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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字

    在贺兰毓口中,似乎这世上只有两个男人了。

    事实上温窈如果真的可以选,哪怕世上真的只有这两个男人了,她也宁愿一个人过。

    “说话。”贺兰毓等得片刻不耐,用力在她耳垂上捏了下。

    温窈吃痛,狠狠瞪他,“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物件儿,物件儿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吗?”

    贺兰毓似乎不可置否地勾了勾嘴角。

    他怎么会给她选择的权利,无非想教她说点好听的罢了。若真那么看重她的选择,当初又何必强行纳她进府。

    他俯下身,轻吮她嫣红的唇,动作温柔又多情,话却锋利,“那你记住,如此情形若再有下回,你就去教坊司,整日跟一堆男人眉来眼去个够。”

    温窈心里咚地响了重重一声,她已经分不清他那话是不是在吓唬人了。

    “这些日子老实喝药了吗?”

    贺兰毓揽着她,手掌覆在她腰间缓缓寻索,身子愈发贴近了些,声音拢在她耳廓,低得近乎呢喃。

    “我……”

    可温窈并没有来得及真的回话,话音被堵在口中,他大手掐在腰间,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放上了身后的书案。

    月辉初洒,养心斋里春色一片,屋里摇曳烛火将屋中身影隐约映在了窗纱上,模模糊糊一片倒显出几许难舍难分。

    这晚她不想再狼狈晕倒,终于向他开口求了饶,换来一次略克制的对待。

    至少最后戌末亥初,贺兰毓衣冠楚楚出了养心斋后,她还能自己走回素心院。

    十一月初,日子已渐入了初冬,愈发昼短夜长。

    这日贺兰毓下半晌回府时辰稍早,傍晚天还未暗,自西北偏门下马车后,径直踏进了素心院大门。

    进屋时没教人通禀,温窈那时正在伏在软榻小几上抄写经书,凝神专注间,却见纸面上陡然投下道阴影。

    她扭头望去,便见贺兰毓负手立在她身后,身上还穿着朝服没换,目光正径直落在纸面上。

    温窈忙下榻趿鞋,却听头顶传来一句——“你从前不是惯写小楷,何时改写隶书了?”

    贺兰毓从小几上拿起那张宣纸来,指腹缓缓摩挲在字迹上,字体端正笔锋圆融,风骨犹有几分熟悉。

    温窈起身的动作一顿,一瞬间直觉便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时没言语,他指尖敲在小几上咚地一声。

    “说话。”

    “你何必明知故问。”她蹙着眉,话音难掩几分不耐。

    先帝当年曾当众赞许易连铮“端方君子,字如其人”,使得隶体一时誉满盛京,他的美名亦是无人不知。

    而温窈这字便是成婚后,易连铮极耐心手把手教的。

    贺兰毓闻言似是而非勾了勾唇,“我知道什么?往后问你什么便答什么。”

    他说着朝那写满隶体经文的纸张看了眼,扬手放在烛火上烧了,淡声道:“重新抄。”

    既是重新,隶体必然是再也不能出现的。

    温窈没料到他计较至此,低着头抿唇深吸了口气,只得顺从嗯了声。

    那厢来福应是听闻贺兰毓归府,教人从明澄院捧着件常服送了过来,婢女手捧着衣裳进屋,放在软榻上便自觉退了出去。

    温窈站在原地片刻踌躇,贺兰毓已取下官帽放在小几上,伸展双臂看向她,“没伺候过男人?”

    那话听着意有所指,但她其实真的没有。

    毕竟从前与易连铮夫妻之间温存体贴,那本不叫“伺候”,而什么叫“伺候”?

    ——主子与奴婢。

    “我手笨,怕伺候不好相爷。”

    贺兰毓却不言语,仍旧伸展双臂等着。

    她避不过便还是上前些,仰着脸抬手去解他右肩上的盘扣。

    但许是流年不利,往日在易连铮那里惯常的动作,今日换成贺兰毓便不知怎的了,那扣子像是粘在了一起,如何都解不开。

    他身量又高出她许多,温窈够得难受,心下也隐约着急了,不一会儿,鼻尖便冒出一层细汗。

    “原来你是真的笨。”

    贺兰毓等得蹙眉,垂眸不咸不淡刺了她一下,自己抬手解了一排扣子,顺带着连腰间玉带也解下来扔在了软榻上。

    温窈杵在一边面上火辣辣地,还得继续上前去替他宽衣再换上常服。

    系腰带时她躬着腰,双手从他身侧环过去,没等站直起来,背上便忽地覆上一只大掌,缓缓从脊梁摩挲到腰窝。

    温窈暗自咬唇,手中速速将腰带系好,一应玉佩、香囊都挂上,忙往后退了两步,与他划清界限。

    “外间已传膳了,相爷请吧。”

