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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不染垢尘

    自打佛教进入中原以来,为了能让更多人了解和接受,传经者没少费工夫。比如那部著名的《金刚经》,之所以用金刚来作为经书的名字,就是取其坚硬不可破之意。

    而眼下大雄宝殿下面镇压的妖物,虽说没人得见,但是单单从镇压它的东西名字上来判断,就毫无疑问地是个大家伙。

    对上弧月最初的目的,其实我也有点儿疑惑。因为既然明明知道大雄宝殿下面有个特别难缠的东西,偏偏还要打听进到下面的入口,不由不让人怀疑上弧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思。

    但是等这红毛狐狸说明自己是想借助下面这东西的力量来对付那只飞僵的时候,我又觉得可以理解了。上弧月毕竟是上弧月,脑子灵光着呢,她既然能想到这一层,就应该能设计出具体的方案。

    可小和尚却不管这一套,依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没睁开:“这事儿冒的险太大了,哪怕师父当初还活着的时候都做不了主,我这个小徒弟就更不敢做主了。”

    “行啦,我不为难你。”上弧月颇感无趣地说道,转头走到我和小狐狸身边,故意提高声音道,“走,我们去逛寺!”

    我和小狐狸跟在她的身后朝外走,回头不经意地一看,见小和尚已经睁开了眼,正在那里抚着胸口,呼哧呼哧喘气呢。

    “这下面真有东西?”我在大雄宝殿的外面,一边好奇地跺着脚一边问上弧月,“为啥我们在这儿感觉不出来?”

    上弧月轻轻给了我一个脑瓜崩:“你以为他们佛家的印记是花架子?为了镇压这么一个东西,还不知道用了多少佛力。要是我们能感受到,这座佛寺早就应该散了,还能在这里受到这么多的信众朝拜?”

    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评书里面说的大闹天宫的故事。那猴子那么厉害,最后还是被如来的六字真言给硬生生地压在五指山下,可见佛家的手段确实了得。

    我让上弧月带着我去看那几个金佛。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三个将近三米来高的佛祖坐像表面上看就是石头做的,而且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佛祖的眉眼都已经难以辨别了。

    佛像用围栏和人群隔绝起来,旁边还煞有介事地立着一个牌子,写着“佛像庄严,不容亵渎”几个字。要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谁又能想到和尚们保护的并不单单是佛像,而且还包括佛像里面的金子呢?

    ……

    尽管孙哲对家里闹鬼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显得有些疑惑,但是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并没有多少梳理头脑中思路的时间,只能按照空心告诉他的去做。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所去的每个地方,都被上弧月放在车子下面的隐蔽傀儡给看得清清楚楚。

    这家伙先是开车跑到银行取了一笔钱,然后一路到了县里一家没有任何标志的小院子前,带着一大包钞票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却只拿了一卷字画。随后又开上车,朝着我们县的南面驶去。

    我们这个冀北小县的地势特点,是自北向南倾斜。那会儿没什么“村村通”工程,南侧的乡镇因为地势低的缘故,长年积水不散,所以道路非常难走。孙哲开车在崎岖不平的县道上走了那么一段,不得不停下来,改成搭老乡的马车走了。

    这样一来,上弧月的傀儡就失去了监视作用。

    本来按照红毛狐狸的想法,等孙哲把那所谓的高人请到他家的二层小楼之后,她就去来个“黄雀在后”,纠结一群狐朋狗友把他给制住,就算最后能力不济,也可以借这机会看见他的面目。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孙哲把车停放在那里整整五个小时,竟然仍旧没有回去,这就未免有些怪异了。

    “我觉得孙哲去找的那个人可能感觉到情况不太对了。”上弧月道,“我的这点儿小伎俩,骗骗孙哲那样的还行,但是要真碰上个城府深的老家伙,可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那咋办?”我问道。

    “实在不行,就只能去那边找找看了。”上弧月思忖了一下说道,“既然我们知道孙哲把车停在了哪里,那就在附近找,一定可以找见。”

    虽然上弧月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又觉得心里面有些犯嘀咕。而小狐狸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一下子将我的担心说了出来:“姐,那边不是你的地盘,这么跑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这话让我想起了之前上弧月讲过的她爸妈的故事,当初不就是因为误闯入一个大降头师的地盘,差点儿来个你死我活么。红毛狐狸一向谨慎,该不会这么傻吧。

