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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我先帮你洗个澡。”...)

    陆屿醒来的时候,身上正扎着针。他睁开眼一看,瞧见张熟悉的老脸,竟是过去给他诊病的柳老太医。

    “没想到还有机会见面啊,柳太医。”陆屿倚在枕头上,星眸含着笑意,仿佛身上那寻常人根本难以忍受的痛楚与他毫无关系。

    柳老太医嘴皮动了动,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陆屿又问:“这是何处?”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刑部大牢。

    柳老太医眼皮抬了抬,见陆屿脸上毫无忧色,便据实以告:“此乃碧缕宫。”

    “哦,这样啊。”陆屿神色仍是没什么变化。

    碧缕宫是后宫中一处很特别的地方,据说是某任昏君用来豢养男宠乐伎的地方,住进里头的人大多有上佞幸传的殊荣。

    即便当时昏迷不醒,陆屿也能猜出大致经过:肯定是傅怀明着急之下将他带了回来,等进了宫又后悔了,所以特意把他安置到碧缕宫想以此羞辱他。

    陆屿对此倒没什么所谓。

    左右在先皇决定传位给傅怀明的时候,他就逃不了个专擅弄权之名,多添一两样风月秘闻也不算什么。

    陆屿比较关心另一件事:“我身上的针你什么时候拔走?看起来怪瘆人的。”他说完又对柳老太医的所作所为不甚赞同,“我说你啊,一把年纪了还来趟什么浑水,来时走慢几步,不就省事多了?”

    但凡柳老太医推脱一下,他兴许就直接归西了,哪还用面对那么多麻烦事。

    柳老太医瞪陆屿一眼,只觉陆屿这个病患还是昏迷着好,醒过来的陆屿着实叫人气恼。

    陆屿笑了笑,正要在说什么,就听外头的人齐齐跪呼万岁。他半垂下眼,没再说话,由着柳老太医一根一根地帮他拔针。

    傅怀明入内见柳老太医正在忙活,没立刻开口,只盯着陆屿苍白如纸的脸看。

    陆屿脸上还带着没有尽数敛起的笑,显然刚才在与太医说话。

    傅怀明心中愠怒,走到旁边坐下,示意左右伺候的人复述一下陆屿醒来后都说了什么。

    柳老太医很快将陆屿身上的银针尽数拔除。

    傅怀明起身问道:“情况如何?”

    柳老太医说道:“陆相身体本就虚弱,狱中又受了些风寒,须得好生将养着。”

    傅怀明想再问问,又觉得自己不能在陆屿面前表现得太关心他,当即把追问的话咽了回去。他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

    柳老太医领命退下。

    傅怀明走到塌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陆屿,口中嘲讽道:“我还以为皇兄对你有多好,不是说你跟他君臣相得么,怎么他都没广征名医把你这一身病治好?”

    陆屿坐了起来,语气淡淡地朝傅怀明笑:“罪臣这微贱之躯,用不着劳师动众。下回我若再发病,陛下也不必管我,死了便死了,不必再劳动太医出诊。”

    傅怀明冷笑道:“你想一死了之?”

    陆屿抬眸看他。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傅怀明攥住陆屿的手腕,只觉那手腕细得他稍一用力就会折断。他声音淬满冷意,凑近盯着陆屿没什么血色的唇,“你既然知道这是碧缕宫,肯定也知道住进这里的人该做点什么吧?”

    对上傅怀明那盯上猎物般的眼神,陆屿怔住。

    他以为傅怀明只是想以此折辱他,却不知道傅怀明竟真的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想到自己如今的情况,陆屿倒有点佩服傅怀明的好胃口了。

    要知道他在牢中住了那么久,如今又还在病中,肯定憔悴得很!

    傅怀明若不是恨他入骨,怎么可能对着他这模样起半点欲-望。

    陆屿对这些事也不甚在乎,笑着应道:“陛下看得上罪臣,是罪臣的荣幸,罪臣不敢不从。且容罪臣将养几日,待罪臣病体稍安,必定好好梳洗一番等陛下来临幸。”

    傅怀明得了圣旨一路赶赴京城,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把陆屿狠狠踩在脚下,这会儿听陆屿一口一个“罪臣”,甚至还顺服地说什么“等陛下来临幸”,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傅怀明甚至开始怀疑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他皇兄之所以这么信任陆屿,就是因为陆屿以色媚上。要不然,他皇兄怎么会重用陆屿到那种程度?

    陆屿当年初入仕途,就已是天子近臣!

    一想到陆屿曾与先皇干过那种勾当,傅怀明心里就有把无名火在烧。

    陆屿这人最是无情,即便你把他放在心头,他也不会把你当回事,除非你能给他带来足够多的好处,否则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同样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把“等陛下来临幸”这种话说得这么顺口,肯定是以前和先皇说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吧?

    得多傻的人,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他的当,一心一意地拿他这种人当宝?

    “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就最好!”

    傅怀明冷笑着说完便拂袖而去。

    傅怀明如今喜怒无常,陆屿也没去想他怎么突然又满面怒容地走了,只犯愁那么多苦药怎么好入口。

    本来他都不太愿意喝这些玩意了,现在察觉了傅怀明的意图,倒是得捏着鼻子多喝几天,免得到时不小心死在床上。

    那可太不体面了。

    陆屿正琢磨着,就见一个高大青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屿抬眼看去,一下子怔住了。

    竟也是个熟人。

    陆屿又笑了起来:“是你啊。”

    这人叫薛立,当年薛家被他抄了家,薛立也被送入宫中净了身去伺候人。

    当时薛立约莫才十一二岁。

    那会有人告诉陆屿说薛立从净身房出来后一病不起,许是要死了。陆屿怜他只是受了父兄牵累,便去见了薛立一面,让他记记仇人的脸,说不准一恨起来就能咬咬牙多活几年。

    现在看来,仇恨这东西确实挺有用的。

    就是他这身体,怕是撑不了他们多少报复啊。

    陆屿满不在乎地笑道:“你也特意来看我吗?放心吧,我这祸害活不了多久了。”

    薛立注视着陆屿苍白削瘦的脸庞半晌,弯身将他抱了起来。

    “陛下让我来伺候你。”

    他垂眸看着怀中轻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人。

    “我先帮你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