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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重话

    身着青色衣袍的男人,闯禁宫如入无人之境,他唇角含笑,看着正在浴桶里沐浴的女子,片刻,微弯的眼底,勾起温润的一片。

    “公子。”

    素白上前见礼,垂手立于一侧,纳兰城点点头,眼底似乎再也看不到别人,只看到自己一直心心挂挂的那个人。

    “出去侯着。有人来便知会一声。”

    摆手让素白出去,素白犹豫一下,觉得有些不妥,“公子,可这里是在锦宫,怕是皇上要来……”

    皇上要来的话,她又如何敢拦?

    “皇上才刚刚离开,此刻不会再来……素白,听我的话,出去吧。你在这里,万一外头有点什么动静,便来不及周旋了。”

    让素白意外的是,这话不是公子说的,竟是浴桶里的娘娘说的,她顿时有些怔住,心里有抹难言的失落叹息而上,但很快又摆清了自己的身份,施礼退出。

    并不敢远离稍许,只是就在内殿的门口处侯着,怕万一有点什么事,便能及时的回禀娘娘。

    纳兰城有些意外,他看一眼自己心中朝思暮想的女人,想了想,还是迈步上前,将这事撇开道,“锦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锦言身边没了伺候的素白,她自己沐浴,后背便有些极不方便。有心想着要起身穿件衣服,但又觉得……就这样赤个身子露在纳兰公子身前,又不是那么太好。

    她想了想,脸色稍红,却是低声道,“纳兰,能不能……麻烦你回避一下,我好起身?”

    虽然曾与他有过情人之间那种最为噬魂刻骨的感觉,可她还是觉得不太好。

    “呵!锦儿,你我都已是彼此的良人,你全身上下,有哪里我没看过的?”

    纳兰城低笑着说,声音愉悦而又动听,锦言长长的吐口气,阖了眸。她察觉到他的动作,离她渐近,他微凉的大手也已经是搁在了她的肩头,轻轻的给他擦洗着。

    那手,长年握剑,便有了一些抹不去的硬茧,放在肩上时,划过皮肤的硬度,让她心里骤然又像起了一层细小的波澜似的,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可她拒绝的话尚未出口,他的声音便又道,“锦儿,我知上次那件事情,你心里是后悔的。你是一个好女人,我也不该那样做……可情至所处,我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想,在那一种时候,就算是天崩地裂,就算是马上让我身首异处的话,我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的。”

    他爱她啊,他爱她那么久,终于……她肯对他展露了心房,他半点不想放手。

    抿唇想着,锦言又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卑鄙的。不管她如何想去否认,她到底不得不承认,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她的无奈叹息与甘心沉沦,到底,还是利用了他的。

    利用了他,找回了被那嬷嬷带走的太平公主。

    “我不这样认为。你是一个好女子,但你却嫁错了人。”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他低沉的说,动作越发轻柔的为她按着身体,他似乎是想要用尽一切力量的将当初的那一夜旖旎,尽量都说成是他的罪过。

    “都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是我强迫了你……所以,不怪你的。你也不要总是这样心怀不安。你并没有对不起皇上,也没有对不起我。”

    纳兰城又说着,这一次声音叹息,又微微的带了一些更加深沉的怜惜。这个女子,独身一人,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活得多么不易?

    “可是……到底还是错了的吧。”

    锦言呢喃的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很想不管不顾的放弃一切,跟他走的,但理智又告诉她,不可能,她有自己的孩子要保护。

    她走了,她的孩子该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斗不过这宫里的阴谋黑暗。

    所以,其实现在说起来,她依然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早已肮脏的再没有洗白机会。

    身为一个女人,她不守妇德,哪怕早已对皇上失望,可她也不能背着皇上,再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的苟且之合!

    这样的认知,又让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脸抠下来,再也不想去见人。

    “傻丫头……说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又在想什么?爱一个人有错吗?你没有错,有错的是我,是我不该引诱你啊!”

    纳兰城的手已经入了温热的浴水之里,他撩起了水花,帮她洒在了圆润的肩头,似乎看到了那一夜的风雪再起,她的挣扎,她的绝望,以及她最后的认命,还有她隐在骨子里的那种……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欢愉。

    她……是寂寞的吧?

    这么一想,纳兰城又猛的回神,顿了顿,终是叹息一声,从她身后离了些距离,道,“锦儿,若你不愿,我便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之前的事情,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

    这话音落下,见她久久无语,纳兰城便也懂了,她的心思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有些失望的抿紧了唇,最后看一眼这个让他不惜放下一切身段,不择手段也要守在她身边的女人,终是叹了口气,慢慢的转身,又从窗子离开了。

    窗子开了,冷风吹进来,锦言怔怔的一个人坐在温热的浴桶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外面的冷风吹透了一样,听着他的叹息,听着他的远离……她鼻间终是一酸,无声的大哭出声。

    纳兰城,谁说我心中没你?