    谁知道上弧月却神秘一笑,用下巴朝旁边指了指:“放心,只要带着他去,我们保准没事。”

    我和小狐狸互相对视一眼,想看看究竟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谁料一转头,看见的却是一脸红涨的空心。

    ……

    跟着两只狐狸半飞半跑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特意在这过程中留意着身边景色的变化。

    眼下正是傍晚十分,放眼望去每个村子都是一片炊烟袅袅的景象,但是村与村之间却又有不同的地方。

    比如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们身下的还是一片还没出苗的麦田,偶尔有个半满的水沟子穿插其中;但是到了后来,麦田突然就变成了稻田,小水沟变成了大渠,水量惊人。

    上弧月说道:“像这种水草丰富的地方,其实是养蛊人和降头师们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毒虫鼠蚁在这样的地方最容易生存,炼出好的蛊虫和给别人下降头都非常便利。”

    “那养尸的呢?”相比那些毒虫鼠蚁,我对死人和鬼的兴趣显得更大一些。

    “养尸人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因为潮湿的环境容易导致尸体腐烂,腐烂的尸体对养尸人就没什么用处了。”上弧月说到这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也有一种例外,那就是养活尸的人。”

    “姐,活尸是啥?”小狐狸似乎对这个名词挺感兴趣,“人不是死了才会变成尸体么,尸体都是死的,咋还有活的?”

    上弧月于是解释了一通。原来这所谓的活尸并不像僵尸那样,是死后的魄在身体中发挥作用变成的。他们属于另外一种存在:没有形成严格意义上死亡,表面上身体机能还能产生作用,但是内里却早已经不是原来那副躯体了。

    “养活尸的人其实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养尸人,他们和养蛊人、降头师更像,因为维持活尸身体运转的都是一些邪物,比如他们可以在一颗猪心脏上下咒,然后把这颗心脏安装在一个心脏坏死的人身上,这个人就变成了活尸。”

    我听得惊奇:“那他们比大夫还厉害,连心都能换。”

    “厉害?”上弧月用颇为奇怪的表情看了看我,“要是一个人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能换掉,脑袋、心脏都成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哪里坏了用针线缝缝补补还能用,那可就真成一个怪物了。”

    这红毛狐狸的话让我觉得心里一阵恶寒。我心想要是养活尸的人一时兴起,把一个人脑袋安在马身上去,那岂不是成“人头马”了?十足的怪物。

    孙哲的那辆皇冠放在了县道附近的一家小卖部的旁边,显得非常显眼。店老板在门前一边百无聊赖地抽着烟,一边不时轰走那些在车子旁边玩耍的孩子们。

    上弧月在那辆车旁边转了几圈儿,在引起老板怀疑之前,就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这红毛狐狸的鼻子可是灵得不行,只需要这么一闻,就能知道孙哲离开的准确方向。

    我和小狐狸跟在后面,转头看看小和尚,这家伙竟然一边走路一边捧着上弧月给他的那本“黄书”看得入神,简直是要命。

    没办法,我只能跑过去,拽起空心宽大的僧袍朝前走。这家伙连头都没抬,任凭我那么随意地拉着。经过那间小卖部门前的时候,还隐约听到老板自言自语地冷哼了一声,“呸,什么和尚,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花和尚……”

    要说这传说中的“九河下梢”果然是名不虚传,虽说雨季都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这里的道路依旧显得泥泞不堪,也难怪孙哲那么讲究的人都不得不把自己的皇冠车给扔在半路上。

    两只狐狸身体轻盈,走这样的路似乎根本就不算回事儿。我在后面却觉得备受煎熬,深一脚浅一脚的,那双才换上没几天的球鞋已经满满都是泥巴了。

    回头看看被我拉着走的小和尚,我却觉得很是惊奇。别看这家伙眼睛都没从那本黄书上离开过,走起路来也显得七扭八扭的,脚上竟然也一点儿泥巴都没沾,简直都神了。

    “哎!”我皱着眉头,忍不住踮起脚把他的书给抢了过来。

    被抢走书的小和尚低头看向我,满脸茫然:“咋啦?”

    “为啥你跟在我后面走,脚上连一点儿泥都没有?”我诧异而又略显愠怒地问。

    空心的表情更是诧异,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不由惊呼一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这家伙刚才还干干净净的僧鞋,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已经深深陷入到泥土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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