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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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师弟师弟师弟……

    楚照流如听仙乐耳暂聋。

    别说现在,就是在扶月山上那几年,谢酩也没叫过他一声师弟。

    没想到当世剑尊如此没有风骨,不喜欢佛宗的人就罢了,还要争这种无谓的面子!

    他略一踌躇,缓缓挪到昙鸢身侧,随口诌道:“我再跟上去,鸣泓要不高兴了。”

    鸣泓剑有没有不高兴楚照流不知道。

    但他此言一出,谢酩的眼神明显冷了几度,凉凉淡淡的眸光在他身上一扫,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楚照流的小扇子有点摇不下去了。

    他瞅着谢酩的背影,欲言又止。

    怎么跟他做错了似的?

    他和谢酩不对付,跟昙鸢的关系更好,选昙鸢有错么?

    没错!

    还是觉得被拂了面子罢。

    楚照流琢磨着,拍拍昙鸢的肩膀:“发什么怔呢,走啦。”

    昙鸢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回过神来,追上前方的那道白光。

    从松河回夙阳的路上,楚照流后知后觉,他貌似真的得罪谢酩了。

    一路上谢酩都遥遥领先在前,他主动传音过去也不睬一下,整整行了三日,越来越接近西雪国旧都了,也没能搭上句话。

    楚照流又好气又好笑:“谢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

    昙鸢奇怪道:“你与谢施主,岂非本来就是如此?”

    这俩人当年在扶月山上就鼻子不对鼻子、眼不对眼的,又因为年少时有那么点情敌的意思在里头,关系是众所周知的不好。

    楚照流对大师兄的那点朦胧好感,早就随着长大,慢慢理解过来,那大概是对老父亲一般的大师兄的依赖。

    谢酩嘛……

    楚照流跳过这个问题,还是颇为不忿,且非常狐疑,瞅了眼昙鸢,拾掇他:“他不睬我,八成也不睬你,你试试。”

    谢酩远远缀在前方,真像朵只可远观的高岭花,昙鸢好脾气地笑笑,依言传音。

    楚照流目光灼灼地望过去。

    下一刻,谢酩停了下来。

    楚照流:“……”

    好你个谢酩,当真只针对我!

    昙鸢足下的金莲载着两人,片息间就到了谢酩身边,正要开口,面色忽地一肃,抬头望了不远处一眼。

    那边便是被楚照流**的西雪国旧都。

    被怨气所影响,整片天都是阴的,一切都泛着残破枯败的灰蒙之色,即使目前怨气收束,望一眼也心惊肉跳。

    和里面的怨气同样可怕的,还有只不知道实力恢复几成的妖王。

    “如此惊人的怨气,贫僧是头一次见。”昙鸢神情凝重,皱眉思索了下,“照流布的阵法虽然精妙,但对阴邪之气震慑不大,眼下怨气只是被暂时压下去了,倘若再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楚照流说:“里面还有个阵法,是你们佛宗的高人设的,幸好我在你们藏经阁看过几本佛宗阵法秘籍,知道怎么修补,否则当时怨气就要倾泻而出了。”

    闻言,谢酩冷漠地掀了掀眼皮。

    佛宗的藏经阁闻名天下,里面汇集了无数秘法典籍。

    但只有佛宗门内弟子可以进去参阅,像是旧都附近那座精妙的大阵,一般佛宗弟子也不可能接触到。

    楚照流能进去,八成是因为昙鸢。

    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进去之前,最好再在外面布一座阵法,以防万一。”

    昙鸢和楚照流交谈了几句,对古都附近的情况有了更深一步了解,取出一副阵棋。

    怨气集结处容易引发人的负面情绪,他说话时娓娓动听,好似真有佛光内蕴,听着很舒适:“此阵名为金光诛邪阵,颇为复杂,我与照流分头布下,也需要些时间,附近危险未知,就有劳谢施主清扫一下威胁了。”

    谢酩淡然点头:“嗯。”

    楚照流分了一半阵棋,昙鸢雕琢的阵棋古拙而不失精致,上面莲花盛开,沾染着点点佛门圣洁的气息。

    一般的佛宗弟子拿到这样的阵棋,免不得诚惶诚恐,小心供着,他却毫无珍稀的概念,随意地在手里搓捏把玩。

    等会儿还要进城,大敌当前,跟谢酩闹着别扭也忒奇怪了。

    看昙鸢先一步离开了,楚照流轻咳一声,凑到谢酩身边,露出个款款笑容,胸怀宽广地主动求和:“下一个阵点离得有些远,谢宗主带带我呗。”

    “不好,”谢酩垂眸看他,唇角扯出个凉飕飕的弧度,“我怕鸣泓不高兴。”

    楚照流:“……”

    楚照流再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他悻悻然转身离开,从储物戒里扒拉出佩剑,御剑行去自己负责的部分。

    好歹也是一个王朝的都城,范围极大,要将整座旧都纳入阵法内颇费功夫,布阵之时,得不偏不倚地算准每一个阵点的位置,以灵力打出阵棋,周而复始,让阵棋之间灵力交汇,才能编织出一座足够强大的镇邪之阵。

    楚照流边算着,脑中忍不住浮现出些陈年往事。

    那是扶月山桃花盛灼之时,初来扶月宗的谢酩适应过来,不再彻夜点灯。

    楚照流看他似乎是恢复了,把宠幸了一个月的瑶琴一丢,兴高采烈地想就排位顺序进行一番讨论。

    谢酩在崖边练着剑,听他说了半天,轻飘飘地飞来一眼:“你几岁?”

