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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流言

    乔大夫擦了把汗,跪行上前将那飘落在地的纸张接过,只一眼,便颤着嗓音喊着“皇上饶命”,一边又拼命的磕头。

    景元帝起了身,眸光中透着令人看不透的深沉:“朕的锦妃娘娘新孕两月,朕怎么不知?”

    踏子步子起了软榻,他居高临下步至乔大夫面前,声音凉凉的问,“说吧,这纸是哪里来的?是谁让你来的?”

    哪里来的,谁让你来的……看似是几乎相同的一个问题,可这话里的寒意,却是让人脊梁骨都打着哆嗦。

    冷汗涔涔的顺着额头往下流,乔大夫一边颤着手擦汗,一边磕头“咚咚”的响,“皇上饶命,饶命。草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只是一觉醒来,便被人抓了起来,然后逼着草民写了这一张纸,就又被打晕了过去。再醒来,就见到皇上了。”

    他冤枉,他真的冤枉,他虽然是很穷,可是人穷志不短,他是绝不会做出如此之等损人利己的事情。

    哪怕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被迫写了什么,可眼下皇上就站在跟前,他无论如何,也不敢信口开河的。

    “呵!看来你倒是不傻,在朕面前,还算诚实。说说吧,是什么人抓的你,还有印象吗?”

    下巴轻扬,又探手下去,乔大夫哆嗦着将那张写了寥寥数字的纸张递了过去,皇帝看也不看,当下就撕碎了扔开。

    霎时,飞飞扬扬的碎纸屑,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乔大夫吓得眼一白,昏了过去。

    皇帝看着他,冷哼一声,“梁士!”

    梁总管应声从门外而进,垂眸一见乔大夫昏倒在地上,不由得便暗叹一声,近前道,“皇上?”

    眼观鼻,鼻观心,不该他问的他不问,不该他看的,他也不看。

    “锦宫是否来人,报过这乔大夫失踪的事了?如果有的话,你着人去告诉一声,乔大夫在朕这里,让娘娘不要着急。”

    目光重又落在乔梁身上,只深深看过一眼,便抬步而出。

    梁总管留在当场,进行善后处理,自然是着人,先把乔大夫又另安排了去处,这厢皇帝也并没有如同梁总管所料,直接去了锦宫。

    而是只带了近晋的贴身小太监,小丸子一人,去了秋后午间的御花园。

    入了秋,气温就有些降,园子里的花谢也是极为明显。夜里才刚刚过了场秋雨,满地都是落地残芯,看起来好不凄凉,皇帝踏步进来,本就不好的心情,再见着这一幕,就越发的不好了。

    “这里怎么这么乱?就没有人记得清扫一下吗?”

    白色的木槿花,开在园子里的墙根下,夜里的秋雨打落下来,昨日残落的花落,便归于尘埃,满地白。

    朝开暮谢的奇异之花,最初时,是一种好奇,可时间长了,便又成了一种感叹。

    如此短暂的花期,却是如此咄咄的不屈服于现实,这是木槿的风骨,或者……也是她的风骨。

    迈步过去,景元帝靴足踩落,白色的花瓣被他辗落脚下,再抬起来,很快就变得脏污不堪。

    他这倒不是辣手摧花了,只是心里发闷,想要找些事情而已。

    “皇上……皇上恕罪。”

    这里园子边上的奴才,原本是闲着无聊,歇着偷懒的,可谁想到,皇帝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而且来了就如此这番训斥,立时便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又浑身颤抖,皇帝看着他们这样子,脸色便更加不好。

    甩袖离了墙角,他踏步出来,与小丸子道,“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于梁士知道!在今日天黑之前,朕要看到这里的园子内……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有一个好的环境,才能更有一份好的心情!

    本来是出门散步,排忧解烦的,可偏是又见了这么一出,他心情能好了才怪!

    冷冷的阴沉着脸色,他心思繁杂的出了园子,想要过去锦宫,可又怕自己的坏心情,影响给了锦妃。

    犹豫间,竟是无法决定的伫立在御花园门口,一时之间,这天大地大,也无他可去之处了。

    小丸子满满的小心,细致的伺候着皇上,大气不敢出。

    此刻,他只要将自己做好,寸步不离的跟着皇上就成,其它的,皇上才是主子,皇上要去哪里,他根本就干涉不得。

    倏然,皇帝抬步,朝定着一个方向而去,小丸子飞快的瞄了一眼那头,像是宁安宫的方向。

    宁安宫?