    就算从前没有,可后来,也终是有了。

    帝王的无情,与你刻骨的温柔相比,我苏锦言该知足了吧?

    是的。

    真的很该知足了。

    然而,她的身份,却是这一朝帝王的宠妃,想着,又觉得唾弃了自己。

    苏锦言,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方面对帝王再无爱意,一方面,却又害得他泥足深陷无可自拔,你这不是在爱他,你这是在害他,害他!

    终有一日,皇上会知道,也终有一日,他会被你害死的!

    不!

    一定不能这样,一定不能!

    “素白。”

    她扬声喊了一句,声音慌乱而带着急切,素白快步进来,见屋里已经无人,那高高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了一些下来,上前道,“娘娘?”

    “快去!快去告诉他。一定不要做傻事……我,我……”

    她抬起湿湿的手,猛的抓紧了她,一脸急切的说着,可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眼泪扑落落的落了下来,素白一怔,便有些明白了。

    这两个人,彼此都有情意,可娘娘的身份,却逼得她不得不这样做。

    “娘娘,奴婢懂,奴婢这就去。”

    有些心疼的看一眼娘娘,素白转身而去,锦言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去,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又酸又涩,一时心里刺痛,喘不过气来。

    水温,渐渐的凉了下来,她并没有再去唤人进来伺候,而是又过好久,直到水温彻底凉下,她这才恍然回神一般,哆哆嗦嗦的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又踉踉跄跄的沐着晨起的光亮,又爬了床,用那一团厚厚的锦被,将自己用力的裹了起来。

    紧紧的,紧紧的。

    甚至连口鼻,都裹得严严实实。

    等素白去寻了公子,将娘娘的吩咐说了之后,再急身赶回来,娘娘已经是高热得昏迷不醒了。

    触手的滚烫,让素白煞时就哭了一出来,她一边镇静的让人去请宋太医,又赶紧吩咐人将这锦宫的地龙烧得更加旺一些。

    气温很快上来,宋太医也来了,素白担心的在一边看着,柳嬷嬷也进来伺候着,不过她的脸色却并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却有些隐隐的鄙夷。

    素白暂时没空与她计较,见宋太医停手,只急声问道,“太医,我家主子如何?是热得很厉害吗?”

    素白边说,连又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宋太医静思片刻,看一眼柳嬷嬷,素白马上让柳嬷嬷出去侯着,柳嬷嬷有些不愿,但到底是不敢。

    等柳嬷嬷被赶出去,宋太医长长的吐一口气,无奈的道,“也非是老夫无能,实在是娘娘这身体……如此虚弱,怎么敢洗凉水浴?”

    那么凉的水,这完全是寒邪入体,说得轻了,至少得调养数月,说得重了……怕是数年都不会好。

    “可是……”

    素白怔一下,心里又更是酸酸的,娘娘何必如何为难自己?

    爱情没有对错啊,娘娘爱一个人,有错吗?

    她是一直还在因为那一夜之事,而在惩罚自己……娘娘她到底,还是心思太重了些,做不到洒脱,与恣意。

    “那,还请宋太医帮我家主子好好调理,她的身体是不好,又不如此爱惜自己,奴婢也是很为难。”

    素白含糊的说,只盼着等娘娘醒来后,她才能好好劝劝娘娘。

    宋太医看她,便点点头,“好。”

    有些话,宋太医不好太说明。这些事情,又岂止是娘娘不心疼自己,还连加着皇上也不心疼吧?他可是听说,皇上昨夜留宿锦宫,而娘娘好像是在浴桶累得睡着了,这才着了凉……

    唔。

    算了,这些皇家之事,终究也不是他该操心的。

    研了墨,提笔写了药方,娘娘这里留了一份,另一份他拿着,亲自去帮娘娘抓药了---上次他太医院的小徒弟居然敢在娘娘的汤药中下毒,虽然已被他仗毙,但这心里,到底还是怕的。

    “那就有劳宋太医了。”

    素白一脸感激的将宋太医送出去,返身回来,娘娘已经醒了,她看着,这修了多少年的好性子了,就再也压不住了,红着眼睛道,“娘娘,您到底要怎样,才能过了那道坎?你是想要两位小王爷与小公主才刚刚赐了封号,就要被人害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