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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刺客

    春意眸光闪了闪,不接这个话题,反而道,“言姐姐,你脸上伤得不轻,是纳兰大人打的吗?要我说,纳兰大人这次也实在是鲁莽了,他怎么可以对言姐姐下这么狠的手?”

    一边说,将手里藏着的小布包小心的从残破的窗口递进去,“言姐姐,这里面有些伤药,还有些干粮,天寒地冻,你凑合着用,我不能在这里多待的,言姐姐保重。”

    话一落,兔子一般的身影,又急匆匆跑走。

    夜色如墨,莹雪如玉,无数的雪花,飘飘扬扬的从半空中落下,摇摆着,呐喊着,一路从天而降,挤在一起,揉在一起,不多时,大团大团的雪絮子,更加将这一个寒冷的夜,衬得越发的严寒,苛薄。

    锦言紧了紧手里的小布包,只觉这一场寒冬的雪,将她整个身体都挤得打心底里沉闷。

    她本想再问问春意,宸妃娘娘如何了,可春意根本没有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她从窗边离开,借着墙上支架里的火把,将春意送来的小布包打开。

    里面果然有一只青瓷的药瓶,另外还有几个硬硬的干馍馍。她看了看药瓶,先放到了一边,然后拿起馍馍啃了啃,顿时又苦涩的摇摇头,将那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吃食放下。

    这么冷的天,有吃的也咬不动了。

    脸有些疼,她随后又将那青瓷的药瓶打开,指尖挑了一抹药膏,胡乱的抹到了脸上,霎时间,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袭来,她“咝”的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又是一股极其霸道的火热的肆虐。

    如刀割,如箭戳,又像是无数只虫子张开嘴使劲的咬着她,狠命的要钻到她脸里面一样,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用力捧了脸,撕心裂肺的尖叫出声。

    “救我,救我……”

    她凄惨的叫着,在这样落雪的寒夜,又如此偏僻的废弃宫殿,她的呼声,根本就没有人听得到。

    宁安宫。

    整体气氛肃静,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

    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无不放轻了脚步,踮起了脚尖,就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上头发怒,而这一辈子的活路,也就完了。

    “嬷嬷,娘娘如何了?”

    春意从外面回来,顾不得满身的严寒,低声询问,那被拉住的嬷嬷看了她一眼,堆了满脸的笑道,“原来是春意姑娘啊,娘娘经太医诊治,已经无甚大碍,只是宸妃娘娘……”

    “宸妃娘娘的事,就不劳嬷嬷费心了。”春意看一眼左右,猛的出声打断她,又正色道,“嬷嬷如果没什么事,就先下去吧。”

    “春意姑娘,这……”嬷嬷愣了愣,还想再说,春意已经转身进了内殿,急匆匆的背影,似乎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寻常,嬷嬷看在眼里,狐疑的摇了摇头,也不敢多想,转身走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帐,又掀了珠帘,进了内室,皇后榻前的帘已被左右束起,明色黄媚的象征,是她身为皇后的尊荣。

    春意到榻前,左右宫女齐齐弯腰,春意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倒退而出,房门掩上,隔绝了门外的一切严寒。

    飞雪落下来,扑到近前,便被屋里的暖意所融化,老天爷的威力,进不得这扇门。

    “娘娘,奴婢将事办妥了。”

    确定一下四周再无人影,春意跪在榻前说,榻上的皇后,慢慢就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春意连忙上前扶一把,皇后靠着软枕坐起身来,脸色虚弱的看着春意道,“可是那宸妃,已被皇上问罪了?”

    她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么大的局,如果这样都不能扳倒她,那她这后宫之主的高位,也当真可以拱手让人了。

    “娘娘,宸妃如此好命,也不就是皇上喜欢她那个脸蛋,若是她那脸毁了,皇上还会喜欢她吗?”

    春意垂首,侯在一旁说,这主意不可谓不毒,一个女人此生最在乎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这张脸了。尤其是她们这些后宫女人,那都是要靠脸来博宠的。宸妃如果当真是毁了脸,也根本就轮不到她出手,皇帝也自然就会厌了她。

    “主意好是好,可这件事,谁敢去做?是你吗?还是本宫?”

    皇后挑了苍白的眉尖,淡淡的说,“她从来就是皇帝的心头至宝,她的脸……没人敢去毁。”

    除非……

    “娘娘放心,这事,奴婢已经有了人选了。”

    垂下的眉眼抬起来,春意上前,低声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听着,慢慢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很好。春意,这事若成,本宫提拔你为宁安宫女官身份。”

    大历年间,女官之位,也可以说是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更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是连底下后宫妃嫔见了,也要敬三分的。

    春意顿时大喜,急忙叩地谢恩,“奴婢谢娘娘赏赐,奴婢忠于娘娘之心,万死不辞!”

