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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轮流转二(她的清冷疏离像钉子把她钉...)

    夜色素凉, 冷风从江面刮过来,一弯模糊到几不可见的月儿落在江水中。

    这里是玄阳宗山脚下。

    姜夫人正同姜家主临水惜别,藏蓝色的衣料倒映在水里, 同昏黄的月儿、青绿的水草交织在一块儿。姜夫人眼含微光:“夫君,你回去一定劝动母亲同天南姜家的人交涉。 ”她目含担忧地望了眼玄阳宗的山顶,那里同天光相接,光晕未明, 正是姜扶光所在的方向。

    “一切当以扶光为重。”姜夫人亲密地执住姜家主的手, 姜家主拍拍她的手, 以示安慰:“我尽力而为。”

    他名义上是上陵姜家的家主, 但上陵姜家实际掌权人是他的父亲虚夜道君,虚夜道君常年游历在外, 又成了他的母亲凌火道君说了算。

    姜家主忧心忡忡,怕自己的母亲太倔, 不想在此地停留太久,对姜夫人道:“你在此地照顾好扶光,等我的消息。”

    他带上一半的能人护卫,浩浩荡荡渡江而去,隐没飘飞于云层里。

    姜如遇此刻也在玄阳宗山脚下, 玄阳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 玄阳宗附近的城镇也自然更安全、更繁华。因此,玄阳宗山脚下有一个灵市,无论是散修还是玄阳宗弟子,都能在此买卖东西、交换有无。

    这是姜如遇第一次支摊卖东西。

    来往修士如织,姜如遇不可能毫不紧张, 无论在上陵还是天南,这都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很快, 她那一丝紧张就随着她的观察而消失――在灵市里穿行往来的人都为了能淘到不错的法宝、丹药、符篆。以姜如遇的眼力来看,这个灵市上的买家眼光毒辣的居多,好一些的法宝无论卖相价格如何,摊位面前总聚集更多人。

    姜如遇复又从容起来,她相信自己炼制出的针。

    姜如遇的摊位支在一棵玉兰花树下,白色的玉兰紧紧咬在树上,盛开到极致的花瓣更容易被风吹落,带着清新温柔的香氛飘落而下,落在姜如遇的肩头。

    她孤冷地站在那里,玉兰花的万千温柔在她周围,也像被料峭雪山的风雪掩映,不再余下温柔,只有冷漠疏远。

    灵市上不少人都朝姜如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起来并不像需要法宝换取自身所需的穷苦修士,更何况,那张脸也确然能使人心动。

    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打量她,有人保持礼貌和警惕,有人则无礼放肆得多。毕竟一方水土养千百样人,人的性格品行哪能一样。

    一名身穿黄衣、模样尚可的男修堆出一个笑,带着几个护卫走到姜如遇的摊位面前:“这位仙子。”

    姜如遇冰冷地抬眸看他一眼,那男修更是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儿,仿佛溺死在那双冰雪一样的眼睛中。他不怒,反而谄媚地笑:“这位仙子,不知你这法器如何售卖?”

    “不卖给你,让开。”

    “你这人怎么说话?我们少爷看得上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那男修身后的喽率先为那男修抱不平,大声道:“你出来卖东西,我们少爷问你怎么卖,你却说不卖,有这样的道理?”

    他故意大声说话,引来别人的窥探。

    那黄衣男修冷脸制止住那喽:“怎么和仙子说话的?我需要你为我装腔做势了?”他叱责完这人,又朝姜如遇作揖:“仙子不必惊慌,惊扰了仙子是我们的不对。只是,在下的确诚心买仙子的法器,望仙子不要推辞才是。”

    姜如遇冷眼看着这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不过是些用烂了的把戏。

    她之前修为没有到凝丹期之前,碰上的这种世家子弟不算少。现在她明面上的修为只有灵心巅峰,这样的狂蜂浪蝶便觉得有机可乘。

    她再度冷漠道:“我最后说一次,不卖给你。如果再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

    姜如遇半点不假以辞色,那黄衣男修虽喜美色,但也忍不住快发作――这女子不过区区灵心期,仗着这张脸,便这么豪横吗?黄衣男修刚想发作,见到姜如遇那张脸,又活活咽下此气。

    他在花丛中流连多年,哪里看不出来姜如遇神情冰冷,气质孤高,但是那五官明明旖旎绝色,极具风情,如果能够得到她,让她为自己而软化……

    黄衣男修色/欲熏心,道:“仙子,我可是你们玄阳宗昊海长老的外外孙,和你们玄阳宗也勉强能算一家人,你何必这么防备我?我也颇有资产,仙子你的法器颇合我胃口,只要仙子长期供应给我法器,我可以出仙子想要价钱的十倍、百倍!”

    用昊海长老的名头,是想来威胁她?昊海长老在玄阳宗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难怪这个男子敢在玄阳宗山脚下调戏玄阳宗的弟子。

    不过,姜如遇能够确信,这个男子同昊海长老的关系并不密切。如果密切的话,他应该知道,整个玄阳宗是灵心期修为的内门弟子,只有姜如遇一个。

    姜如遇当即拔出兰若剑,兰若剑虽未重铸,却有大地之力滋养剑灵,剑身如泠泠霜雪,清寒动人。在□□的那一瞬,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凉了几分。

    黄衣男修见姜如遇如此不识趣,居然想动手,也冷下脸来,故意道:“好啊,我不过是要买你的东西,你就要与我动手?今日你若不私下里朝我道歉,此事绝对过不了!”

