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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谋划

    胜则生,败则死。

    不还是同前世一样?其中唯一同时也是最关键的差别,或许便是荀钰这个身在局中,却已经看清了前路的变数了罢?

    亦或许,还可以算上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却眼神清明的小变数?

    二人一时无言,各自心中都有些许谋算。

    回至荀府,岑黛先是指了何妈妈去同邢氏告知归家的事宜,而后又窝进了书房,细细思索排除璟帝是通过何种途径接触“南柯”一毒的各种可能。

    在府中未曾等太久,卫祁便托人送了信笺入府,告知杨承君已经携太医院众人搜查完了整座东宫,却始终不曾发觉出任何异样。

    不过过了这一遭,岑袖虽然摆脱了嫌疑,但到底是激起了杨承君的不容。杨承君最是尊敬爱重璟帝,此时心中对谁都是猜疑不定,更别提岑袖这个眼中钉。

    只是因着如今一切人事都未曾被探查分明,为防放虎归山,杨承君此时并不敢轻易将岑袖放出宫,打算待豫安那边的宫闱清查结束之后,再尽快地寻路子将岑袖送出宫,再命人监看。

    岑黛看完了信笺,便毫不遮掩地将东西递给了荀钰。暂时也不急着问及他的看法,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打算将前因后果好生地梳理一遍。

    对于岑袖身家干净的事实,她倒是并不多意外。她早先便猜测荣国公应当打的是一环套一环的计策准备,谨慎小心如他,万不可能会放心让岑袖知晓、涉足太多的计划。

    不再怀疑岑袖与“南柯”一毒有关,岑黛转而去思索其他人下毒的可能性。

    前世她身在小小的四方庭院中,并不曾见过朝中阴云以及生离死别。

    在那个时候,她一时被舅舅的猝然离世给骇得再无心思关注其他,对于荀钰由最开始的被捕入狱,到最后证据确凿、被判斩首的中间过程并不清楚。

    她只曾在独自为舅舅守灵时,偶然听闻太极殿内的宫人私下议论官家平素的膳食问题。再加上在守灵的那短短的一两日中,豫安始终分外地注意她的饮食,甚至也曾安排张妈妈多次提点小德子警醒杨承君的吃食。

    故而她才猜测,毒物是被人下在璟帝的平日饮食中。

    可是今日豫安已经带人细细查探了御膳房等处,近日的饭菜食材来源于何处、在烹饪和呈递的环节都经由过何人之手……豫安都一一地仔细探查过,却都不曾发觉出任何不妥当。

    岑黛突然一顿。

    前世在璟帝突然卧病的时候,难道豫安和杨承君就不曾查过御膳房等处么?依着这两人对璟帝的重视,他们定然是费心费力地细细查过的。

    但前世在璟帝崩殂之前,与璟帝饮食有关的众人都不曾被查出有异。就如同今日一般,豫安并不曾发觉璟帝平素的饮食有问题。

    可最后荀钰被处死的罪名,却是指派心腹在璟帝的饮食中下毒。

    前后的两个说法并不符合,可豫安和杨承君却信了,为何?

    想必是在荀钰被“定罪”之前,有与璟帝饮食相关的宫人宫婢被揪了出来、指认是荀钰谋划所为,这才让荀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罪名。

    思及此,岑黛一抚掌,差点就准备写信让母亲和杨承君再次清查饮食一遍。

    可在片刻的惊喜之后,她到底是顿住了,思及到了更深的细节。

    起先她便猜测,狡猾谨慎如荣国公,打的应当是一环套一环,其中每一环都各有职位、互不干涉的计划。

    因为这样的计划最保险,无论失去了哪一环,其他的“环”都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占有微妙优势的大局局势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动荡。荣国公只消再费心去安排新的一环去替补上之前失去的,他的计划便依旧能顺利进行下去。

    便比方说,若是一个篮子只放了一个鸡蛋,即便篮子摔在了地上,并不太可惜。可若是装了一篓鸡蛋的篮子摔在了地上……损失便大得多。分开放,更加保险。

    但如若下毒、指认荀钰这两个关键步骤的任务,都交托给了在相近范围内走动的人群——与璟帝饮食相关的宫人宫婢——,万一其中一环出了缺漏,豫安和杨承君怕是就能够顺藤摸瓜的,让荣国公的两个关键步骤统统报废。

    这样大的亏,按着荣国公的脾性,定然是不会甘心吃下去的。

    所以……或许荣国公下毒的途径,与璟帝的饮食并无关联?

    或许负责饮食的那些必死之人,身上背负的目的实则只有让荀钰坐实罪名这一个?

