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海浪般的雨水冲刷而下, 滴落在伞面，发出哗哗的声音，稀稀拉拉敲在宋言尘心底, 他手指难堪而又无望地颤抖, 如鲠在喉，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他们两个人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雨伞之下，以一种极度暧昧旖旎的姿势拥抱在一起，仿佛一对珠联璧合的恋人。
而脖子上湿冷的触感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宋言尘的神经，他的身体一激灵，猛然将他从恍惚的梦境中拉回至残酷的现实。
“放开我!”
终于，宋言尘彻底绷不住了，后知后觉地猛地推开对方，动作之大, 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力气, 从对方的怀中挣脱, 重新拉开了半米的距离。
“.........”
“.........”
宋言尘孑然一身站在雨中, 细密的眼睫滴落雨珠，混杂着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掉落, 一时间竟分不清脸上的水渍到底是泪还是水。
你到底是谁？是你杀死了那两个人吗?你靠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也想杀了我吗?......
宋言尘大脑中像是无数个问题在不断地盘旋交织，害怕，恐惧，窒息等等无所遁形的情绪如无情的雨水铺天盖地往他扑来。
还有......
宋言尘一把捂住自己的脖颈，双手都在打颤。
刚刚为什么亲他的脖子.....
这也太暧昧了.....
男生注意到了宋言尘崩溃的情绪，眉头微皱, 举着伞的手微微一松，右手一伸, 将伞面举过宋言尘的头顶，挡住了烦人的雨水。
淅淅沥沥的雨滴在男生的头顶，弄花了他那张本就不好看的脸，神情看起来依旧是那般平静。
宋言尘失神的看着对方，仿佛面前的这人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
绿灯开始倒计时，立马转红。
仅是失神了一刹，宋言尘就猛然惊醒，恐惧战胜了感情，脚下没有半点迟疑，一把甩开了对方伸过来的雨伞，雨伞应声倒地，被甩到了路边。
而此刻的宋言尘活像逃命的难民，狼狈而又疯狂地朝着马路对面逃去，------没拿伞，也没拿书包，整个人在大雨中进行狂奔，仿佛身后是万丈深渊，只有拼命的往前跑，他才能逃脱一劫。
救命....
救命.....
宋言尘无声的在内心呐喊，脚步越跑越快，头都不敢回，跌宕起伏的内心像一叶扁舟，令他随风不断地浮沉。
直至宋言尘跑出去好远，男生都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动作，仿佛魔怔般的定在原地，大雨浸湿了他的全身，砸在他的皮肤上。
风也一并吹动他额际湿漉漉的碎发。
旁边偶有路过的同学不小心瞄到他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吓得发出尖锐而又凄惨的尖叫，险些跪倒在地。
男生全程置若罔闻，表情不变，周围的一切都被他自动屏蔽在了世界之外。
他捡起地上的雨伞，慢慢回头，看向宋言尘离开的方向，深邃而又漆黑的眸子让人完全看不穿里面到底藏了怎样的情绪。
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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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宋言尘在大雨中狂奔，雨水彻底弄湿了他的全身，冰得他止不住的浑身发颤。
确定身后没人跟上来，宋言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整个人都彻底虚脱无力，筋疲力竭。
他到最后都没有亲口问对方，寻求一个真相。
电视剧里不都是说，要是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杀人灭口吗?
越想，宋言尘就愈害怕，他控制不住地捂住脸，任由情绪在此刻宣泄，流出眼泪。
..............
“快看!是那个丑八怪的同伙!”
宋言尘掩面坐在地上，头顶冷不丁地响起其他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宋言尘猛然一震，抬头就猝地对上了三张熟悉的面孔。
“.........”宋言尘浑身僵硬，脸上血色尽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起身。
但他还没站起，就反被对方一把揪住了衣领，像举起一个破损的布偶，轻而易举就将宋言尘从地上一把拎了起来。
宋言尘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呼吸带着几分喘意，寒冷彻底的袭上他的全身，流经四肢百骸。
“你们......”
但很显然，这三人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双目都充斥着大量红血丝，眼下都是一整片乌青，就跟被掏空了一样，活像恶鬼，表情都略显狰狞。
死死抓着宋言尘的那人是个寸头，表情低沉，嗓子嘶哑，一副恨不得要将宋言尘生吞活剥的凶样，“说!那个丑八怪到底跟你什么关系!他到底是人是鬼!”
宋言尘被问蒙了，潮湿的碎发贴在他的眼窝处，让他几乎有些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孔，大脑甚至没来及消化对话话语里涵盖的大量信息。
但宋言尘这副表情显然惹怒了这三个男生，脖子纹了纹身的彪头大汉一把掐住宋言尘的脖子，几乎是连拖带拽就抓着人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
救，救命.....
宋言尘瞳孔震大，灭顶的窒息侵犯了他的大脑，他双腿悬空，双手不停地摆动，试图挣脱，但一切动作于对方都不过是隔靴挠痒，自不量力。
旁边偶有路过的同学，也被这一幕吓得瞪大眼，一个个纷纷害怕惹祸上身，赶忙加快了脚步，一副置之不理做派。
宋言尘伸出手，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角流出痛苦的眼泪，嘴里呜咽着泄露出窒息的呻.吟，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高速流转。
救命.....