    他咬准私下两个字。

    姜如遇只道:“你是法修,我的法器只对医修有用,你来找我根本不是为了买法器。”

    那黄衣男修狡辩道:“我买来送人不成?”

    “天底下竟有你这样的人!”此话并不出于姜如遇之口,而是在不远处站着的姜夫人。

    姜夫人没有想过,她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姜如遇。到底做过二十年的母女,姜夫人怜悯而痛惜地看着姜如遇,她记得姜如遇之前在上陵,就是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她那时和现在一样美,却没有这种狂狼之人敢公开羞辱她。

    现在……姜夫人下意识看向姜如遇的右手,现在因为姜如遇没办法再用右手剑,修为也下降,又没了在中陆颇有势力的上陵姜家撑腰,就落到了这个地步。

    或许是因为同情弱者,现在姜夫人半点没有那日对姜如遇的迁怒,她反而走上前要教训那个黄衣男修。

    可惜,她打量姜如遇的时候,姜如遇也看到了她,更看到了她眼中那丝毫不掩藏的怜悯。

    如果说适才姜如遇对这个黄衣男修有八分厌恶,现在见到姜夫人,她眼中的冷色则增至十分。姜夫人在怜悯她?

    当初上陵姜家对她做下那样的事,现在,姜夫人居然因此对她展露出怜悯?

    姜如遇从不需要怜悯,更何况,天底下谁都能怜悯她,只有上陵姜家的人不能。

    姜如遇看出姜夫人现在想对这黄衣男修出手,她的剑比姜夫人和黄衣男修的速度都要快。黄衣男修和他身后那名修为高于他的喽分别是明道中期和明道巅峰的修为。

    黄衣男修冠发被姜如遇一剑削断,他赶紧在身上覆了一个结界,继而慌忙口念法咒。他修水系法术,一只由水凝结而成的鸾鸟展翅高飞,朝姜如遇面门攻去。

    另一个明道巅峰的修士则拿出自己的铁鞭,朝姜如遇挥过去。

    这两道攻击一起朝姜如遇而来,姜如遇不退反进,她左手执兰若剑,心知此刻要速战速决,否则,一会儿这个姜夫人就要加入这场战斗。

    剑意猛然挥出,这剑意精粹,锋利,且不知姜如遇是如何做的,这剑意直接越过那两道攻击,如隔山打牛一般朝那两名修士的肩膀处攻去。

    那两名修士的肩膀登时血流如注,无论是法修,还是那个用鞭的修士,待被姜如遇的剑意近身,便发现根本没法反制这样的剑意。他们被猛地击飞出去,姜如遇挥出的那两道剑意抵着他们的肩膀,将他们给活活钉在对面的树上。

    鲜血慢慢流下。

    那两名修士一被击败,提起来的灵力溃散,他们所用的术法自然也就消弭。

    等到硝烟散去,这时候灵市上的其余人才发现姜如遇的摊位上,那两套针一点都不乱――她一挑两个明道期,还有闲情逸致照管自己的摊位?

    “这女修是谁?”

    “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姜如遇?对,你们看,她腰间有弟子玉佩,那是内门弟子才能佩带的玉牌,灵心期的内门弟子只有姜如遇一个吧。”

    在众人猜测之时,因为灵市上有人动武,照管灵市安全的执法队成员前来,他们身着玄阳宗弟子的衣服,见到两个外宗修士明明没被什么东西抵着,却被钉在树上血流如注下不来,脸色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魂归天外的模样,不由侧眸看向姜如遇。

    照理,在灵市上动武,需要把双方都带走。

    姜如遇不慌不忙,交出一枚留影石,这里面将那黄衣男修来找姜如遇时一切冒犯、色迷心窍的神情全部记下来,她道:“他们冒犯我在先。”

    执法队成员看完这留影石,也懂了这黄衣男修是什么货色,更何况,他们和姜如遇一样都是玄阳宗弟子,更是偏向姜如遇一些。领队之人道:“把他们两人带走。”又柔声对姜如遇道:“你是第一次来灵市?之后如果再碰上这样的情况,可以直接联系我们。”

    “是。”姜如遇颔首,同时悄悄撤那黄衣修士等人身上的剑意,他们这才软软地从树上滑下来,被执法队的人带走。

    黄衣修士气若游丝不断道:“我……是昊海长老的……外孙……”

    执法队铁面无私,将这黄衣修士和他的走狗一起拖走。

    姜夫人空运灵力,没来得及有用武之地,一时,她说不清心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时隔接近两年,不算久的时间很多事情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姜如遇……她之前的女儿,虽然修为变低,被人看轻,却还同在上陵时的风采一样。

    只是,她好像行事更加周全。在上陵时的如遇,不会来这样区区的灵市,也不会面对那样的人还手下留情,她更不会周到地用留影石记录好一切用作证据。

    阔别两年,她好似成长了不少。

    姜夫人思前想后,朝姜如遇走过去:“如遇,娘……我刚才本想出手帮你教训那个登徒子,却不想你能对付。”

    她第一次和姜如遇重逢,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

    然而,姜如遇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她和姜夫人之间隔着自己那个白色的摊位,玉兰花树飘下的花瓣如同形成一道花帘,将两人阻隔开来。

    这样的清冷疏离如无形的钉子,将姜夫人钉在原地。

    姜如遇只余冰冷,她没有虚与委蛇的爱好,将兰若剑插回剑鞘。

    长剑入剑鞘的清鸣好似唤回姜夫人的神智,她在难堪中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她们见面好像确实不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