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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惠妃之死

    核仁怔怔,“你的意思是?”

    问了这话,又于同时想到了什么,素白眯着眼,脸色难见的阴狠,“王嬷嬷!”

    原以为上一个周嬷嬷的离开,就会是终结,没想到,这重来一个王嬷嬷,更是让人心里发冷。

    皇上,到底是在这宫中安插了多少双眼睛盯着锦宫?

    男人的誓言果然不可轻信。

    “这事,想必娘娘也知道的……”

    核仁吐口气,略有隐晦的看一眼内殿之里,外面寒雪飘零,内殿里则是地龙暖暖,宛如春日。仅只站在这内殿的风口处,一半身子是冷的,一半身子是热的,正如她的心,一半是惊的,一半又是吓的。

    娘娘只是善良,从来也不傻,否则,她又何以能够从明月宫中脱身而出?

    ……

    “锦宫那个贱人,她就是从来见不得本宫好!”

    艳红豆蔻的十指,纤细流长,恍若暖玉,惠妃整个人气得发抖,指尖掐着一块刚刚去了皮的苹果,不知想到什么,狠狠用力的摔了出去。

    容嬷嬷抿唇看着,娘娘的性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低声道,“娘娘,稍安勿燥。不是晴贵人说,可以有法子让皇上多来娘娘这里的么?”

    上次的事情,根本没有来得及谈成,就被人连哄带赶的扔出了锦宫,半路上娘娘还气得吐了血,那一次伤了身体,便一直病气恹恹的不怎么好,不过娘娘一直都是很有精神的,哪怕身体再差,该发火时,也依然能够发火。

    这点倒是好。

    容嬷嬷想着,又转身出去,端了碗熬好的参汤回来,躬身道,“娘娘,还是先用些汤吧!”

    惠妃有些不耐烦的向着碗边看了一眼,真是反胃的紧,“汤汤汤,天天都要喝汤,也没见这气能顺多少!”

    顿一下,又忽然想到一事,“上次御花园的事情,你也是看在眼里的,明贵人身边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来着?现如今是打出宫去了,还是又被放了回来?”

    那个小宫女厉害啊,敢当面掌掴苏锦言那个贱人,胆子倒是不小,只可惜,却被突然出现的寒秋给拦下了。

    想着可惜,是真可惜。那一耳光,如果真能结结实实的打到脸上,也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气了。

    惠妃想着,又觉得心塞得不行,抬手捂了帕子,放在左胸口,只觉得整个人又隐隐的抽搐着,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一时间,她竟然真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发白的低喊着道,“嬷嬷,快,快传太医……”

    她手抚着胸口,渐渐身体发软的倒下了地,容嬷嬷呆呆看着,猛然尖叫一声,“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一时间,整个宝华殿乱乱,人影又憧憧,容嬷嬷吓得脸色发白,一直守着娘娘寸步不离,不多时,太医来了,顺带着也进来了一些别的人,这是惠妃娘娘自上次气急吐血之后的又一次病发。

    而这一次的病发来势汹汹,经太医诊断,摇头下了决定,“娘娘急怒攻心……这以后就算能醒来,也是要痴的了。”

    痴的?

    “这什么意思?”

    容嬷嬷猛的瞪大了眼,惊问,整个身体都颤颤,太医纠结,他不想说那个“傻”字,不过还是说了,“是痴呆之症。”

    到底是比“傻子”更好听了些。

    容嬷嬷整个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呆呆看着雕着镂空的金丝楠木床,整个脑子全部都放得空空的。

    很久很久,都是空白一片。

    直到天色傍晚,大雪飘得越来越厉害,御膳监送了晚膳过了,嬷嬷怔了怔,这才匆忙起身,腿脚发软的出去了。

    床上的惠妃渐渐醒了过来,嘴角都歪了。她想喊人,可她说不出话来,她口渴,可这平日里极为豪华奢侈的宝华殿中,竟是除了她,连一个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了。

    凄凄惨惨,冷冷静静,微开的窗子旁,有寒光带着雪花飞舞而进,她觉得冷,她想起身去关上窗子,可她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完了。

    她脑海一阵绝望,嗓子里又有腥甜猛的涌上,嘴角流了些出来,她不能转动脑袋,慢慢的就觉得嗓子里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有一些溢了出去,更多的一些却是又反吞了回去,噎得她喘不过气。

    渐渐的,她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想要挣扎,脖子里像是灌满了铅水,让她纤细的喉咙像是被谁的大手用力的紧紧钳住,她呜呜咽咽的想要哼出声,可越是挣扎,便越是多。

    这时候,眼前有人影渐渐地走过来,她努力的看着,像是容嬷嬷回来,她眼里迸出了生命的惊喜,努力转动眼珠求救,可那人却慢慢走到近前,站在她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

    容嬷嬷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冷,与狠,还有毒。

    惠妃看着,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生命的惊喜,慢慢就变成了生命的愤怒---原来,是你!