    这之后,春意出了宁安宫的门,便径直又去了宸宫,片刻后再返回时,她原本清秀雅丽的脸色,不自觉就多了一丝得意的傲然。

    想到还在那一处废宫之中的言姑姑,春意顿了顿足尖,转身又回去。

    静悄悄的夜,半丝杂响都没有,春意的步子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嘎吱嘎吱”的轻轻响着,像是暗夜的魔鬼,踏着风尘而至。

    屋里的火把燃尽了里面的松油,已经悄然熄灭,从窗口往里看,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春意又轻声唤了两声“言姐姐”,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春意心一松,身子僵硬的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中,很久很久之后,才轻轻的叹一句,“言姐姐,怪只怪,今晚你不该来啊!”

    翌日天亮,纳兰城要押送夜里的刺客,去交于皇上亲自审问,可当他打开门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具血淋淋的尸体。

    他一怔,急忙踏步进去,先是看了锦言脸上的伤,又接着探了她的鼻息,这才长长出一口气,指着锦言道,“她还活着,赶紧着太医相救。记住,这宫女不能死,她必须活着!”

    皇上要审案,自然不能审个死人,纳兰城这话,众侍卫也都懂,急忙就七手八脚抬了身体已经发冷的宫女出去,先行安置在一处偏殿,又加了床被子,至少不会被冻死。

    而纳兰城此刻,则是心中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那个女人,她自己都难保了,为什么又要救自己的仇人呢?

    抬眼看着柳红身上裹着的他的大氅,纳兰城皱了皱,他亲自见到这个宫女要杀人,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刚刚那个小宫女也早死了。

    以德报怨,这种事,没想到这后宫中也会有。

    “罢了,既是你拼了命救下的人,也该是她的造化。”

    纳兰城叹一句,上前再看看柳红,因为有锦言给她包扎伤口,又舍了大氅给她,她倒是活得比锦言还要滋润。

    “来人,把她也抬走吧。”

    皱了皱眉,纳兰城吩咐着,另有侍卫过来,也将柳红抬了出去,纳兰城最后环视一圈,踏步要走,余光瞥见地上有只蓝色的瓷瓶,还有几个硬硬的馍馍。

    弯腰捡起来,先将瓶口打开,放到鼻下嗅着,顿时便蹙了眉,脸色变得难看。

    眨眼想到那小宫女脸上的伤,纳兰城心下一紧,急忙闪身出去。

    偏殿中,太医为锦言诊治之后,摇头道,“大人,非是下官不尽力,实在是这姑娘浑身是伤,连病带冻,她要能捡回一条小命就不错了,但什么时间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命了。”

    太医一边摇头,一边坐下去开药方,纳兰城将手里的瓷瓶递过道,“大人且慢开药方,先看看这个是什么?”

    青瓷的药瓶,非常细腻的做工,看起来像是宫中的东西,只是不知是从哪个地方流出来的。

    太医接过手,一边看着一边道,“咦?这个东西,看着好眼熟,怎么会在大人手上?”

    抬手将瓷瓶打开,放在鼻间嗅了嗅,跟着就脸色凝重的道,“大人,这东西是从什么地方而来?这样狠毒的东西,凶手抓住了吗?”

    如此杀人于无形的东西,居然会在纳兰大人手上,自然太医的第一反应,是纳兰城抓住了那凶手。

    “凶手还没有抓住,只是这个东西,是纳兰偶然捡到的,大人能确定这里面盛的是什么毒吗?”

    抬手又将青色的瓷瓶拿过来,纳兰城细心放好,又肃正了脸色道,“如果大人知道,还望告诉一下,此毒关系到皇后娘娘的身体,也关系到宸妃娘娘的清白,以及皇上的震怒。”

    皇后在宁安宫中毒,只是因为喝了一杯宸妃亲手斟的茶。

    “这个,下官明白,纳兰大人还请放心。”

    太医连连说道,额上也冒了冷汗,纳兰城点了点头,抬步出去,景元帝大步踢着衣角而来,紫色潋滟的尊贵,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一身不怒而威的气息,令得沿途侍卫都跪地相迎,纳兰城跪地称万岁,景元帝手一摆,脸色寒道,“听说纳兰昨夜抓到了刺客?朕特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