    楚照流认真回答:“快十五了。”

    “所以你是师……”

    楚照流怫然打断:“你要是不叫我师兄,那也别想叫我师弟,叫一次我打你一次。”

    谢酩面色一沉:“那就来打。”

    于是入门第一个月,俩人的第一次交谈以打了一场收尾,不拼灵力,单论剑术。

    楚照流赢了。

    一想起当时谢酩那个微微睁大瞳孔,略显诧异而不可置信的眼神,楚照流就乐不可支。

    能打败堂堂剑尊的机会,可不多。

    等等。

    楚照流灌注灵力,将一枚阵棋打进阵点后,陡然间恍然大悟。

    貌似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谢酩再未试图叫过他师弟。

    当然也没叫过师兄。

    敢情是被他打出来的?

    他正在心里偷乐,一股悚然剧寒突然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几乎是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楚照流就侧身一避三丈远,好险躲开了身后一击。

    楚照流持剑回身一看,方才他所站立之处,站着个人。

    那人浑身都裹在一团黑雾之中,就算神识也探不清形貌,手中的武器也裹在黑雾中,看形状颇长,也不知道是棍是枪。

    楚照流眯了眯眼:“你是何人?”

    这人并不搭理,闪身而来,再次一击劈来,“当”的一声巨响,楚照流举剑格挡,眨眼间就与此人过了数十招。

    然而他周身灵力被封锁,灵脉内储存得少,又在刚刚布阵时耗得七七八八,单以剑招拆招还行,拼起灵力来却落了下风,又是“哐当”一声,楚照流被一股巨力掀飞出去,嘭地砸倒一片树。

    烟尘滚滚,楚照流被震得头脑发昏,胸腔一阵剧烈疼痛,差点呕出口血,还未起身,一道残影就迎面而来。

    他翻身一躲,残影直直没入地底,下手狠辣又利落。

    体内的灵力接近干涸,灵脉逐渐灼烧搐痛起来,楚照流喘了口气,恍若未觉,脸色苍白如鬼魅,虽然处于绝对劣势,却并不慌乱。

    见那人又拔出武器,又要袭来,电光火石间,楚照流脱口而出:“殷和光?!”

    然而那人一顿也未顿,杀气腾腾,招招毙命。

    楚照流眼底闪过丝冰冷厉色,手指捏到左耳如血的耳坠上,正要按下,忽然想起什么,奋起横扫一剑,稍稍逼退那人,仰头朝天一声大喊:

    “谢三!”

    后面那个字才落,眼前倏而闪过一道银光。

    疑似银河落九天。

    匿在黑雾中的人来不及收招,直直撞进鸣泓的全力一剑中,轰地惊天动地一声响,灵光大炽,那人当场便被击飞数十丈,一地血迹纷纷而落。

    他似乎立刻就知道自己不敌,当机立断化为一道黑雾,消散在空中。

    谢酩微微一顿,没有追上去。

    那人一身污浊的邪气,旧都附近冤魂丛生、邪气肆虐,想靠分辨他的气息把人抓回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不准是调虎离山。

    楚照流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着身子,低低咳了几声,抬起眼,脸上露出个笑,苍白的唇角沾着殷红血迹,有股惊心动魄的瑰艳:“哎,来得挺及时啊,美救英雄,咱俩的话本可以更新了。”

    谢酩的眉头拧起:“怎么样?”

    “还行,死不了。”楚照流毫不在乎地以指尖抹去唇角的血,嘴唇被抹上血色,跟涂了胭脂似的,诡异动人,“我和他交手数百招,也没察觉他的招式来自何处,你呢?”

    谢酩脑中倏然闪过一些模糊的场景,刹那间仿佛连那张红唇的滋味都甜软到了心口,他停顿了片刻,移开落在他唇上的目光,才道:“没有。”

    楚照流点了一下头:“我方才怀疑他就是殷和光,叫了一声,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谢酩嗯了一声,眼睫垂着,看他还半跪在地上,眉头锁起:“你还不起来?”

    楚照流诚实道:“实不相瞒,要是没有剑撑着,我已经倒下了。”

    谢酩:“……”

    谢酩朝他伸出手。

    伸至眼前的手掌白皙修长,骨节匀称,仿佛是上好的白玉雕琢,一眼就让人觉得贵气优雅,虎口与指尖上却覆着明显的茧子,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

    楚照流一向喜欢漂亮的东西,忍不住打量了两眼,却没伸手,嘴角挑起缕笑:“谢宗主,这可是你握鸣泓的手,你拉我的手之前,经过它同意了吗?”

    鸣泓有灵,闻言嗡嗡颤鸣了声。

    谢酩无言轻抚剑身,将鸣泓收归入鞘,便径直伸手,将楚照流拉了起来,两手交握时,一股灵力自肌肤接触处传输过去。

    楚照流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依不饶:“剑尊大人,你不怕鸣泓不高兴啊?”

    鸣泓又在剑鞘里震起来,又吵又闹,谢酩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冷不热道:“它高兴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鸣泓:嗨老婆!老婆看我!老婆踩我!

    谢酩:是时候换把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