副导演摸了摸脸，尴尬地没话说。
姜彻善解人意：“喝醉了，洗脸。”
神特么洗脸。
y姐低着头，想着她唐总要是在，估计能笑到在地上打滚。
姜律师，真是道行深，睁眼说瞎话都一本正经。
孙导是聪明人，明白了姜彻的意思，没提唐韵，只说副导演：“你这，你这不行。太奢侈了，剧组可养不起你。”
副导演慌了，孙导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行了，一会再说。”
他处理完这边，姜彻这才有了点表情，示意他到外面说。
唐韵懒洋洋地坐在那，已经有些醉了。
她不太想动。
姜彻就也不想动了。
孙导无奈，跟姜彻换了个话题：“前两天董事会，我还看见了你妈妈，真是和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姜彻淡笑：“唐韵也这么说。”
唐韵自从看见姜彻，脑子就停止了运转，此刻听到她名字。
随口复和了句：“阿姨确实年轻啊。”
她是醉了，孙导却还是明眼人。
姜彻这是告诉他呢，见过父母了。
孙导本意是还想套套近乎，这下明白了利害关系，只想赶快解决这件事，他压低了声：“信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瞥了眼副导演，给了痛快话：“这人，以后，你和唐韵都看不到他。今天这事，出了这门，在场的人都不记得。”
说完，他又看向y姐，“过两天，过来签合同。唐韵，我本来就是要定下的。”
y姐毕竟不是姜彻，客气了几句：“您没生气就好。”
孙导确实没生气：“今晚确实有事，没来。”
他们当场商讨细节，姜彻满意起身，“麻烦孙叔了。”
孙导点了点头：“不麻烦，快回吧，姑娘都醉了。”
唐韵还坐着，脑袋有点晕。
姜彻弯腰问她，清冷的气息包裹着她：“起得来吗？”
唐韵摇了摇头。
“我背你好不好？”姜彻一手搭着座椅靠背，一手虚圈着她，怕她摔倒。
姜彻那副有耐心的模样，让说事的孙导分心看了好几眼。
没见过姜家这个独生子这么有耐心过。
还是对着个女人。
唐韵这时候还知道自己穿了裙子：“不行，不好看。”
姜彻被她逗笑了，笑声低沉：“那我抱你？”
坐在凳子上的人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好多人，不要。”
“这也不，那也不啊。”姜彻带着笑意，反客为主逗她：“喝醉了怎么这么可爱。”
没人这么……这样过，唐韵脸蛋微红。
看唐韵不满地抿了抿唇，姜彻得寸进尺，极短地点了下她的额头：“嗯？”
“还跟我生气？”
他问完也不需要唐韵回答，伸手扶住唐韵胳膊：“走吧，回家了。”
唐韵乖乖地站了起来，跟着他走。
y姐看着唐总发来的短信，识趣地没有跟上去。
叮嘱了唐韵几句，看着他们离开。
姜彻把人扶上车，系好安全带，这才稳稳地驱车离开。
唐韵也没觉得自己醉了，姜彻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有意识，就是脑子转不动，有点懵。
直到姜彻车开到楼下，绕到她这边给她开了门，又给她小心翼翼扶了出去。
唐韵这时候还是能站稳的，没有摇摇晃晃，没有大吵大闹。
她盯着公寓楼看了好一会，好一会，久到姜彻叫了她的名字：“唐韵，在想什么？”
许是夜色温柔，今晚的他格外体贴。唐韵眼里有了水光，瓮声瓮气地：“姜彻，这不是我家了，我没家了。”
姜彻敛眉沉默。
良久，看着小可怜一样低着脑袋的唐韵，他伸手搭在她脖颈上，大拇指抚过那片微凉的肌肤，让小醉鬼看着自己。
舒服的温度从掌心传递过去。
姜彻用力，把她半揽进怀里：“我把我家密码改成你的生日。”
他伸手，修长的指尖抚过她的长发，感觉得到，她在他身前，掉了眼泪。
知道时间地点不合适，姜彻还是慢慢闭眼，隐忍又克制地在她发间，轻轻地，坚定地落下一吻。
“你想来，就来我家住，行吗？”
“唐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