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风，正劲。

    黑暗中，两道闪电忽然亮起，撕裂了夜幕，斩断了风声。

    不，那不是闪电，只是一把刀，一柄剑，只是一次短暂的交错，却绽放出陨星般的刺目光芒，世上竟有这样的刀和剑。

    “哇”

    婴儿的啼哭打破了骇人的寂静，一轮圆月从云中悄然隐现。

    月光洒落下来，沉默的大地上，两道人影静静伫立着，手中寒芒闪烁，刀和剑。

    “何必要赶尽杀绝？”剑客沉声问道，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女婴，左手轻轻托着，右手则捏着长剑。

    “为何如此糊涂？”刀客没有答他，反抛出一个问题。

    “婴儿有何过错？”剑客也没有回答。

    圆月倏而又遁入云间，两人的身影也随之隐约，夜空中只余下点点星芒，恍惚一瞬，其中两颗坠落下来，化作了黑暗中的两点寒芒。

    “怎可留下那人的血脉！”刀客寒声道。

    “但也是她的血脉。”剑客轻声道。

    闻言，刀客陷入了沉默，半晌，似是下定了决心。

    闪电再次亮起，直破苍穹，劈向剑客和他怀中的女婴。两人之间明明远隔十丈，这一刀却像是当面而来，世上竟有如此快的刀。

    剑客没有还手，这是刀客凝聚精华的全力一刀，天下能接住这一刀的人屈指可数。剑客虽然是其中之一，甚至是最有把握的一个，可是他不能接，因为怀中还有一个脆弱的生命。

    强与弱，本是两个对立的极端，却在这一刻形成了无比奇妙的联系。

    就在刀光劈下的瞬间，剑客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刀客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目光向远处射去。

    剑客并没有消失，只是退到了十丈之外，刀快，人更快。

    “你受伤了。”刀客淡淡说道。

    剑客没有回应，也没有擦拭嘴角溢出的血迹。高手过招，首重气机，除非正面接住，否则没有人可以从这惊世一刀下全身而退，即便是他也不行。

    “下一刀，你会死。”刀客的眼神凌厉起来，语气却转柔，他替剑客感到惋惜，更替自己即将失去一个难得的对手而遗憾，又或者，还有一丝对那个脆弱生命的愧疚。

    剑客默然不语，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的眼神中并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柔情。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婴，脑海中浮现起她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像了。”

    刀光亮起，夜幕破碎。

    只是剑客还活着，一双手掌就这样忽然出现，将刀刃合住。

    如果说世上存在一个暴虐与杀戮的化身，那么来人一定是它的宿敌，一切杀意遇见她，都好似急流入海、冰雪消融。

    她的容貌本可以倾倒众生，刀客和剑客却不敢生出丝毫亵渎之心。只因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的僧袍，抛去了三千乌丝更表明出她与尘世的隔阂，没有任何妩媚，只有脱俗的空灵。

    “清南！”剑客浑身巨震，脱口而出。旋即又回过神，叹了一口气，清南确已逝去了，这女尼并不是她，只是气质太像了。

    “庵主。”刀客也叹了口气，收回了刀。

    女尼仍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态，面容宁和，无喜无悲。

    “诸行性相，悉皆无常。两位施主何不放下执念。”

    “庵主真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若是为天下太平、苍生福祉，也要放下执念吗？”刀客沉声道。

    女尼抬头看向刀客，缓缓道：“一念离真，皆为妄想。施主果真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心中的爱恨。”

    刀客浑身一颤，女尼平静的目光竟比剑客的长剑更有威力，后者只能斩断躯体，前者却能直刺心灵，他神色一黯，说不出话来。

    女尼向刀客施了一礼，转过身面向剑客。

    “一切皆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施主请把这女婴交予贫尼吧。”

    剑客犹豫半晌，还是将怀中的婴儿递给了女尼。

    “她还只是婴儿，庵主若从此让她遁入空门，岂非太过残忍？”剑客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出言质问。

    女尼接过婴儿，微微一笑飘然而去，声音传来愈渐渺远。

    “缘起缘灭自有法，情深清浅不由人。”

    圆月浮现，星光黯淡，寒芒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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