    心下骤然一愣,瞬时泛起一股极为怪异的感觉,又立时散去,抬步跟着皇上,向前随行。

    不想,才刚刚行至宁安宫之前,便见宫门大开,尘烟满布,院子里秋下的梧桐树上,叶子慢慢泛黄,随风而落。

    天气慢慢见凉,深秋已然来监。

    武皇后宫中的梧桐院落中,眼下也竟是堆了满院的落叶,更是放眼望去,荒草凄凉,说不出的心情复杂,而又难掩叹息。

    由此,也是能够看得出来,武皇后眼下的日子过得该有多么的不如意?便是连同这里洒扫的内侍宫女,都能如此的玩忽职守,怠慢罢工!

    若是搁在之前,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又有谁敢如此放肆?

    “皇……”

    小丸子刚要出声喝斥,便被皇帝抬手拦下,小丸子随之垂首步,景元帝慢慢的迈步而进,踏下台阶,不期然间,便听到梧桐树下,正背对着宫门而坐的两个小宫女,异常热烈的在讨论着,“唔,这样的流言,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锦妃娘娘眼下都是独宠后宫了,她是怎么也不可能,会与别人去思通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浅浅的宫粉色,小宫女将头摇成了拨浪鼓,言词之间,是满满的惊愕之意,另一个小宫女却一脸鄙夷的瞪着她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早就听说锦妃出身低微,好像还是在宫女时,就与纳兰大人之间是有来有往的……听说最初时,宸妃娘娘出事,她就敢一人去往皇后这边,要救宸妃回去,然后……被人发现,差点给打死,还是纳兰大人最后救了她呢。”

    “呀,这是真的吗?我怎么就不知道事?”

    “你不知道这是自然的了,你才进宫多久?……哎,算了算了,也就算我们倒霉了,皇后娘娘现在失宠,而且又已经疯了。这个宁安宫,以前那些个人,可都是挤破了脑袋要来的,现在,却个个避之唯恐不及,我看也就只有咱们两个傻,又好欺负,才会被人送到这里来的。”

    听起来像是知道很多宫廷秘事的小宫女,最后这一句总结,更像是唉声叹气的命运不淑,另一个据说新进的小宫女,便也跟着她不停唉声叹气,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踩在落叶上,“嚓嚓”的声音轻响。

    两人顿时就吓了一跳,“哎,是谁……”

    身子转过来,一眼就看到金色耀眼的帝王服饰,如此那般咄咄惊华的逼人于眼前,两人腿一软,脸色煞白的扑通一声跪地,“皇……皇上……”

    哆哆嗦嗦的声音,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全了。

    景元帝站于她们面前,目光静静的看着她们,眸光忽明忽暗,一时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最后,终是沉沉的吸一口气,“一并处理了吧!”

    负手与后,抬步去了宁安宫正殿门口,门上依然挂着铁锁,将这一处曾经是极为尊崇的后宫重地,锁得如此的荒凉,如同冷宫。

    “来人,开锁。”

    唇间低低一声喊,早有守门的小太监带着满头冷汗,一连步小跑的上前来,抖嗦着手,将锁头打开,锁链摘下。

    小丸子将门推开,景元帝迈步而去。

    昔日里,辉煌无比的皇后中宫,眼下,就如同一片死气沉沉的暗牢一般。

    不止门口用锁链锁着,便是殿内的四周窗子,也都处处用砖石封了,踏步进来,只不过片刻时间,就觉得心中极是沉闷。

    “来人,将这窗子打开,透透气息吧!”

    久未踏足这里,已然陌生的不似人间,且这里面的污浊味道极是浓重,像是无数出恭都留在了这里似的,不止有难以忍受的酸臭味挥之不去,更有呛到几乎要恶心的汤药味,不停的往鼻子里钻着。

    “还有,再着人进来,将这整个宁安宫,都整个的打理,清扫一遍。皇后纵然身体抱恙,可她仍然是朕的皇后,这些奴才,竟敢如此的怠慢皇后,是真不想活了吗?”

    声音提起来,又低声喝道,只不过这一声低喝,倒是另有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着人来办!”

    留守这里的值殿太监立时哆嗦着起身,慌张着跑出了殿门,不多时,便心尖发颤的喊了三五人进来,不用皇帝再多说,主动就从内殿里搬了把软椅出来,请皇上先到殿外去坐。

    毕竟这内殿里的气味,实在是难闻。有时候,皇后疯起来,是会把出恭的黄金,四处乱抹的……

    不过,即使皇后再疯,也依然是皇后之尊。这些人就算再恶心,也是要去伺候着。尤其是眼下,皇后“病重”,也才刚刚用了药,还在沉睡之中,可皇上到了,值殿太监便更不敢怠慢,立时又吩咐了人手进来,也同样将久未出门的一国之后,抬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去。

    阳光下,梧桐树泛着“哗哗”的响声,风吹树叶,簌簌做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