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珍站在门外徘徊。

    她回去想了很久，既然上次已经露了马脚，那还是决定跟她好好谈谈。

    她已经确定了，这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

    她又看见那个胖胖的老板娘在柜台后斗地主，她走了过去，问：“老板娘，我还是来找上次那个女孩，麻烦帮我看看，她是否在家？”

    胖女人斜眼看了她一眼：“找哪一个？”

    “王清。”

    “自己进去看吧。”她撸了撸嘴。

    “她在哪个房间？”

    “进门右边第五个。”

    童珍提着袋子走了进去，她提了一些水果和零食，在她心目中，王学风还是一个孩子。

    宾馆的走廊有点儿黑，还很深，即便是大白天的，还是看不太清前面的路。

    第五个房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童珍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今天穿的平底鞋，走路的声音很轻。

    现在是下午，天气很好，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昏昏欲睡，她想王学风和她的室友们可能在睡午觉。

    她不知道该不该敲门，犹豫了很久，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

    室友们在睡午觉，她们晚上上班太累了，白天睡得很死。

    王学风坐在床上，无动于衷。

    童珍有点吃不准王学风到底在不在里面，但既然来了，还是要探个究竟，她又敲了敲门。

    这次声音更大了点。

    王学风身子动了动，没起来。

    童珍想，再敲一次，如果没人开门，她就走了。

    她这次敲得更大声了点。

    “邦—邦—邦—”

    隔壁一个女人睡眼惺忪地跑了出来：“你找谁啊？能不能挑个好一点的时间，这不打扰人家睡觉吗？”

    女人的声音很大，在狭小的走廊里越发刺耳。

    这一嚷嚷，倒是惊动了王学风的室友们，纷纷从床上爬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发生什么了？”

    王学风坐不住了。

    她觉得有点丢脸，隔壁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她的眼睛珠子朝向眼睛的最左边，斜斜的看着童珍。

    王学风开了门。

    童珍朝她笑了笑，温暖的感觉就迎上王学风的脸庞。

    “学风。”

    “您来了。”王学风面无表情，她看着童珍的脸，“找我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谈。”童珍轻声说。

    她把手里的袋子提到王学风面前。

    “这是什么？”

    “一些吃的，来这里也不知道买什么。”

    王学风没接。

    杨拉拉穿着睡衣走了出来，看了看童珍，问王学风：“王清，这位是？”

    “是上次在酒店帮我的那个人。”

    “啊，原来就是您呀，上次真是谢谢您了，我们王清可多亏了您。”

    童珍趁机把袋子提给她：“来这里不知道买什么好，只买了点吃的。”

    杨拉拉有点惊喜，赶紧接过：“该是我们去看您呢，您这么客气……”

    王清淡淡地说：“拉拉，你去睡吧，我要出去一趟。”

    又对童珍说：“您等等我，我换件衣服。”

    王学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没见过河渠了。

    她和童珍走在小河边。

    风和日丽，阳光照在她们身上，暖黄色的懒洋洋。

    “请问，您要和我谈什么？章阿姨。”

    她特意把称呼说得重了些，童珍愣了愣，她都快忘了自己编造了一个叫章的姓。

    “我不姓章。”童珍笑了笑，确切地手，是脸扯了扯，“我姓童，在没改名字前，叫童依秋。”

    王学风停了脚步，低下头。

    “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王学风抬头，可能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她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母亲。

    “我的老家和你一样，也是在先安市。”童珍说，“我也有一个孩子，和你一般大，也叫王学风。”

    王学风沉默地看向河里，那里有细细的河水在流。

    “我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让她好好地在我身边。”童珍神色暗淡，她的脸上有浅浅的皱纹，那些皱纹仿佛在对王学风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王学风总是很冷淡，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她问：“那你为什么要抛弃她？”

    她别头看着童珍，似乎想要一个答案。

    “我不想抛弃她，我决定把她生下来，就想好好地待她，没有理由不对她好，但我也有母亲，我的妈妈也想对我好，于是她对我撒了谎，她背着我，把我的孩子送给了别人。”

    “那既然那个孩子已经送给别人了，也就是别人的孩子了，你也没资格再和别的抢孩子，除了血缘关系，大概也没有半点情谊吧。”

    “如果我知道她还活着，我一定早早地就把她抱回来。”

    王学风少有地轻笑了一声，说：“那个孩子也许并不想你们打扰她，她在另一个家庭过得很平淡，很好。”

    “不，她不好，我已经看到她过得不好了。”

    “为什么不好？如果是因为您看到她的职业就觉得她过得不好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不是，因为她看起来不快乐。”

    童珍的手动了动，始终没能伸过去，她突然想要抱住王学风，但没有勇气。

    “你怎么知道她不快乐？她的养外公和外婆对她很好。”

    “但他们离开了，她就不快乐了。”

    王学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过她也知道，她就算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更不快乐。”

    王学风有些激动，她咬着嘴唇，克制地把眼泪往里倒。

    不过那眼泪怎么可能倒得回去，它们在那小小的眼眶里打着转，寻找契机就会掉下来。

    “学风，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童珍的心一下子崩溃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伸出手，想要抱住王学风。

    王学风不动声色地躲了躲，往后退了两步。

    河面泛起涟漪，轻轻地动荡着。

    “她现在生活地很好，不希望你们的打扰。”

    王学风往后又退了几步，眼泪再也装不住了，她转身，不想让童珍看见。

    “学风！我是妈妈呀！”

    王学风往相反的方向跑去，童珍追了几步，王学风停了下来，依然背对着她，说：“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说完，她又跑远，她的步伐像她的名字一样，带着风。

    童珍杵在原地，不再追上去。

    她现在很急切，但又很明白，这件事情是不能急的。

    总有一天，她会让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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