谁来救救我......
刚把人拖拽到小巷，纹身男就猛地把人甩在地上，又或许是觉得不解气，一脚踩在了宋言尘碎弱的肚子上。
宋言尘发出一声闷响，痛得尾椎骨都在不受控的颤抖，他捂住肚子，五官都快疼得快要拧巴在一起。
好疼.......
寸头男顺手抓起一旁的棍子一步步地朝着宋言尘所在的位置慢慢逼近，双目猩红，带着分毫不加掩饰的杀意，“快说!不说我们几个弄死你!”
宋言尘强忍着刺痛，双手撑在地面，努力的想要爬起，但腹部的巨疼让他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他呼吸急促，大口的吸氧，绝望犹如有如龙卷风一点一点蚕食着宋言尘的神识。
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什么是人是鬼?
宋言尘急得眼泪直流，嗓子就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割破，失去了发生的能力，只能像缺氧的鱼那样急促喘气。
看着死到临头还嘴硬的家伙，三人彻底怒了，居高临下的把宋言尘围成一圈，就要开始上手打人。
但还不等寸头男举着木棍捶打到宋言尘的身上，他就猛地瞪大眼，被人一把拽住了脖子单手从地上抡了起来。
男生冷不丁的出现在寸头男身后，眼神阴郁，眼底像是积郁着一层黑压压的冷色，逸散着寒气，他单手轻松拎起对方，就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狮子，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双目猩红，好似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泪。
另外两个帮凶瞳孔一震，几乎是同时后退一步，面上写满了惶恐与害怕，差点又摔倒在地。
男生目光刺痛的看向半躺在地上，任由雨水冲刷，几乎要半死不活的宋言尘，双手再也无法抑制的作颤，眼神也跟着愈来愈冷。
他慢慢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嚓’的碎骨声，好似在活络筋骨方便等会儿更好动手。
男生冷笑一声，嘴唇慢慢靠近这个垃圾的耳畔，听着对方嘴里泄出的痛吟和求解，他的眼底没有半分怜悯，嗓子像是含着细沙，沙哑低磁，“....活着不好吗？......”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求死呢?......”
寸头男瞳孔颤动的越来越厉害，脸也因为强烈的窒息涨红，他肺叶一阵阵收缩，小腿离地，筋络一抽一抽的弹动，舌头从嘴里吐出，几乎下一秒就要断气离世。
男生的表情活像死死勒住猎物的蝮蛇，脸部的肌肉绷成冷硬而利落的线条。
雨水砸进宋言尘的眼睛，令他的双眼都变得朦胧。
宋言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残留的意识使劲的拽着他颅内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他颤抖着身体，艰难地伸出手，想要去拽男生的裤脚，嘴里发出啜泣般的哭喊。
“....不，不要.....”你会把他杀了的.....
宋言尘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句破损的话，眼泪也跟着越来越多。
杀人是犯法的....
男生听到宋言尘微弱的哭喊声，眼神微变，手中的力度也跟着慢慢一松。
寸头男应声倒地，就像被丢垃圾一样甩开，后背撞墙，嘴里发出痛吟，尾椎骨发出‘卡兹’的声音，彻底断裂。
男生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宋言尘，将人死死地摁进怀中，哑着嗓子低语，“...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旁边的两人立马见风使舵，火速抓起地上要死不死的寸头男，就拖着对方火速离开现场，一副生怕被人算账的惊恐作态。
男生眼底寒光冷肆，幽幽的侧目，望向三人逃窜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猩红。
从男生的视角看去，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三个人被一团谜一般的黑雾笼罩住全身，挥之不去，霉运当头，像饕餮在不断地啃食着他们的香火，--------血光之色。
呵呵......
男生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刻刀，欲要将这三人捅得头破血流。
宋言尘半躺在男生的怀里，肩胛骨微微弓起，白得骇人，嶙峋而好看，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他艰难地抬着头，呼吸仍有些急促，就像一窒待宰的羔羊那般温顺，意识混乱如沼泽，他湿着眼，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
还不等他说话，男生就猝地俯下身，一把搂紧宋言尘柔韧的腰肢，沉着脸吻在了宋言尘的唇上。
就像饿极了的食客用嘴撬开牡蛎，大力的进行吸吮。
宋言尘毫无防备，瞳孔震大，他头往后仰，努力地用手去推对方的胸膛，但还是会被狠狠地摁压在怀中，被动的去承受着这个风卷残云的吻。
宋言尘闭眼复又睁开，嘴里泄出细碎的声音，刺激得他脚趾无意识地紧扣，苍白的脸上也跟着泛起一抹情潮的红。
如坠云端，如临深渊，宋言尘失控颤栗。
雨水仍在疯狂滴落，砸在了两人的身后，浸湿了他们的身体，宋言尘只能像一条脱水的鱼，不断地扑腾着腿。
这个吻十分漫长，漫长到宋言尘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窒息而晕死过去。
良久，男生终于放开了宋言尘，两人的嘴角也跟着扯出一抹银丝。
“你.....”