    岑黛逐渐冷静下来,只觉得头昏脑涨。

    若是她果真让豫安清查了一遍御膳房等地,或许不仅不会让璟帝得以拜托“南柯”,更会打草惊蛇,让荣国公更加小心地隐藏起来。

    岑黛蹙了蹙眉,一边捏着眉心,一边在细细在纸上记下关键部分,打算让卫祁先行探看。待确定心中所想并无错漏之后,她再想办法寻相关的众人一同反向谋划准备……

    正想着事,端坐在对面耳房中的荀钰忽然起身,洗净了狼毫挂在笔挂上。

    岑黛闻声抬头,好奇扬眉:“师兄忙完了?”

    荀钰摇了摇头:“并未,只是突然想起要事,打算出门一趟。”

    岑黛愈发好奇:“快要到用午饭的时候了,师兄这时候出去做什么?”

    荀钰径直行至岑黛桌前,随意看了两眼她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字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要去寻阿慎议事,怕是得等到下午才能归家。雀儿自己先用饭便是,午时不必等我。”

    岑黛抿了抿唇,瞧着他眉眼间的郑重,到底是乖顺应下:“既如此,师兄可要记得用饭,切莫饿肚子了。”

    荀钰眸底温缓:“应当会留在邢府用饭,不必忧心。”

    岑黛这才点头。

    待送走了荀钰,岑黛稍稍舒了口气,赶在午饭之前将信笺写完,命冬葵尽快送至卫祁手上。

    ——

    荀钰于午时前到达了邢府,雪中送炭地将正被邢夫人念叨娶妻婚嫁的邢慎给“救”了出来。

    邢慎翘着二郎腿,抱拳感激涕零:“表哥,你是我亲哥!”

    荀钰随意挥了挥手,淡声:“寻你是有要事在身。”

    邢慎这才收了表情,摆正了姿态,扬眉道:“需要我做什么?”

    荀钰轻轻叩着扶手,正色道:“跑腿。”

    邢慎拧紧了眉:“啊?”

    荀钰眼底眸光沉沉,低声道:“有些重要的世家长辈,你总得提前去认认脸,才好方便后面的打算。”

    ——

    快到黄昏时,荀钰才结束了半日的舟车,乘车回府。

    甫一回到风来堂,何妈妈便迎了上来,笑道:“公子回来了,正好饭菜已经在准备着了。”

    荀钰应了一声,问:“夫人呢?”

    何妈妈抿着嘴笑:“午后在书房忙碌了许久,前不久满身疲累地去院子里透气,结果反而在树荫底下歇着了。现下还在睡着里!”

    荀钰愣了愣,心里好笑,转了方向准备去院子里寻小憩的小姑娘。

    此时太阳未落,庭院里光暗交织,暖黄的亮光撒在树影斑驳处,顺便还在小姑娘的脸颊上投了一小块儿。

    荀钰瞧着她睡得安稳,倒也不慌着喊她起来,只俯身下去一手环过小姑娘脑后,另一手绕过小姑娘的膝弯,一把抱起她,想叫她回屋里继续休息。

    岑黛睡得不是很沉,经过这么一番动静,也就昏头昏脑地醒了。先是颤了颤眼睫,而后似是闻到了熟悉的竹香,也就懒得再睁开眼,将伸了手臂箍住荀钰的脖子,埋头在他怀里继续睡。

    荀钰满眼都是暖色,认真看路:“好懒的雀儿。”

    岑黛虽是懒得睁眼,但好歹是清醒了八分,在青年的怀抱里闷声闷气地回答:“用什么词语形容不好,一定要用懒?师兄学富五车博闻强识,说话竟然还这么直,忒的无趣。”

    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譬如那句‘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多有意思。”

    荀钰微不可见地弯起唇角:“好的,夏打盹。”

    恼得岑黛终于舍得睁开眼,蹙眉瞥了他一眼。

    荀钰正在看路,倒是没看见她的娇气,又道:“如今正值六月中,天气正热,偏生你还能在庭院里打盹,也不怕热醒了?”

    岑黛靠在他胸膛前,闷闷接话:“我打盹的时候已经不是很热了,况且正在阴凉底下,不是太热。”

    她皱了皱鼻子:“屋里有冰盆,虽说凉快是凉快,但呆的久了,总觉得冷得紧,故而才出来躺着。”

    荀钰顿了顿:“往后尽量少些忧心劳累,连那小冰盆都受不大住,怕是底子发虚。”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卧房。

    岑黛这时已经全醒了,也没有继续补觉的心思,坐在床沿伸着懒腰,小声嘀咕:“才不是底子发虚。如今这么热的天,我都能在夏日里食欲不减,怎么能是底子弱。”

    她撇了撇嘴。更别说她从小就是被豫安用各种燕窝堆起来的,还曾从璟帝那儿抢过几碗血燕,不补得过度都不错了,哪里还能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