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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茶伤

    茶香缭绕,慢慢扑鼻而上,采嫔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几变,眼神中明显有着胆怯,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咬牙低声道,“锦嫔姐姐,妹妹不是有心的,一时说得激动,这才……”

    话到这里,她有些讪讪。核仁目光有些冷,更有不屑,既不是故意的,你刻意喊什么锦嫔姐姐呢?是在特别表明两者身份地位相当,不过是打破个茶盏而已,没什么了不得的吗?

    “无防。不过是杯茶,碎了再奉就是。”

    锦言温柔在笑,笑意起身,目光都透着亲昵,转身看向素白,“再给采嫔妹妹奉杯茶过来。”

    言谈之间,似是根本不在意这所谓的茶与不茶。

    素白闻言,看一眼采嫔,低声告罪,又重新出去奉茶,地上摔落的茶杯碎片,便有一些粗使的宫女进来手脚麻利的收拾走,采嫔的眼底闪过一抹得色。

    果然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往日她得宠时,谁敢在她面前摔什么茶碗?眼下摔了就是摔了,也没什么了不得。

    眉梢眼角带起了得意的笑,抬手压了帕子又擦了一下嘴角,娇滴滴的声音温婉如玉的从她唇间慢慢吐出道,“锦嫔姐姐真是大人有大量,难得不与妹妹计较,妹妹这厢可是记在心上了。”

    她笑着行一礼,又亲亲热热的说着,锦言微微颔首,似乎还真就受了她这一礼,话音一转,便又道,“这倒是了。如今宫中后妃凋零,眼下本宫能够记得的,也就只有那么三两人了。刚好妹妹就在其中,这倒也是我们姐妹之间的福气。不过……”

    她话一转,又跟着一笑,“本宫听说皇上年节是要趁着心情好,便要晋封四妃的。妹妹听说这事了吗?”

    茶盏重新奉了过来,她自是先捧了一盏出去,递到采嫔手里,采嫔眼下呆呆正惊着,乍见茶盏再来,她手一哆嗦,这次倒是没洒,锦言捧得很稳,可到底还是有几滴茶水溅了出来,落在她雪白娇嫩的手上,素白立时低呼,核仁已经急喊道,“娘娘,您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您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喊太医来。”

    说风就是雨的大宫女,急急忙忙就冲出去喊太医了。素白看一眼娘娘,当下不吭声,直接将另一盏茶放到了一边花梨木的桌上,转头冷眸,就看着面色讪讪的采嫔道,“采嫔小主,我家主子最近是心情好,且性子温婉,向来也不愿与人多结仇怨,这是我们主子心胸博大,不与人一般计较。可不计较,也不表示就不会计较。小主这样三番两次故意打翻茶水,是什么意思?”

    别看素白平日里沉稳,说话从来少,做事从来多,可一旦触了她的底线,她是谁都不怕的。

    采嫔被数落,顿时就脸一红,嗫嚅着争辩道,“这,这怎么能怪得了我?是姐姐一时没拿稳,这才溅了茶水出来……”话到这里,又猛的被人打断,素白脸色微寒,寸步不让,“那之前奴婢奉茶,也是没拿稳吗?依奴婢看,小主就是看我家主子过得好,是特意前来添堵的吧?”

    她这里咄咄相逼,锦言仿似不知。手背上落了滚汤的茶渍,其实并不要紧,可她们身为主子的,谁的皮肤不是娇滴滴的嫩?抬手拿着锦帕轻轻压了一下,不过片刻,那整个手背就痛红一片。

    帕子拿开,采嫔闪烁的目光看过来,猛然就低呼一声,有些慌乱,又有些说不上的怕,结结巴巴的道,“姐姐,妹妹并不是故意

    的,妹妹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等下太医就到,姐姐就先忍忍。”

    话落,也根本不敢再看那绯红的手背,一手帕子掩嘴,急慌慌就走,感觉就像是身后被什么追着一样。素白抿紧唇看出去,好半天,才将心中的那口怒气压下,沉声与娘娘道,“依奴婢看,她就是故意的。皇上要选妃,她偏是这时候来,难保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再看娘娘的手背,仍然红通通的,让人看了就觉得疼。

    “娘娘,核仁去请太医,一会儿就到,要是疼得厉害,先用帕子沾了再压一下?”

    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疼着,也不是个事。

    “无防,这里没什么疼的,是我压出来的红。”

    锦言笑了,笑意显冷,又显得讥讽,转尔又道,“宫中诸妃,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发落的发落,到现在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只剩下我与宸妃,还有采嫔三人了……素白,是本宫妖妃祸世吗?”

    如果说,宸妃能够活得好好的,还能生下皇上的皇子,别人就不行呢?

    锦言自信,她向来是没有害人之心,可别人有害她之意,这又该如何?

