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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章

    杨光都这么说了, 裴嘉裕自然也不再怀疑, 牵着女儿就跟着杨光一起往加德列那边去――加德列多夫,世界著名的半写主义代表人物,裴嘉裕的作品就被安排在刻着加德列半身像的那条走廊。

    埃斯瑞先生是个戴着假发面皮发红还有些酒糟鼻的老头子,外表形象谈不上多优秀,甚至因为长期坐在画板前, 背部有些驼,可是一旦有人跟他的那双眼睛对上,必定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那双眼睛里有另一个精彩到让人向往的世界。

    当然, 这只是一种比较梦幻唯美的形容,毕竟一个人的眼睛里当然不可能藏着一个世界, 只能说这位老人眼神睿智, 又另有一番岁月沉淀下来的恬静,是裴嘉裕很喜欢的那种感觉。

    一开始说不紧张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裴嘉裕也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冷静, 可牵着裴乐乐的手掌却出了汗, 这会儿真跟埃斯瑞先生眼神对上了, 裴嘉裕却突然就整个人沉静了下来。

    埃斯瑞先生应该真是过来随便旅游的, 身边只有一位蓝眼睛白头发的老太太相伴,两人这会儿都好奇地打量裴嘉裕,不过之后埃斯瑞先生看的主要是裴嘉裕, 埃斯瑞夫人却看的是裴乐乐了。

    幼崽在年幼的时候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有些动物的幼崽让自己长得毫不起眼, 有幼崽则是努力让自己长得可爱以此博取成年动物的偏爱,这种动物无疑就是人类了。

    杨光自然是第一时间笑着上前替埃斯瑞先生介绍裴嘉裕,普通的西方人对东方面孔是缺乏辨认力的,可埃斯瑞先生却第一眼就将裴嘉裕的面部轮廓以及五官比例下意识打量了一遍,让他立马把裴嘉裕的长相画出来可能有点困难,可在人群里认出裴嘉裕却并不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埃斯瑞先生,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裴嘉裕正纠结用什么样的见面礼仪才更好时,埃斯瑞先生却已经在他出声的时候就主动伸出了手,笑着用流利的华语赞了裴嘉裕的作品。

    “你就是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你的这幅《晨夕》很棒,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请你帮我解说一下这幅作品,我跟夫人都很喜欢。”

    旁边正好奇地弓腰试着跟裴乐乐说上话的埃斯瑞夫人听见丈夫提起自己,也站直了身体优雅地朝裴嘉裕笑着微微颔首。

    这让裴嘉裕更加放松,脸上也带出些缓和的浅笑,“埃斯瑞先生过奖了,很高兴能让您和夫人喜欢。我的解说可能会比较无趣,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己给自己的作品当解说员,这还是裴嘉裕第一次做,对自己的解说能力不太自信。

    好在埃斯瑞先生是真的不介意,他想要听的就是裴嘉裕创作这幅画的时候是如何构思的,创作过程中的想法有什么样的变化,另外就是作品中明显在似朝霞也似晚霞的天边部分尝试性的使用了油画界比较旧派的画法。

    最近这些年虽然埃斯瑞先生没怎么自己动过笔,但因为对绘画的喜爱,他也从没停止过去研究绘画。

    埃斯瑞先生带着夫人将足迹留在了二十多个国度,随身的笔记本上记录了九十多种古老的绘画技巧,或是只剩传说或是具有童话故事的虚构色彩。

    埃斯瑞先生这次走到了种花国,也是想要了解种花民族的传统绘画技巧。

    非要说起来,裴嘉裕如今的画自然无法跟世界金字塔顶峰上的那几层相提并论,可只是那少许的尝试让埃斯瑞先生看出来了这是一位跟他有相同想法且本身具有一定天赋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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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作品的时候埃斯瑞先生认定了创作者应该是一位外表内敛稳重内心却大胆又感情丰沛的人,等到见了裴嘉裕本人,埃斯瑞先生没有失望,反而更添几分惊喜,因为裴嘉裕给他的感觉就是种花国传说中的“如玉君子”。

    基于对彼此的好感,裴嘉裕跟埃斯瑞先生的交谈很顺利,裴嘉裕为埃斯瑞先生介绍自己创作这幅画时的心态与想法。

    “这幅画取名为《晨夕》,又用色调覆盖的方式刻意模糊了早晨与傍晚的霞光,就是为了让观画人产生时间上的怀疑。人一旦陷入想要更准确的认识某样事物的境地是,因为过多的加入了主观意识,认知上会产生错觉……”

    其实这个就是色调上的利用,可以说也涉及到了对人心理上的引导,视线错觉与思维错觉在绘画中都是很常见的方式。

    裴嘉裕由浅及深简单说里自己的构图与主题,埃斯瑞先生最感兴趣的是作品中的色调覆盖法,也就是在一层层的颜料覆盖下创作出画家脑海中一开始就构思出来的画面。

    另外还有斑驳堆砌法,这种手法算是比较粗糙的画法,不过裴嘉裕将这种画法的粗糙用在了背景处理上,让这种属于是缺点的粗糙变成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总之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发自内心的赞叹这一思路的美妙。

    油画的前身是15世纪之前欧洲的蛋彩画,后来经过尼德兰油画之父在绘画材料等方面的改良正式得到发扬,欧洲油画到西方油画,发展至今,绘画技巧大概性的被归纳为“挫、拍、揉、线、扫、跺、拉、擦、抑、砌、划、点、刮、涂、摆”等,算是吸取精华更陈出新。

