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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赐她

    梁总管摇头,“不,不是注意,是一定要……扼杀。”

    锐利的视线,如刀剑一般扫视而过,顿了顿,梁总管声音沉沉,再次提醒,“纳兰大人这一次出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甚至连皇上也……”

    话到这里,他轻轻叹息一声,将自己锐利的视线渐渐隐去,终是摇头,“有些事情,老奴该说,或是不该说,纳兰大人心里也最好有数才是。”

    抬手,一只不知何时早被揉烂的草蜻蜓塞了过来,纳兰城摸在手中,不用看,就已知是什么。浑身瞬间僵硬,再抬眼,梁总管背着阳光,匆匆而去。

    寰宫还没有打扫,皇上的旨意还没有拟出,他还有好多事要做,也只能提到点这里。

    “梁公公,多谢。”

    终久,纳兰城将已经烂掉的草蜻蜓攥在手中央,用力的攥着,眸光一片惨淡的哀伤。

    这一辈子,他先是失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又是自己的母亲,最后……是连自己心里连想都不敢想的女人,都不能再去默默的关注了吗?

    想到了梁总管临走时说的话,连皇上也对他起了疑心,那么她以后的日子,将会过得越发艰难。

    “大人,梁总管有没有说,要不要给娘娘们都搭个凉,端些凉茶来解暑?”

    寒秋抹一把汗跑上来,与他低声说道,纳兰城将掌心里已经揉烂的草蜻蜓紧紧的攥好,目光淡然收回,与他点头道,“皇上只说罚娘娘们跪着,并无说不许饮茶。这样,你着人给娘娘们都送一碗凉茶过去润润嗓子吧!”

    皇上的旨意,只说让跪着,也并没想这么快就要了娘娘们的命。

    如此酷暑之夏,他们这些粗糙大汉尚且还受不了,更何况这些娇生惯人的贵人?

    “那敢情好。这么热的天,我都快要受不了了……”

    寒秋眼睛一亮,又低声说一句,再抹一手额上的汗,急匆匆转身去忙活这事,纳兰城慢慢吐口气,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是冷汗。

    明明极热的炎夏,他却像是置身于雪山之颠。

    手里的草蜻蜓,悄悄的从指缝漏了出来,他垂眸,目光软软的看过去,心下忽然便重重的揪着疼。

    原来,早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她唯一送于他的东西,丢得如此彻底。

    从来灵动欲飞的草蜻蜓,如今只是一团,被暴雨揉烂的草叶子。

    颓败,凌乱,一如他的心,寒凉,而又绝望。

    “大人,那茶水都已送了下去,大人要不要现在……就查查案子?”

    片刻后,寒秋吩咐了那边的事,又带着一头的热汗快步过来,纳兰城手掌一翻,不动声色将那一团草绿色纳入衣袖中,又稍稍向着那边看一眼,四宫三妃,外加华贵人,都已饮下了侍卫送去的凉茶,可唯独皇后娘娘仍旧努力端着她身为正宫之后的身份,疾言厉色,根本不肯饮下如此劣茶。

    看不到的眼底深处,纳兰城眸光精芒一闪而逝,又再度垂眸道,“皇后与各宫娘娘暂不去理会。你着人先将宁安宫如颜带过来。”

    寒秋一怔,有些犹豫,“可是,她到底也是皇后身边的人……”

    话未说完,纳半城冷冷的目光看过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耀武扬威的宫女?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又如何能够常留皇后身旁?”

    也正是因为皇后身边总有像是如颜这一类的人,所以今时今日,才能犯下如此的滔天祸事。

    宫外国公府尚且自顾不暇,武皇后,也终于是恩宠就此殆尽了吧?

    “那,就依大人之言,先行带那狗仗人势的家伙过来吧!”

    轻轻吐了口气,寒秋利利索索去提人,纳兰城将目光抬起,远远望着天际深处。

    他这样做,是出于一些私心,但更多的,是他心中更加不能提,又放不下的那一份怅然。

    “大人,皇上吩咐,这里的事,先请纳兰大人放一放。纳兰府着人来报,请大人回府去着办老夫人的丧事。”

    昨夜暴雨,连续几处,同时出事,唯独纳兰府最是血流成河。

    景元帝对于此事,早已得报,但又因为甘露殿的突发之事,而忘了纳兰城,直到此事才倏然想起,便立即着小太监来禀,纳兰城顿了顿,目光黯然,却瞬时又缓缓的摇了摇头,“还请公公去回报皇上,纳兰食君之禄,便忠君之事。老夫人之事,家父自会安置,纳兰要留在宫中,为皇上效力。”

    双手一抱拳,袖袋里揉烂的草蜻蜓落了下来,小太监低首看去,纳兰城上前一步,踩在脚步,小太监便心下激淋,又赶紧低声道,“大人放心,奴才这就去禀。”

    匆匆回身而去,不多时又回来,与他说,皇上答应了,此事由他。可等老夫人出丧之际,便一定会回府去。

    纳兰城自是答应不提。目光再度向着天边看去一眼,只觉浮云变幻莫测,人生如棋,这一辈子,大概是至死,都不会原谅那人的吧?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快来人,快来人啊!”

