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

锦宫 > 正文 第十五章女官

正文 第十五章女官

    锦言吓得慌忙跪倒地,嗫嚅着道,“皇上,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惊动皇上。”

    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将人家罚在门外跪冷风,这一眨眼的时候,突然又亲自为她上药,锦言再怎么想,也想不透皇上的用意,到底在什么地方搁着。

    说是迁怒又不像,说是故意折腾她,倒还有那么一种意思。

    “朕亲自为你上药,是朕不够资格么?你这么畏朕如虎,以后,要怎么敢留在朕的身边伺候?”

    皇帝不悦的道,他指尖挑出的药膏像是一滴丝滑的羊奶,细细裹了他修长的指腹,看上去,竟有一种别样的眩目之美。

    锦言下意识的抬了头,有些犯傻的看着皇帝的样子,想到第一次第一眼见皇帝时,她正被宸妃用茶碗砸了额头,那时候她以为她死定了,可皇帝却救了她。

    那时候,他清清亮亮的声音,温和仁慈的面容,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她的心底里。

    皇上是个好人,她这一辈子,第一眼,便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他,但她也深深知道,她与皇上之间的身份,那就是天差地别,她也只是臆想,而从来都不敢表现出来。

    没想到,今日却有如此好运,皇上关心她,还要为她亲自上药,她已很开心了。

    “傻愣着干什么?朕瞧着你这脸是好了,可这脑子却是坏了。”

    景元帝皱着眉头说,又仔细看了她前些日子还肿成猪头的脸,眼下也确实是好了许多,想来太医的人也是用了心的。

    眸光轻轻一点,略抬了抬手,梁总管立时上前,将手里干净的帕子递上去,皇帝拿过去擦了手,又有些嫌弃的道,“既然你不敢劳朕的大驾,那这药就自己擦了吧!唔!对了,朕上次见你额头被砸了,这会好些了吗?”

    总是记得她倏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她发髻间的那一片滴水的百合。

    清尘风傲,极是纯雅。

    “皇上,奴婢……奴婢惶恐。奴婢对皇上说了谎,奴婢该死。”

    眼里瞬时有着眼泪流出来,锦言哽咽着嗓子说,一切的祸端,只从那一夜,柳红打翻了她的茶水开始,她便已经再没有独善其身的权利了。

    她进宫已经六年时间了,这宫里的种种算计与阴暗,她也看尽了许多,可为什么要轮到她自己时,她仍旧还是无法做到那真正的冷心,冷情?

    如果她能够再心硬一些,那么柳红,还在春意,是否现在都要被接连拖出去杖毙了?

    “糊涂的东西!既是说谎是死,那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既然你自己都知道是说了谎,现在朕也刚好闲着无事,你就好好给朕说说,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所有不该承担的罪责,全部一力承在肩上,这小宫女不止胆子大,更像是不怕死。

    “皇上……奴婢,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可是皇上也要答应奴婢一件事,奴婢才敢说。”

    颤巍巍又抖着声音说,身子跪在地上,伏得特别的底,但她话里的坚定,却是让年轻的皇帝,又是好气,又是生恼。

    “混蛋东西!你这是在跟朕讨价还价吗?泥菩萨过河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竟敢向朕再去索求别人的生机?依朕看,你根本就是个蠢货,傻子!”

    如果不傻,都这个时候了,难道别人的命,比自己更加重要?

    景元帝恼怒着,伸手一拍桌子喝道,“说!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次若再犯浑,朕索性就砍了你算了!如此不识好歹的东西,朕老护着你干什么?”

    即使是最初有新鲜的感觉,可现在,总是这样三番两次的说谎要挟,景元帝再好的脾气,也要够了。

    “皇上,奴婢……奴婢不敢。”

    生怕真的将皇上惹生气,锦言咬咬牙,终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末了,又硬着头皮再求一句,“还请皇上恕罪,不要降罪于她们。”

    她们……或者只是无心,或者也只是一时糊涂,但这罪不至死。

    “哼,你倒是好心了,可你的小命在朕这里要不要活着,朕还没有告诉你,你又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的请求,饶过她们?”

    心里生了寒,景元帝沉了脸,拂袖回到龙案之后,明黄的龙袍肩上,扛着一只面目狰狞的五爪金龙。皇帝因为生气而怒,霎时整个书房又一片寒冷。锦言死死扎了脑袋跪在地上,梁总管心中不由就叹一口气,上前劝道,“锦言姑娘,这好心不是错,但要看这好心是谁给的。难道她们要杀你,你还要护着她们吗?”

