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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明显

    岑黛忍不住想起来前世。

    前世她与母亲仓促殒命在太极殿,根本无从知晓后来发生的事。

    在当初岑骆舟刚刚告知她当年的血仇时,她就在猜想心机深重的岑家人,在前世到底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不是没有怀疑过过于谨慎、里外不一的荣国公,只是父亲岑远道与荣国公兄弟情深,两人彼此亲近得很。若是当初她们母女二人的死真的是荣国公为之,岑远道不会不知道。

    而如若他知道了,应当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丧命——岑远道对于亲情看得很重,兄长要对自己的妻女动手,他不会坐视不管。

    于是岑黛就不再怀疑荣国公。

    加之后面又出来了庄家一行人,她最多也就是怀疑前世的荣国公是帮凶,且是瞒着岑远道行事,亦或者岑远道也可能是受害人之一。

    纵然她不太相信荣国公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可如今经过荀钰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动摇了:自己真的该相信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亲生父亲吗?万一岑远道就是知情、且帮着荣国公迷惑豫安的呢?

    十多年来,她都未尝看清楚荣国公的真实面目,那么他胞弟岑远道摆出来的态度和性子,又到底值不值得她信任?

    打心底里,岑黛并不想怀疑自己的父亲。

    荀钰垂眼打量着她的表情,终究是叹声:“小心为上,总归谨慎些是没有错的。过了荣国公府那事,你也应当意识得到,荣国公此人心思凉薄手段很辣,他连母亲的生死都能放在利益之后,可见必定不会对你心软。”

    岑黛轻轻点头:“荀师兄放心,我心中有数,且我早先之所以成了荣国公的眼中钉,不过就是因着天盛楼一事,我只知道他举止有异,却并不知道他到底再图谋什么。如今母亲和舅舅都已经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他身上来,他再对我动手,已经没有意义了。”

    荀钰沉吟片刻:“这么说也不错。”

    将正事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身后雅间中未尝传来任何动静,两个人也只能待在门外相顾无言。

    岑黛捏紧了袖子,忍不住问:“荀师兄这段时日,过得可好?”

    她听豫安和岑骆舟提及过朝中的动向,知道荀钰如今的处境不好不坏。只是听别人说得再多,也抵不过当面亲自问他一句。

    荀钰瞥着不敢抬头的小姑娘,眉眼稍稍缓和:“同以往一样,只是忙碌的那一阵子过去了,现如今轻松得很。”

    听见他语气寻常地回答了,岑黛舒了口气:“如此。”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门扉,心说岑骆舟和荀钏儿怎么还没有商量完。

    又想着若是有哪怕一本书籍卷宗在这儿,她同荀钰也不至于处于如此尴尬的局面,荀师兄可是会给她讲书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又听到头顶荀钰斟酌着道:“听闻……再过不久,你似乎就要及笄了?”

    还没等到小姑娘回话,他又紧接着解释:“前些时候在御书房禀事时,曾听陛下与太子殿下提过一嘴,这才记下的。”

    岑黛先是一愣,而后忍着笑轻轻“嗯”了一声:“立夏之后的第一日,就是我生辰了。”

    “那就是后日。”荀钰稍稍偏过头,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递过去:“总归也过不了多久,正好趁着今日提前将贺礼送予你。”

    岑黛微愕,双手接过那锦囊,没有立即拆开。

    她细细想来,发觉自己似乎还是第一次收到亲人之外的男子所赠的礼物,一时耳尖微红,说话低如蚊声:“多谢荀师兄。”

    荀钰偏过头,掩唇微咳:“到底同门一场,及笄这般重要的日子,我应当送上祝福。”

    他顿了顿,余光瞧见岑黛认真收好了那锦囊,并不曾表现出疏离和厌恶,稍稍松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事……”

    岑黛红着耳朵,抬眼看他。

    荀钰正色道:“岑骆舟若是真的离京了,往后恐怕不能在岑家家事上看顾你。如若真的发生了驸马……一事,你想寻人商讨计策,或可向荀家递消息。”

    岑黛忍着笑,心想生性冷淡、自视甚高的堂堂荀家大公子,这是把自己当成有求必应的智囊了么?

    她心里虽好笑,但也清楚地知道荀钰今日这寥寥几句话的分量之重。荀家与岑家并不相熟,荀钰肯涉足这一趟浑水来帮她,已经是极难得的善意了。

    思及此,岑黛乖巧颔首,眉眼弯弯:“多谢荀师兄。”

    她话音刚落,身后却有人疑惑道:“有人这是巴不得我走?”

    两人闻声骇然回头,瞧着岑骆舟皱眉推门出来,打量着身前的两个人,闷闷道:“我还没有走,荀兄即便有意出手相助,大可以等到我走之后,再同我五妹妹说。”

    荀钰面色如常,淡道:“难得有空闲的机会,正好今天一并说了。”

    不等岑骆舟不解开口,他转头看向荀钏儿:“可商量好了,准备以什么样的名头与他一同离京?”