    不过到了一定的技术层面,画家们就会试图去追寻以前被时代被历史潮流剔除甚至抛弃的旧派画法,想要追本溯源从根本上去了解,然后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绘画之道。

    埃斯瑞先生听得连连点头,偶尔抬手指着《晨夕》上的某一处旁人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的色块或线条晕染痕迹询问裴嘉裕。

    自己刻画的小细节都被人看出来了,裴嘉裕自然是很振奋的,两人谈得越发愉快,直接就忘了周遭的其他人跟事。

    杨光看两人聊得兴起,也不打扰,跟两人打了声招呼,这就笑着领了埃斯瑞太太跟裴乐乐一起去旁边的休息区等待。

    裴乐乐虽然年纪小,可也看出来爸爸现在特别高兴,这样的爸爸可真少见。

    回头看见还在尝试着用腔调古怪的华语逗自己说话的埃斯瑞夫人,裴乐乐深感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裴乐乐的想法很简单,试想一下要是爸爸为了跟其他男人说话而直接遗忘了妈妈的存在,妈妈肯定会不高兴的,女人不高兴了,男人总会注意到的,然后作为弥补肯定就会尽快结束交谈,就像她爸爸。

    现在的状况是她家老爸很想跟这位先生多聊会儿天,所以裴乐乐认为自己现在的任务就是负责让这位可怜的被丈夫暂时忽略掉的埃斯瑞夫人能高兴一点,晚一点去提醒那位忘了自己的先生该结束聊天。

    “埃斯瑞夫人,您是不是去过很多好玩的地方啊?能跟我说说看吗?”

    裴乐乐主动牵了埃斯瑞夫人的手,仰着小脸满眼好奇又向往地看着她。

    终于得到东方芭比娃娃的回应,埃斯瑞夫人当然很高兴,“噢上帝,真是一位漂亮又可爱的东方芭比,很高兴能为你说一说我的神奇旅行。”

    “屋檐下这只狗的画法我能看出来大概方法,可有一点,这里跟这里,似乎还有别的技巧痕迹。”

    “这里我用的是传统软毛笔。”

    说到这里裴嘉裕还有些羞涩,为自己平时独自创作的“不规矩”,不过也没有用谎话来敷衍对方。

    有些油画大师其实是很反感这种做法的,在他们看来这就纯粹是哗众取宠,追根究底并没有什么卵用。

    埃斯瑞先生却若有所思地点头,“你们国家的水墨画很神奇,比油画早出现了上千年,我很想见识一下。裴,不知道在这方面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的人?”

    据说旧派传统花国人都很珍惜自己的技巧不喜欢外传,埃斯瑞先生也没有唐突到直接去找相关机构询问。

    裴嘉裕对国画圈不算太了解,不过靠着岳父的关系,裴嘉裕倒还真认识几位他自己很敬佩尊敬的国画大师。

    两人站在走廊上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自然吸引了不少人,不过因为杨光的提前安排,并没有不识相的人上前打断两人的谈话。

    卫琢玉是听到消息后最先过来的人,虽然埃斯瑞先生的风格流派跟他自己的并不一样,可到了埃斯瑞先生那样的高度,就算只是聊上几句也能让人收获颇丰。

    卫琢玉只是听说埃斯瑞先生来了会场,兴冲冲赶过来却看见裴嘉裕正站在自己的作品前跟埃斯瑞先生相谈甚欢,那种感觉,真不是一盆冷水兜头泼来就能形容的。

    卫琢玉都不知道自己当时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似乎想了很多,脑袋都要爆炸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因为仔细抓取却又发现脑子里空空如也。

    就这么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

    裴嘉裕那边跟埃斯瑞先生已经聊完了,这时候终于想起自己女儿来了,顿时一股凉气从尾椎骨嗖地一下就沿着背脊骨蹿到了头盖骨。

    裴嘉裕吓得一个激灵,转头到处找女儿,差点都吓哭了。

    埃斯瑞先生一开始还没看明白,就觉得这位跟自己很聊得来的小友脸色不对,神色也格外慌乱,连忙询问发生聊什么。

    裴嘉裕都顾不得对埃斯瑞先生带上敬语了,喉结滑动,好几个呼吸后才说出话来,“我的女儿不见了,抱歉埃斯瑞先生,我现在必须尽快去找她。”

    裴嘉裕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第一步肯定是找杨光,然后调取监控视频……

    埃斯瑞先生明白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裴,你别着急,你的女儿正跟我夫人一起在旁边休息区等着我们呢。”

    埃瑞斯先生真没想到裴嘉裕居然跟他谈话到了那样认真忘我的地步,杨光在带孩子走的时候明明就跟他们俩说了一声。

    当时埃斯瑞先生还微笑着朝自己夫人点了点头呢,倒是没想到当时也下意识点了头的裴竟然完全没有那个时间点的记忆。

    虽然很不厚道,可这种因为跟自己聊天而忘记周围一切的经历,还是让埃瑞斯先生产生了一种该死的满足。

    看裴的表现,分明就是很爱自己的女儿,可就是因为要跟他交流绘画,竟是把疼爱的女儿都忘在脑后了。

    埃斯瑞先生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回酒店以后一定要跟老友挨个儿炫耀一下这事儿,他埃斯瑞也是一位具有非凡魅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