宋言尘的眼帘也在此刻开始慢慢模糊，细密的眼睫像蜂鸟的翅膀细微震动，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抱住自己的男生的五官，说话的声音也像是在哼哼唧唧。
男生将人打横抱起，宋言尘的头也跟着毫无支撑力的埋进了男生的胸前。
半晕过去的宋言尘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紧紧地依偎在男生的怀中，娇嫩而又易碎，给人一种恨不得狠狠怜惜的美感。
男生无声地盯着怀中的宋言尘，抱紧对方，再次掏出伞，挡在宋言尘的身前，迈开脚步，朝着宋言尘回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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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动作很轻，脱下宋言尘湿掉的衣物和鞋袜，慢慢把人放回到床上，缓而慢的为对方换好干净的衣物。
换好一切，男生刚要起身，宋言尘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紧，说话的声调，也变为了一种哭腔。
“....别，别走....”
男生回头看他，手掌摸上宋言尘滚烫的额头，眼神微闪，就像哄着睡不着的婴儿，温柔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不走.....”
“.....我一直在这儿....”
也不知是不是男生说的话起了作用，宋言尘原本皱紧的眉头也跟着慢慢舒缓下来。
但或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他的双手依旧无意识地攥着男生的衣物，好似生怕对方会离开自己。
男生喉头微滚，眼底是无法克制的喜欢和醉人的情动。
真乖啊......
宋言尘穿着白色的衬衫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披上了一层黄色的光晕，仿若上帝最完美的杰作，恬静而又诱人。
男生的眼中藏着不可见光的畸形病态，他盯着宋言尘苍白沁水的小脸，自嘲般发出喃喃低语，“......如果你可以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男生两指挤开宋言尘的唇舌，将准备好的退烧药塞进宋言尘的口腔，慢慢灌水，直至宋言尘彻底吞咽。
感受到温水在喉间流动，宋言尘无意识地张了张嘴，殷红的嘴唇上下翕动，吻在男生的指腹上。
男生指尖微颤，漆黑的眸子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波动，仔细看却能窥见他眼底如冰山融化那般癫狂的炙热和情动。
真是......诱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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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日光慢慢照进屋内，躺在床上的美少年慢慢睁开眼，刺眼的光照在他的眼睛上，他无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帘。
此刻他，全身都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累。
宋言尘艰难起身，看着熟悉的屋内，像喝酒喝断片了一样，面上呈现出一抹说不出的呆滞，整个人顿时僵坐在床上。
他怎么回来的?
宋言尘用手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努力的想要唤醒记忆。
他记得他好像在雨中被那个人给强吻了......
想到这儿，宋言尘浑身仍有些发热，整个人都像是泡在了酒里，脸上挂着醉醺醺的薄红。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宋言尘双腿都有些发软。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猛地注意到自己身上被换上的衣物与昨日穿得完全不同。
宋言尘右眼皮微微一跳，心脏也跟着漏了半拍。
他的衣服是谁换上的?
宋言尘明亮的眼睛闪出一丝窘迫。
该不会是......
结果呼之欲出。
宋言尘有些面热的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但是那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又是怎么进来的?
宋言尘心口微紧，掀开被子，赤足踩地，想要在房间内寻找答案。
宋言尘粉色指甲盖掩在奶白色的毛绒中，整个人不断地在偌大的房间内打转。
那个人送他回来了，那人又去哪儿了?
来回转了一圈。
找不到。
宋言岑细密的眼睫无声颤动，眼色也跟着慢慢暗了下来。
宋言尘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准备洗漱完就回学校。
想到这儿的宋言尘神情一顿，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左右翻找自己的书包。
等等，他的书包放在哪儿了?
一想到那一袋子的东西泡在雨水中，宋言尘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心疼。
终于，宋言尘在客厅里发现了自己差点毁灭的书包。
他赶忙拉开拉链，想要检查里面的书本浸湿情况，但诡异的是，里面的所有物品全都无一例外，完好无损，甚至半点都没有被打湿的痕迹。
“........”
宋言尘眼睫微颤。
但他来不及多想，从书包中拿出自己的手机。
被他搁浅了一整晚的手机，后台收到了他后桌女生的微信信息。
宋言尘微愣，连忙点开与对方的聊天页面。
【王诗雨:我帮你问过啦，虽然我们这一届高三四班没有一个叫做Fu Lu Yuan的男生，但是经过我的打听，我发现上上上届的高三四班，有人叫这个名字。】
【王诗雨:他名字的写法是傅陆远。】
【王诗雨:他是他们那一届的理科第一名，获得过很多省级国家级的奥数物理奖。】
【王诗雨:不过比较遗憾的是，这个男生他在三年前就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死了，所以我觉得你找的应该不是他。】
在看清信息的那一刹，宋言尘仿佛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体内那不断地血液，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开始慢慢变得急促。
宋言尘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狙击了一般，再次漏跳了一拍。
傅陆远.......
在三年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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