    荀钏儿低头笑了笑:“得先回头告知母亲与一众长辈,才能说是真的商量好呢。”

    岑黛听懂了她的深意,当即眸色复杂,抬头看向面容微僵的自家大哥哥,眼神问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这么快把这样优秀的一个大家贵女给俘获了?

    岑骆舟表情更僵了,朝着岑黛苦笑着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拿捏得牢牢的那一个。

    经过荀钰这么一问,几人倒是忘了却才的一茬。因出来有些时候了,岑黛担忧豫安归家太早而见不着人,遂提了告辞。

    四人相互行了礼,岑家兄妹先一步离去。

    荀钏儿目送他们离去,听见身侧长兄淡声问:“真的下定决心了?”

    荀钏儿笑笑,理了理鬓发,闻声:“长兄放心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心疼那个人,同时也为他能够承受下那样大的压力而感到钦佩。

    荀钰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里有数便好。”

    荀钏儿偏头看他,温声笑道:“钏儿可是什么都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同长兄说了,偏偏长兄还把我当外人,什么都不肯同我说呢。”

    她眉眼弯弯:“长兄送了宓阳妹妹什么?”

    荀钰额角一跳,偏头皱眉看她:“你们在门后听了多久?”

    荀钏儿抿着嘴笑,缓声道:“这不是正好赶上长兄送礼么,也不好出去打搅,就多听了那么一嘴。”

    荀钰揉了揉眉心,片刻后才低低道了一句:“一只竹雕的臂搁。”

    荀钏儿一愣,收了笑:“前些时候长兄在院里亲手琢磨,还问我怎么上漆的那一件?”

    瞧着青年点头,她面上的表情愈发怪异:“长兄,你这心思……藏不住啊。”

    荀钰凝眉,抿了抿唇:“很明显?”

    ——

    岑黛跟着岑骆舟下了楼,一手捏着袖带里的锦囊,一时猜不出是什么。

    她将注意力从锦囊上分开,同岑骆舟道:“大哥哥如何打算钏儿姐姐的事?”

    岑骆舟抿了抿唇:“我不大想麻烦婶婶太多,婶婶已经帮我解决了太多麻烦,今日可能正忙着。荀姑娘的意思,也是想将事情处理得精简些,方便往后离京。不过到底如何,还得看荀家的长辈如何商议。”

    岑黛弯了弯唇角:“母亲那儿暂且不说,大哥哥若是有要帮忙的,宓阳或许能帮上手。”

    她朝着岑骆舟眨眨眼睛,糯糯道:“宓阳也是有能耐的哩。”

    岑骆舟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眼中暖色分明:“到时候就麻烦五妹妹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前方不远处有人轻笑了一声:“这是……岑大公子?”

    岑骆舟表情一凛,皱眉抬眼:“庄公子。”

    庄晟揽着美娇娘,笑着打量了二人一眼,道:“你们兄妹也是过来下馆子的么?”

    他笑弯了眼:“岑家出了那样大的事,听说荣国公今日都因为守灵而没能上朝呢,可岑大公子竟还有闲心陪妹妹出来玩耍,可见真是个狠心的。”

    岑骆舟冷冷地看着他,心下谨慎。

    庄晟可以称得上是荣国公的同谋,同荣国公同站在一条道上。以往他得到荣国公赏识信任,庄晟自然就肯与自己结交,可如今……

    纵然庄晟并不如荣国公那般谨慎狠辣得可怕,但到底也是一个颇有手段的年轻人。

    以现如今的自己对上他,岑骆舟心下只有忌惮。

    庄晟瞧着他眼里的防备,叹道:“当真是造化弄人,前些时候咱们二人还在一起吃茶来着,没成想今日却是互相站在对立面了。”

    他眯了眼:“更没想到,岑大公子隐藏得可真真是好,当初以为的金屋藏娇,竟然是藏了那样厉害的一个人证。”

    岑骆舟只道:“用一份卷宗,换以你名头租下的一处院子,庄公子其实并不亏。”

    庄晟忍不住笑:“若只说是我,的确是稳赚不亏的。只是你让荣国公失了利益,也算是变相地影响到了庄家。”

    岑骆舟不再看他,牵着岑黛往酒楼外走:“多说无益,庄公子既想要找我讨回利益,尽管来便是了。”

    庄晟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今日多与岑骆舟纠缠,只同身旁的美娇娘笑道:“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可舍不得同他敌对呢。”

    算是放了人。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兄妹二人从自己身旁走过,忽然道了一句:“对了,宓阳小郡主,你是不是丢了一顶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