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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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算得上宽敞的客厅这会儿看起来拥挤热闹,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凑在一块儿,梁愽生和李疾匀在聊天,江予迟和alex在厨房里,盛星挎着张小脸,一脸郁闷。

    “姐,你不高兴?”

    陈漱坐在她边上,问得小心翼翼。

    盛星把他往厨房的方向一推,幽幽道:“你快去厨房偷听,他们都说什么了。每句话都转述给我,一个字都不能差,快点儿!”

    陈漱:“......”

    盛星眼看着陈漱往厨房走,心里纳闷,alex非得去厨房凑热闹干什么,客人就老实呆着等吃饭,以前可不见他是个热心肠。

    难不成是李疾匀说了什么?

    “我问你。”盛星一拍李疾匀的背,把他掰扯过来,质问道,“你和alex说什么了?是不是故意把他带来的,他明明找到了新的宠儿,前两年就不追着我问了!”

    李疾匀依旧面瘫脸,瞥了眼摄影机,言简意赅:“帮你一把。”

    盛星:“......”

    帮个屁,这明明就是害她!

    半开放式厨房。

    陈漱喊了声姐夫,自顾自地找了活,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竖着耳朵,努力偷听那两个男人的谈话。

    alex像是自来熟:“江,听说你和星小时就认识了。她还是孩子的时候,是否和高中时一样美丽可爱?她就像一朵玫瑰!”

    江予迟情绪淡淡的:“她永不凋谢。”

    alex哈哈大笑:“自然!你是她的丈夫,我却从没见过你?”

    偷听的陈漱:“......”

    他一时间听不出来alex是不是故意的,但江予迟的语气听起来,是要杀人的样子。

    江予迟拿着刀,重重地切向砧板,反问:“我和她结婚三年,从没听她提起过你。你们真的认识很久了?”

    alex:“是真的!关于星的底片,我都珍藏着。虽然她不肯让我拍,但我在片场拍了很多照片,这都是私藏。那时她十六七岁,美得像天使,你一定记得。”

    江予迟:“你很想拍她?”

    alex:“江,不瞒你说,这是我近几年最遗憾的事。我一直想给星拍一套照片,杂志一定会卖疯的!你不知道,国内外有多少人爱她!”

    江予迟:“我可以帮你。”

    alex:“咦?你是真心的?”

    江予迟:“当然,我们正好想拍一套照片。”

    alex:“你们?”

    江予迟:“你没有兴趣?”

    alex:“有!”

    陈漱:“......”

    他深觉盛星真是多虑了,江予迟三言两语就把人搞定了不说,还逮着机会要在人前秀个大的,这个alex完全不够看。

    陈漱默默放下洗好的菜,回到盛星身边一顿嘀咕,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两个人的对话内容。盛星越听神色越古怪,问:“他还给我接了个活?”

    陈漱轻咳一声:“确实,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商量时间了。”

    盛星:“......”

    这男人,醋性未免太大。

    没一会儿,一行人热热闹闹地上餐桌,起初几人还拘着,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了,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一晚上红酒开了好几瓶,饭菜所剩无几。

    江予迟话却不多,除了喝酒,就是盯着盛星。

    盛星忙得很,除了和朋友们聊天,时不时还得去哄他两句,牵牵手,摸摸脖子摸摸脸,偶尔张嘴吃他夹的菜。

    一顿饭下来,结束时夜色已深。

    盛星和江予迟下楼送他们离开,临走前alex还不忘要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一直念叨着拍照的事,说要就近约个时间,最后李疾匀受不了把人扯上了车。

    人群渐渐散开,最后只剩他们两个。

    “三哥,好累。”眼看面前的摄影机关上,盛星黏黏糊糊去搂江予迟的脖子,蹭了蹭,小声撒娇,“好久没和这么多人吃饭了。”

    盛星没什么力气,懒懒地往他怀里一扑。

    这一顿饭下来,可累死她了。

    江予迟微微俯身,自然地把人打横抱起,看了眼边上未关的机器,道:“辛苦了。晚安,我们回家了。”

    摄影机点了点脑袋。

    .

    热闹过后,家里略显冷清。

    江予迟放下盛星,她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立在边上瞧了片刻,他弯下腰,低声问:“抱你回房睡?”

