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跟李老师分开后，蒋姐就开着车，带我围着东江城转。

    虽然曾经，我们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却真没好好玩儿过。

    那几天里，我们去电影院看了电影，吃了各种小吃，也去卡通游乐场转了一圈，我没想到蒋姐这么霸气的女人，竟然喜欢坐旋转木马。

    “哎哟，都奔三的女人了，还是个大领导，竟然坐这个！这要传到公司里，真让人笑掉大牙！”

    “就喜欢坐，不行啊？！”她噘着嘴，又跑到旁边的小店，买了两杯冰茶，然后拉着我，坐在椅子上喝着说：小的时候，我哥经常攒钱，一攒就是一学期，然后带我玩儿这个；那时候啊，感觉我哥就是大山，他无所不能，只要我想要的，他都会想办法给我实现；只是现在……

    我轻轻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成立国确实太冤了，他不该为素素去承担罪责；可生活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根本算计不到。

    “哎哟，怎么又说起这个了？”她摆着手，煽了煽眼角的泪，抿嘴一笑说：刚才坐过山车刺激吧？！还有那个大摆锤，一会儿咱也去玩玩儿！

    蒋姐这点真的好，不管生气还是伤心，你根本不需要安慰她；不出三分钟，她自己就乐得屁颠屁颠的；但我知道，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是痛苦的；她只是压抑着，不想让身边的人，跟着一起悲伤。

    我就说：姐，不玩儿了，都吓死了！再说你这个玻璃人，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她玩儿那些高危项目的时候，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我不是害怕什么过山车、海盗船，我就是担心她的身体。

    她努了努嘴，点点头说：也是哦，总感觉这次来东江，找不回曾经的那种感觉；哎，是不是咱俩太熟的原因啊？

    我摸了摸她漂亮的头发，微微摇头说：姐，咱们开车，去以前经常跑贷款的路上转转吧，还有公司楼下，还有咱们以前住过的房子，我挺怀念那些地方的。

    后来蒋姐开着车，先就近去了我们以前，住的那个房子；我们没上去，因为那个房子里，已经有新的主人了；站在楼下，我们美好而感伤的，看到了阳台上，别人晒的衣服。

    接着我们又去了公司楼下，虽然很多同事都还在，但我们没上去；就在楼下的停车场，呆了好大一会儿。

    那个时候，我迷迷糊糊快睡着了；蒋姐突然说：小俊，贷款的事联系好了吗？下午我带你跑一趟！

    “哦，好！联系好了！”我猛地坐起来，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说了这话；蓦然回首间，我才发现蒋姐，正趴在方向盘上，眼眸深情地注视着我。

    “好怀念曾经的生活啊，只是我们，早已不属于这里了。”蒋姐淡淡一笑，接着把车子开起来，还轰了两脚油门说：出发，跑业务！

    我一下子就笑了，原来蒋姐，是个比我还念旧的人。

    后来我们去了东郊那条大道，我还记得路边有个饭店，当初要债时，她带我过来吃过饭。

    我们在那里停了车，吃了顿还没到晚上的晚饭；出来的时候，她跑到隔壁商店：老板，来个葫芦娃的冰棍儿！

    那个傍晚，那个杨树下，夕阳斜挂在天边，把我们的影子拉得特别长。

    我们坐在路边，她伸着舌头说：你这个什么味的？菠萝的还是香蕉的？给我尝尝！

    我把冰棍儿递给她，看着她馋猫的样子；好想时光就停留在那一刻啊，没有烦恼，没有蒋家那些烂事儿，不知道她患有那种病；就如曾经一般，我们这么普普通通的，就挺好。

    在东江呆了两周，成立国的案子，就开庭宣判了；当时是蒋父打来的电话，他说本来要判三年，蒋父私下里塞了钱、找了人，这才改判的两年。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当时就火了！肯定是有人，故意要整他；像这种渎职案，如果没有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轻得也就是开除公职，重点儿的也就拘役几个月。

    之前我都上网查过的，判三年，那是最高刑期；马诚是土生土长的厦城人，他上面，肯定有认识的人，不然成立国不能被判的这么重。

    挂掉电话后，我没想到蒋姐的情绪，比我要稳定；她只是说：小俊，看到了吧？这就是社会，人光老实不行，我哥就太老实了，辛辛苦苦想做个好人，最后蹲大牢的却是他；你也太老实，这样不好，你得有本事，让别人不敢算计你才行。

    其实她不跟我说这些，我也早就明白了；就因为我没本事，一个马东都能把我耍得团团转；没本事，自己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入狱，你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姐，不行咱们回去吧！老这么躲着，我觉得窝囊！”

    “不行！时候还没到。”

    “那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我一拳砸在床上问。

    “等刘素素把孩子生下来！”蒋姐眯着眼，静静地看着窗外说：孩子一出生，素素就没什么负担了，如果她真爱我哥，还有一丁点良知的话，她就应该站出来，指认背后的那个混蛋！

    或许吧，但我不认为，刘素素能那么大气，能站出来为成立国伸冤。

    从东江又呆了两天，我和蒋姐坐火车，去了我老家。

    一路上，她的心情挺忐忑的，买了不少东西，保健品、衣服什么的，还老是化妆，往年轻里打扮。

    下了火车，从市区往家里赶的时候，我都快不认识路了！

    曾经的农田，被一幢幢半成品的大楼代替，小时候经常走的林荫小道，也变成了宽阔的柏油路。

    “师傅，你确定这是去石街村的路？”近两年没回家，我真的不敢认了。

    “呵，在外面上班吧？你们镇的我拉过几个，跟你一样，回来都不敢认了！”

    听他这样说，我才稍稍安心；一直到了村口，我才感觉到，这真是我家乡。

    “好漂亮啊！”下了车，蒋姐放下皮箱，脚踩在青石板路上，深深吸了口空气。

    我们这里虽然穷，但环境很好；青石铺路，小桥流水，远处的胡同里，做豆腐的蹬着三轮车叫卖，小孩子在青石路上跳绳，桥下几个妇女，正洗衣服聊天。

    “小俊，这里真是你家啊？都能开发成景区了！”她激动地拉着我，无比开心地说。

    “过不几年，就都拆了，趁着村子还在，回头我带你好好转转；这里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河里可以钓鱼，小学对面有戏台，东面有片大的松树林，我们村的小寡妇，还经常到那里偷情！”

    蒋姐顿时脸色一红，没好气地打我说：不正经！

    我还要继续逗她，可抬头间，却看到一帮子人，手里拿着棍子什么的，急匆匆往后山走。

    “二叔！”远远的，我大喊了一声，那都是我们王家的人，二叔领头。

    “哟，小俊呐！”他赶紧带人跑过来，大喘了两口气说：你来得正好，赶紧跟我们上山，那群狗日的开发商，又开始打咱家祖坟的主意了，挖土机都开上去了！

    说完，二叔直接给我塞了根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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