    “娘娘,别怪老奴心狠。”

    容嬷嬷上前,低低的说,不去动她,也不去摇她,更不会去帮她,容嬷嬷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娘娘还记得上次御花园的事吗?您要去跟锦嫔娘娘理论个上下,老奴是劝着您不要去的,老奴是好心啊,现在的锦嫔娘娘,一胎生了三个小主子,这谁能惹得起?可偏是娘娘听不进去,那么一耳光狠狠的打下来,老奴的这只耳朵,就聋了。”

    容嬷嬷说着,抬手指着自己的左耳,眼里有着讥讽,更有着怨恨,“老奴身为娘娘的家生子,也伺候了娘娘这一辈子,可是娘娘您呢?您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她说着,又恨着,“这就算是养只狗,几十年过去了,也还是有些情份的吧,而我这只狗对于娘娘来说,却是什么都不是。娘娘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

    她一把岁数的人了,她就算是一生为奴,也该是在主子面前有一些自己的体面的。

    可她这一份想要的体面,在惠妃这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寒心。

    “所以,老奴这两日就在您日常喝的汤里,加了些东西,这东西其实也很简单,娘娘如果不动气,它就会隐着不动,可一旦动气,它就会即时发作……哪怕就是宫中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来看了,也都看不出任何的端侃。”

    只会看出是气急攻心,又加中风而至的痴呆了。

    “娘娘,好好享受您接下来的最后时光吧。”

    到如今,也终于算是圆满了,容嬷嬷微微勾唇,一双历经风霜的老脸,最后看一眼这像是一条老狗一般,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惠妃娘娘,她转身离去。

    惠妃拼命的挣扎着,不,不!

    不是这样的。

    她的命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小时候的时候爹爹为她算过命的,她的命,是凤仪天下的皇后之命啊,她不会现在就死了,她不会的。

    她拼命的想要呐喊,想要动一动,想要让人来救她,可她听到那个该死的老龟奴出门之后,向着外面的人假装痛心的吩咐道,“娘娘中风,身体虚弱已是歇了,你们没事的话,暂时不要进去打扰娘娘。”

    她气,她更气。

    一口来势更猛的淤血再度冲涌而至冲上他的喉咙,她想起了容嬷嬷之前说过的话:越是动怒,易气,便越是发作得厉害……

    心中一片灰暗,死亡的触手,已经透过那虚掩的风扇向着她危险而缓慢的逼近了过来。她想起来了,这窗子,也是那老龟奴说屋里闷给打开的,原来,如果吐血吐不死她,那这风寒,也会冻死她。

    老虏婆!

    贼婆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的愤怒呐喊着,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吐着血泡泡,却终于身体僵硬,慢慢的就再也不能动。

    双眼睁得溜圆,死不瞑目。

    惠妃至死也从来没有想到过,仅仅只是因为一时之怒,一记耳光,便彻底断送了她自己的一生。

    飞扬跋扈者,终究不得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色完全的暗下来,外面的风雪已经大到了几乎是婴儿拳头大小的地步时,紧闭的殿门才终又再次轻轻推了开,紧接着,有人从外面小心翼翼的迈着脚进来,却是片刻又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不多时,又有更多的人脚步凌乱冲冲撞撞向着殿内用力的跑了进来,容嬷嬷哭着,太医呵斥着,一阵乱糟糟的把脉,诊断,最终摇头确定:“娘娘已薨,无力回天。”

    之后,整个宝华殿忽然骤起一片的号啕大哭声,夜半直冲天际,不久之后,刚刚得到消息的景元帝,脚步急急踏雪而至,在他身后,还有一顶青顶的暖轿紧紧跟着,锦嫔娘娘脸色不好的也跟了过来。

    落了轿,下了地,冰冰的雪立时让人打着寒战,核仁前头扶着娘娘快步而走,后头素白赶紧让人拿了手炉过来,小心仔细递给娘娘,锦言摆手,“这些先不用。”

    迈步而去,衣袂随着移步,而递次踢飞,渐渐流转,飞舞,素手的宫装,与这苍茫的天地之色,渐渐就融为一体。

    进了宝华殿内殿,就见容嬷嬷年老的身躯正趴跪在惠妃床前,哭得几次三番昏死过去,她静静看着,转头示意素白,“去扶她起来。”

    皇帝在外殿没有进入,端坐桌前,听着太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