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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岸芷汀兰

    这般又过了十多日,李济的身体日渐恢复,全身经脉也重新打通,刘芷兰每日正午都会过来给他号脉,傍晚还会端来熬好的中药。虽然多次推辞,但刘芷兰还是坚持亲自照看,推辞几次后,李济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接受。

    刘陶也偶尔会带着朱存朱温两兄弟来看看李济,每次都催促他赶紧养伤,说是养好了自己有大事要用上他。李济虽然不大喜欢这个轻佻的富家公子,但念在刘家和刘芷兰的恩情上,便也不与刘陶计较。

    这一日清晨,李济终于打通了最后的足少阳经筋,感觉双腿恢复了知觉,尝试下地,晃悠了半天终于站稳。扶着墙走到木柜前,打开柜门,油纸包正安静地摆在那里,他知道这一定也是刘芷兰帮自己藏好的,不禁心下感激。

    李济伸手拿出油纸包,又晃晃悠悠走到桌旁坐下。打开油纸包,是一本七寸的册子,上书“落日剑谱”四个大字,龙飞凤舞,正是赵戍风的笔迹。

    看见师父熟悉的字迹,李济不禁眼眶一酸,险些掉下眼泪。翻开剑谱,一页页看过去,脑海中回想起师父的身影,一静一动,一招一式,正为自己讲解着剑法。

    “徒儿,落日剑法共七式:

    群龙无首,大道无招,曰意剑式;

    潜龙勿用,蓄势而发,曰藏剑式;

    见龙在田,因势而动,曰观剑式;

    君子乾乾,明镜止水,曰心剑式;

    或跃在渊,寻幽入微,曰御剑守;

    飞龙在天,以长击短,曰克剑式;

    亢龙有悔,向死而生,曰绝剑式。”

    李济沉浸其间,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正午。房门“吱呀”一声准时推开,刘芷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见桌旁的李济,惊喜道:“李郎,你可以下地了。”

    “多谢娘子,在下已经好多了。”李济忙拱手道。

    “李郎总是这般客气。”刘芷兰掩嘴一笑:“李郎可以下地了,就要多活动,哪怕觉得困乏也要坚持,这样可以加快气血通畅。”

    “多谢娘子叮嘱。”李济再次拱手道。

    “好啦,弄得怪不自在的。”刘芷兰撇了撇嘴,道:“那就请李郎伸手,让小女号号脉。”

    “有劳娘子。”李济合上剑谱,伸出左臂,刘芷兰双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凝神探查起来。

    刘芷兰的手指细如削葱,搭在手腕上令李济感到一阵冰凉。

    芷兰娘子的手倒是和姝妹一样凉,这样想着,他抬眼看去,正巧刘芷兰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对视了片刻,刘芷兰俏脸一红,低下头去,李济自觉失礼,也忙移开了目光。

    半晌,刘芷兰收回手指道:“李郎不愧是习武之人,恢复速度远胜常人,全身经脉已无大碍,脏腑筋骨也恢复如常,只有气血还不太足,修养进补几日便好了。”

    思索片刻又道:“姜老公留下的方子可以改一改,小女添几位补药进去,给李郎进补一下。”

    “有劳娘子。”李济点了点头。

    见李济分外的客气有礼,刘芷兰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小失落,摇摇头,赶跑这些胡思乱想,说道:“那李郎便好生歇息,小女明日再来。”

    说着便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问道:“李郎,姝妹是谁呢?”