    贺兰毓收了手,眼中却是平静无澜,与那手掌灼热的温度判若两人。

    两人从暖阁一前一后出来,外间桌子上已摆好了丰盛菜肴,他先落座,温窈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相对坐下,没人说话,整间屋子便只有碗筷拨动的声响。

    一顿饭安静用完,外间方才日暮时分,秋阳晚照,从廊檐下映进屋中一地霞光。

    撤了桌,贺兰毓没离开的意思,提步又回了暖阁,自她的小书架上随手取了本书籍,懒散倚在软榻上翻得漫不经心。

    温窈教观灵去沏了盏清香解腻的桂花茶放在小几上,顺手便打算将那几张经文收拾了,不成想手才伸出去,腕子便被他一把捉住了。

    她心头一跳,试图往回抽,但没抽出来。

    “坐下,继续写。”

    温窈僵在原地不肯挪步,“今日不写了,经文要呈给老夫人,我要先练练字,不敢敷衍。”

    她那么满脸的戒备,生怕贺兰毓瞧不见似得,他不相信那蹩脚的由头,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怕我碰你?”

    温窈是怕,但她看明白了。

    他来这儿根本不是为了用膳,而就是为了睡她的,或早或晚,或戏谑或发泄,总之都是要睡的。

    她没回答,但眸中一丝躲闪分毫不差地落进了贺兰毓眼中。

    他挑眉,拇指指腹有意轻抚过她纤细的手腕,引起她一阵瑟缩,偏又教她挣脱不掉。

    “过来。”

    贺兰毓话音仍旧是一贯地轻描淡写,姿态也还懒散靠在软枕上动也未动。

    温窈两手交握在身前紧了又紧,终于蹙眉道:“我这几天小日子。”

    他听着便笑,松开了她的手,下一刻却伸臂揽着她的腰将人捞进了怀里,“教你写几个字,何时说过要碰你了?”

    温窈无言,只得脱鞋上了软榻。

    贺兰毓惯写行书,没有隶体那般端正,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颇有几分狂放不羁。

    大掌握着她的手,笔画银钩美其名曰写字,可在纸上不过勾画了两三个字,所谓近水楼台,侧过脸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耳垂,心念微动,启唇便含住了。

    她的耳垂完好粉嫩,没有耳洞,软软一小团儿嫩肉,含在嘴里像是要化了似得。

    他记得她小时候八岁便该穿耳,可因为怕疼,捂着两只耳朵满屋子窜,无路可逃时躲到了他身后,缠着他去向温老夫人求情。

    那时温老夫人吓唬她:“不听话的丫头,女孩子长大了出嫁可是要戴耳珰的,你不穿耳洞,将来可就没人娶你了。”

    她说了什么?

    她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狡辩道:“我不是跟三哥有婚约吗?三哥不会嫌弃我的,您问问三哥是不是?”

    贺兰毓想着,心头莫名腾起怒意,齿间轻重不忌狠狠咬了她一口。

    温窈疼得嘶一声,眼眶顿时就红了,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

    灼热的气息萦绕在脸颊颈间,烘烤得她脸颊滚烫,极力试图忽略衣裳底下抚弄的手却不成,指尖狼毫颤抖得难以为继,在纸上画下一道蜿蜒曲折的痕迹。

    “专心练你的字。”贺兰毓衣冠禽/兽,装模作样屈指在宣纸上点了两下,又问:“听闻你前些时候教丫鬟去了西偏门,想出去?”

    “我想不想对你而言有区别吗?”温窈咬着唇,眉间紧蹙。

    他闻言挑了挑眉,薄唇轻触她颈项,喃喃道:“金丝雀在笼子里关久了活不长,总得放出去透口气的。”

    “再问你一遍,想出去吗?”

    温窈眸中闪烁了下,怕他出尔反尔,到底还是嗯了声。

    整整写满两张纸,温窈撑在小几边双臂发软,上衫衣摆松松散散,雪白的颈项上星星点点散落着殷红的痕迹,像是雪地里飘下的梅花瓣。

    他临走前留下话,说后日会放她出门一趟。

    晚上就寝前,温窈唤来观灵,嘱咐道:“他准我后日出门一趟,你替我去郊外庄子将上半年的账收上来,再立立规矩,别教那边儿管事的偷懒耍滑。”

    她出阁这么多年,手中有些私产,当初郑高节虽将她困在雾月小筑,但没动里头的东西,这些都是她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她对来日的盼头。

    出门这天主仆两个起了个大早,拾掇好,正准备出发时,却见来福带人捧着件衣裳进了院门。

    那是件男装常服,来福教人将衣裳搁在圆桌上,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

    “今儿爷要往秋茗山赏枫,这是给姨娘准备的,您快换上,去西偏门等着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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