    “娘娘,王太医来了,快,让太医看看。”

    心急火燎的核仁冲进来,跪在地上让王太医看,王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真是日了鬼了!

    他这辈子当太医,那绝对是最大的错误加错误!

    “娘娘,老臣来迟。”

    王太医先例行告了罪,话还没说完,就被心急的大宫女一把拽过去,急道,“都什么时候了,快帮娘娘看看。”

    唔,好吧!

    王太医上前,一边抹着冷汗,一边请求娘娘伸出烫红的手,娘娘伸出来了,可一眨眼,娘娘又缩回去了,王太医呆呆看着,忽然就有点抓狂,这到底怎么回事?

    “本宫无事。倒是有劳王太医走一趟。素白,将本宫的掐丝小壶拿出来,赏了王太医温酒喝。”

    锦言微微笑着,和颜悦色,这让王太医呆呆,万分不明白,这,怎么跟核仁大宫女说的不一样呢?

    他讪讪回身去看,核仁同样呆呆,摸不着头脑,索性啥也不管以,又急道,“娘娘,您伤了手,可千万不能忍着……”话未说完,素白已经去取了掐丝的小壶出来,递于王太医道,“有劳王太医走一趟。我家主子说无事,便是无事。”

    掐丝小壶递过去,王太医浑浑噩噩接着,又懵懵懂懂转身,直到出了锦宫大门,才觉得手间小壶重,他下意识一掂,脸就白了。

    这算是什么?

    无功受禄吗?

    内心一阵凌乱的莫名,他要哭了,娘娘,不待这样玩老臣的啊!

    刚要转身,去向娘娘问个明白,再将掐丝的小壶还回去,锦宫大门“吱呀”一声慢慢合上,他顿时头皮发麻,赶紧唤了两声扑过去,宫门已经闭得死紧。

    这一下,他愣住,脸色再度刷白,手中捧着那掐丝的小壶,只觉得有千斤重。

    最关键是,这是金的。

    这掐丝的小壶是金的啊!

    他无语长叹,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明白。

    “王太医,怎么大雪天的站这里发呆,奴才听说娘娘受伤,特意过来看看,您是刚刚把脉出来吗?娘娘伤情如何?”

    前方猫着腰过来一人,细看,像是和公公,再看,是小丸子。可不管是和公公还是小丸子,他都有种被人压着腰身的感觉,那让他格外的想要哭,哭不出来,还是觉得难受。

    好半天,才无语的硬着头皮道,“原来是小丸子公公……锦嫔娘娘是有些伤着,可伤得不重,还特意赐了老夫掐丝的小壶温酒喝……”

    王太医一边说,又硬着头皮小心的问,“丸公公可是奉皇命而来?”

    瞧他这等小心翼翼的态度,丸公公呵的一笑,怀中的拂尘往外扬了扬,“王太医所言极是,奴才从议事殿而来,这眼见得过年节了,皇上也是正忙得紧,这不,寒秋大人刚从边关飞鸽传书回来,还有点别的事,皇上这才没空过来……”

    丸公公说得这般仔细,王太医压根不感兴趣啊,这等国家大事,不要与他说。

    边关有事,越发觉得手中的掐丝小壶重若千斤,他咬咬牙,说了实话,“还请丸公公转告皇上,娘娘并无让微臣诊看伤处,微臣也实在不知伤情如何……至于这把金质掐丝小壶,微臣请交皇上。”

    双手捧了,将掐丝小壶送上,丸公公眯了眼看他半晌,点点头,笑,“王太医是个明白人。”

    抬手将金壶收了,两人又客套两句,王太医抹着一脑门子的冷汗疾步行往太医院。

    这一次过后,他发誓,一定要的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老还乡才是,整日里这么给折腾着,他不死也要脱皮层。

    锦宫关了门,核仁一脸郁闷看着自家主子,“娘娘,太医来了,为什么不诊看?万一娘娘手上落了疤……可怎么办?”

    这忠心的丫头是真的关心她,只是她真的无伤,也不需要看,只是笑,“采嫔来意为何,你们是知道的,本宫也知道。只是不能当着面赶人……这样说的话,你们明白吗?”

    不能明着赶,所以便暗着赶。

    茶水烫不烫不要紧,要紧是人心。

    “采嫔能一次摔了茶碗,二次洒了茶水,这已经在变着法儿的告诉本宫,她要做什么了。”

    人的心,都是慢慢的被贪欲给养大的。

    茶水事小,人心事大。

    “那娘娘为何还要赏太医掐丝小金壶?”

    娘娘这样说,核仁也明白,可还有不明白的事,既然无伤,为何还要赏?要知道那小金壶好东西啊,她好肉疼。

    锦言笑笑,便又看她一眼,慢悠悠道,“王太医是聪明人,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他心里有数的。”

    想起那人的疑心,她脸上的笑意,又慢慢沉下。

    该她的,不该她的,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

    “娘娘,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