    盛星惦记着和他坦白的事,迷糊道:“不回。”

    江予迟找了张毯子,把人盖严实,转身去收拾剩下的残局。等整理干净,时间已近凌晨。他松了松肩膀,另拿了一瓶烈酒,独自坐在小桌前饮酒。

    他许多年没有喝醉了。

    今晚却难得生出想喝醉的念头来。

    江予迟告诉自己,今晚过后,再也不囿于那些令人嫉妒、生羡的时光。他们还有漫长、明亮的未来,过去的都已过去。

    凌晨两点,盛星迷糊着睁开眼。

    客厅内亮着盏幽幽的小灯,昏黄的光打在木质地板上,带出一片浅浅的影。圆桌旁,男人的身影映在干净的落地窗上,显出几分寂寥。

    混沌和空白后,盛星渐渐清醒过来,看了眼时间,时针堪堪过二。那男人喝得投入,酒瓶几乎空了,不知道喝了多少。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朝他走去。

    “三哥?”盛星迟疑着喊,拿过酒杯,将空了的酒瓶放到地上,轻托起他的脸,“怎么喝了那么多,醉了?”

    微阖着眼的男人动了动,抬眸朝她看起来。

    幽暗的眸沉沉地注视着她,半晌,忽而抬手,伸手将她拽入怀中,唇贴着她的耳畔,低喊:“星星。”

    醉酒的男人理智残存不多,盛星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热乎乎的身体“嗯”了声。听到回应后,他像是得了什么奖励般,不断喊:“星星,星星。”

    “我在呢。”盛星拍拍他的背,静了片刻,问,“三哥,你醉了吗?”

    江予迟应得很快:“没有。”

    盛星:“......”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你记得自己结婚了吗?”

    “...盛星是我老婆。”江予迟似有不满,语气还有点儿呛人,“我结婚了,结婚三年,和我的星星。”

    盛星纠结了一会儿,这应该是没醉吧?

    她轻咳一声:“你要是没醉,我和你说件事儿。...听到了吗?”

    江予迟轻吸了口气,她的味道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令他目眩神迷,随口应了声,又把人抱紧了点儿。

    “我吧,那个时候,咳。”盛星想起十六岁那会儿,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离家出走那七天,其实一开始,我没想躲到船上去。我...离开家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你,等到了机场,我被这个念头吓到了。不是去找哥哥或是姐姐,而是去找你。于是,我让司机掉头,随便找了个路口下车。我总是不能去很多地方,公共场合、人多的地方,都不能去。”

    “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无处可去。”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之后,盛星去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和吃的,一个人去了盛家以前的船厂。外公曾牵着小小的她,和她说,船是怎样做成的,怎样乘风破浪。

    他说,星星要当个勇敢的姑娘。

    盛星躲在船里,没掉一滴眼泪。

    饿了就吃,吃饱了继续发呆,累了就睡。日升月落都与她无关,她只想躲在这里,仿佛只要不出去,她的世界就不会崩塌。

    “...直到,你来了。”盛星侧头,脸颊贴上江予迟微烫的侧脸,“你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很生气,凶我、骂我,还吼我,你从来不会这样的。”

    “但我...却不怕你。”

    江予迟或许永远都无法理解她那时的感受。

    那一瞬间,盛星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心脏开始跳动,眼泪簌簌落下,难过和委屈的情绪涌上来,她却不再无处可去。

    她躲到了他的怀里。

    说着,盛星眼睛有点儿酸,细声细气地说:“我十六岁就喜欢你了。见不到你,听不到你,但就是喜欢你。”

    男人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轻声说:“喜欢我让你难过了。”

    盛星抿唇,垂着眼,小声道:“有时候。我就是很爱乱想,又找不到你,不能亲口问你,我就一个人难过。”

    江予迟顿了顿,忽而抱着她起身,动作很慢,却很稳,直到两人躺在床上,他才很轻地亲了一下她的眼睛,低声道:“晚安,星星。”

    许是他的怀抱温暖,被子柔软。

    盛星很快有了困意,意识彻底消失前,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不等再想,睡意席卷,她沉沉睡去。

    .

    早上六点,生物钟准时叫醒江予迟。

    他微蹙了蹙眉,一向清醒、理智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几分钟后,记忆回笼,他昨晚喝醉了。

    盛星呢?

    江予迟侧头,边上空着,她不在。

    刚想下床去找人,门口传来点儿动静,他一顿,盛星端着碗汤进门,见他醒了也不意外,只是往床上瞧了一眼。

    “醒了?”盛星放下汤,戳戳他脑门,“大晚上的,喝这么多干什么?”

    江予迟捉住她的手,嗓音带着睡醒后的哑:“你扶我上来的?”

    江予迟多年没有宿醉的体验了,回想昨晚,记忆只停留在他独自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又一杯,然后盛星朝他走来。

    后面发生什么了?他竟想不起来。

    盛星顿了顿,露出点儿古怪的神色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江予迟:“...记得自己喝酒了。”

    盛星站直身子,双手环胸,问:“然后呢?”

    “......”

    江予迟难得有这样的时刻,缓慢回忆着,斟酌着该怎么回答,但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我忘了,星星。”

    他如实说。

    盛星沉默片刻,严肃道:“然后,我把你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