    李济闻言一愣,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他万万没想到会从刘芷兰的嘴中听到王姝儿的名字,心想恐怕是自己说梦话时被刘芷兰给听去了。

    刘芷兰见状,“扑哧”笑了出来,美目流转,瞥了李济一眼,这才施然离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出这句话,这两个月以来总听见李济在睡梦喊起这个名字,脸上挂着的开心、悲伤、焦虑、温柔等等神情混杂在一起。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丰富的感情,也从未见过这样深情的男子,明明知道李济喊的另一个女孩的名字,刘芷兰的心中却忍不住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个男子口中呼唤的是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时候,吓了刘芷兰一大跳,她从小接受的都是大家礼教,怎么可以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她连忙压下这个念头,不敢让自己多想。

    可就像春日冻土下的种子一样,这个念头不断悄然生长,最终从岩石下、从泥土中撕开一道缝隙,越长越大。

    刘芷兰虽然离开,她临走的话却勾起了李济的思绪,姝妹,姝妹现在还好吗?一想到这个古灵精怪的早熟少女,如今寄人篱下,不知会有多么惶恐和无助,李济就感到无比心疼。

    甚至更坏的可能,田令孜此人阴狠毒辣,会不会已经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王姝儿?一想到这个可能,李济顿时不寒而栗,不敢再想下去。

    就这样,李济一整日都心绪不宁,下人送来的鸡汤饭食也是囫囵吞枣,食之无味,也没心思打坐练功,浑浑噩噩的挨到了晚上,实在是困倦难支,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翌日清晨,李济猛得惊醒,坐了起来。昨晚他梦到王姝儿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无助地哭泣着,田令孜从远处不断逼近,一双铁爪在黑暗中仿佛幽幽鬼爪,笑声尖细而刺耳。

    李济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清醒了一点,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养好伤,找机会报答了刘家的恩情,再去寻找王姝儿。

    醒悟过来后,李济艰难地走出客房,屋外是一处小别院,四面围着五六间客房,除了自己这间其余似乎都空着。他走到院落中的大槐树下,慢慢拉开架势,按照落日剑谱里的功法活动起来。

    慢慢地,李济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流向四肢百骸,他虽然内力尽失,但经验犹在,重新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功法运行完几个周天,已经从辰时到了午时,李济能明显感到内力的增长,顿时信心大增,距离去找王姝儿又近了一步。只是此时练剑还有些力不从心,却也急不得。

    正修炼间,刘芷兰还没来,刘陶却带着朱存和朱温来了,一进别院,看见李济正在练功,顿时大喜过望,跑过来道:“李四,你已经好了,不错不错。”

    李济无奈一笑,拱手道:“多谢小郎君关心,在下还未能痊愈。”

    “啊”刘陶闻言顿时拉长了脸,问道:“那还得多久才能痊愈?”

    “再有十日八日,应当就好了。”李济道。

    “唉,好吧好吧,我就再等你十日八日。”刘陶叹了口气,突然眼珠一转,又道:“李四,我看你的武功似乎比我家那些武师都高,把你最好的功夫教教我如何?”

    李济闻言十分不悦,自己的师父赵戍风乃是天下闻名的剑侠,落日剑法又岂是寻常看家护院之武师的粗浅功夫能比,更不可能轻易传授他人,便道:“小郎君,请恕在下无礼,没有家师允许,本门的武功不能外传。”

    “好你个李四,竟然敢拒绝本公子,你的命都是我刘家救的,区区武功又算什么!”刘陶勃然大怒,叫嚷了起来。

    李济眉头紧皱,暗道这刘小郎君好生无赖,若不是看在刘家救命之恩上,自己岂会搭理他。

    这时,一旁的朱温突然凑了上来,挽住刘陶,笑嘻嘻地道:“小郎君,李四他不是一般武夫,乃是行走江湖的高手,而小郎君你更不是一般人,你可是平原君、孟尝君一样的人物,对于人才要礼贤下士才行。再说了,你身边有李四这般高手,又何必自己吃苦去习武,有那功夫咱们陪你去喝喝花酒岂不美哉?”一边说还一边冲李济眨了眨眼睛。

    刘陶闻言顿时转怒为喜,笑道:“对,还是朱三你聪明,本公子要礼贤下士。”说着对李济道:“好吧李四,习武之事就算了,你好生养伤,十日后本公子有大用。”

    李济见状哭笑不得,这刘小郎君还真是个活宝,不过这次倒多亏了朱温解围。这样想着,他不禁对朱温升起好感,这少年上次见面就对自己挤眉弄眼,这次又来,倒是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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