    耳边骤然一阵嘈杂之声,纳兰城倏然回神,是德妃向来身体虚弱,受不得如此炎阳炽烤,终于中了暑热,昏了过去。

    德妃身边的宫女嬷嬷齐齐都惊慌大叫着,纳兰城立时命人,将德妃抬到了树荫之下,暂行休息,又等得让人去禀了皇上之后,皇上破例允许德妃先行回宫,不为别的,只为德妃平日里从来都是念经礼佛,景元帝也是心下有数。

    另者,有核仁青枝在旁说道:德妃也曾为锦言求情,景元帝自然不是个昏君,即刻便许了德妃回宫。

    这之后,等得梁总管终于安置好了寰宫那边的事情,代为拟下的旨意也已纳好,便亲自捧了来,又请皇上过目,这才按下玉玺,出得外殿,当众宣布。

    旨意一出,众妃再次哗然,武皇后更是又气又恨,心头猛然一阵揪紧,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当场给气到昏厥。

    “大人,这……这怎么办?”

    寒秋一脸呆滞的喃喃问,德妃走了,这是皇上允许的,可皇后不是德妃啊……这根本动都不敢动。万一皇上动怒,这后果无人可以担待得起。

    幸好还有梁总管来,主动低声道,“两位大人稍侯,待得老奴去禀告皇上。”余光微微垂落,武皇后一身凤袍本该端庄雍容,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也怪不得谁。

    进了内殿,便见一堆太医窃窃私语的围在桌前,细细商量着娘娘的脉案,究竟该如何诊治。

    景元帝一身冷清站在窗前,目光咄咄望着大太阳底下,已经跪到昏厥的武皇后。

    曾经的夫妻情深,海誓山盟,早已随着时光流逝而流逝。景元帝再也记不起,最初见她第一眼时的风情,该是如何的乖巧,柔美。可如今,再乖巧柔美的女人,终是低不过荣华富贵的侵蚀,与至高无上的权力诱惑。

    自古深宫,最是人间炼狱。再是如何本性纯良的女子,一旦步入深宫,便再也不复当初的唯美。

    “皇上,皇后已然中了暑热,纳兰大人问,该怎么办?”

    梁总管进来请示,景元帝淡淡勾唇,凉凉的道,“皇后既是撑不住这大热的天,那就再给她将华盖挪过来吧!到底是朕的一国之后,该有的尊荣,也该给她一些的。”

    字字句句说是要再给皇后一国之后的尊荣,却是只字不提,让她返身回宫的事情。

    便是要昏,也要昏在甘露殿外,便是要死,也要死在华盖之下!

    自古帝王多薄情,由此,也可见一斑。

    梁总管心下一凛,再不敢多言,躬着身匆匆退去,与纳兰城转述之后,刚刚被撤走的华盖,便再次移至而回。

    其它诸妃见了,更是不敢多言,个个都被晒得脸色发红,而叫苦不迭,可谁都不敢真的晕倒。

    皇后娘娘身份尊贵,皇上倒还念她一身体面,给了她华盖遮阳,而她们,却是什么都没有。

    梁总管飞快的将各位娘娘的神色收入眼中,又返身进殿,与皇上细禀,“寰宫已经着人去收拾,只是那锦宫的匾额,是否要皇上题字?”

    皇上爱妃,自此之后,要晋封妃位,一切都不能马虎。

    尤是这锦宫之名,又取自于锦妃之意,更与当初宸宫宸妃之荣,大可相比肩而上,这无论是谁,都不敢怠慢。

    “笔墨!”

    目光沉沉从窗外收回,景元帝忽然出声,一身的惊华气度凛冽而犀利,梁总管心下一叹,便知这一事之后,整个后宫……将不得安宁。

    那边太医仍旧在忙着,几番讨论,仍旧争执不出,梁总管摇摇头,亲自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景元帝便站在窗前,梁总管张开捧着上好的宣纸,也不用铺桌,不用镇尺,直接饱了笔墨,一气挥洒而去。

    锦宫二字,由盛怒之中,一蹴而成,自然又有一种气势磅礴乍然而出,又杀气腾腾,极是锐寒。也由此可见,皇帝心中对于今日之事,该是如何的震怒未消?

    梁总管身子一颤,尚未来得及喊人来接他手中毫笔,景元帝已经一把推开窗子,将手中毫笔一掷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