    如此就是滥好心了,怪不得皇上会不高兴。

    “梁士!你与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就这样一个榆木脑袋的笨蛋女人,你说朕要天天把她放到身边,还不得给她气死?”

    皇帝虎着脸说,这里没有外人,他说话也较之往常随意,锦言听起来还不觉得什么,梁总管已是心下暗暗惊讶。

    皇上,居然真的对这样一个洒扫宫女出身的贱籍奴婢起了心吗?

    下意识垂了眸光,悄悄退下,整个上书房的地龙烧得暖暖,不过片刻间,锦言身上又痒得厉害。

    景元帝看着她麻烦,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真的要朕亲自为你上药吗?”

    下巴微微的点点,向着她放在手边的冻疮膏看到,“那东西都已经给你了,你要是真的不爱用,就拿去丢了。”

    他真是说不出为什么,突然就对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上了心。

    这事传出去到底是丢人啊,他又不能直接开口要她,难免就有些为难。

    面对皇帝阴晴不定的种种诡异,锦言不再多说话,急忙谢恩之后,拿起手边的冻疮膏,先给手上十指,手背掌心都涂好了,可又感觉她痒痒的双脚不能再等了。

    可皇上就在面前,她不敢造次,只是咬咬牙,又使劲憋着忍下。皇帝这会倒是散了怒气,又起了心,他记得刚刚梁总管说过的,这人冬天要是冷得厉害,手脚都是会起疮的,那她擦了手,不用擦脚吗?

    他如此一想,又看着这小宫女坐立不安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下去吧。”

    摆了摆袖子,锦言终于松一口气退下,景元帝低头再继续看着奏章,莫名就再也看不进去了。

    索性就自行披了大氅,踏出了书房的门,梁总管正在门前与锦言说了话之后,又着了小太监送她回去,一转脸发现皇帝在身后,他急忙过去,小心的禀道,“皇上,老奴见这锦言姑娘实在是可怜,所以就自作主张,将她放到底下宫女住的通铺里了。”

    宫女住的通铺,虽然是有些挤,但到底还是有火炉的,她总不会冻得那么手脚生疮。

    “宫女的通铺么?那地方会不会太拥挤了些?”

    景元帝听着,却是皱眉,又细想了想,“罢了。梁士,从今天起,她便是朕的御前奉茶了,上次闻着她泡的茶香很好,想必以后也会尽心尽力的。”

    皇帝一时心善,惹得日后的宫廷,风云渐起,而诡谲不断,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得到以后的事。

    听皇上这样吩咐,梁总管自是吃了一惊,这官职……升得也太快了。

    但他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在片刻的失神之后,又立刻下去匆匆去办,不过短短时间,锦言从上书房出来,到下边宫女的大通铺,然后再被梁总管急召而走,等得消息传开时,她已是大历宫中,有头有脸的仅有的几位女官之一了。

    御前奉茶,在大历年间,是从三品的官职,所谓人要来了时运,生死都挡不住,锦言一冲飞天,从麻雀变凤凰,宫中不止各位娘娘,便是连一些的文武大臣听了,也都觉得格外的不可思议。

    “娘娘,那小蹄子有什么好?皇上竟是如此的看重她?”

    宸宫之中,柳红嫉妒的眼睛泛着狠极的汹汹怒火。

    那个贱人,她凭什么敢配那一步登天的殊荣,而竟是做了皇上的御前奉茶?

    她就是该死,该死!

    她明明就该死在那一场冲天的大火中的,可她却偏偏还活着,这才是真正气病了娘娘的原因。

    “胡说什么?皇上的恩典,岂是你这个贱蹄子可以随意言语的?掌嘴!”

    软榻上一声厉喝,宸妃娘娘素面朝天的冷着脸色看过来,因为气怒,她的胸前急速起伏着,明显也是气得不轻。

    皇上现在,是真的看透了她们了吧?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上既没去皇后的宁安宫,也没来她的宸宫休息,这是打心底里真的厌了她吗?

    不!

    不会是这样的!

    底下柳红惶恐跪地,“啪啪”的打着自己的嘴巴,既响又疼,她自从上次被纳兰城踢了一脚之后,这其实身子比锦言还要虚,如今这么一番耳光掌下去,不过片刻间,就有些头脑发晕,昏昏沉沉的跪不住了。

    “够了!”

    宸妃终于听得心烦,厌厌的喊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听说皇上现在还没有翻牌子,趁着现在天色还不晚,你去给本宫打听打听,皇上今晚,要在哪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