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钩入梦

金钩入梦 > 第329章 迷途不返

第329章 迷途不返

    兰香一惊,往屋里趋了一小步道:“嗯?”

    “你去试试,看她们叫不叫你出去,如果你能出去,你去陈府跟姨母说说,就说她们……要整死我!”小玉阴着个眼睛,她不确定郭府要干什么,但是先跟姨母通个气比较好。

    “啊?”兰香不由自主傻了一下。

    “啊什么啊,叫你去就快去!”小玉不耐烦了。

    “……哦”,兰香忐忑地往外挪着步子。哪晓得她刚走到门口,那两个婆子便如临大敌一般站了起来,等她再走得两步,凶婆子虎视眈眈地道:“怎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非得折腾下才老实?”

    兰香也知道,自家主子肯定遇上大麻烦了,不然这些个婆子绝不会是这种口气,她心中不安,嘴里客气道:“两位妈妈,我要出府买点零碎……”

    “买个甚买!”凶婆子颜色不善,“差什么东西,只管说来,只要是份例有的,自然有人送来,别东想西想了,进去呆着吧!”

    兰香本来就战战兢兢出来的,一遇挫也不想跟她们纠缠,京城各府中的这些婆子们个个都是市井势利场上打过滚的,最是难缠,听了这话她扭头就进去了,见了小玉道:“都听见了吧,连我也不让出去。”

    小玉郁愤难疏,恶狠狠地道:“猪头一般!”也不知道说谁。

    兰香默默退了下去,小玉百无聊赖,最后干脆趴床上躺着了,她左思右想,终是想不出这其中的道道儿,最后饭也没怎么吃,只想着明天再看看。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玉便穿戴整齐准备去闯门,结果走到院门口发现门从外面落了锁,她气得满脸通红,只愣了好半天才大声拍门道:“开门!开门!”

    不一会儿有人在外面道:“大清早的,叫什么叫!”

    “快给我开门!”小玉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哟,对不住,我可不敢随便开这个门儿”,外面的声音仍是陌生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小玉扭身回去冲进兰香的房中一把将还在睡梦中的她扯起来道:“睡,你就知道睡,起来!”

    兰香还没睡醒,被她这么一闹吓了一跳道:“出啥事儿了?”

    “出什么事儿?”小玉咬牙切齿,“亏你还睡得下去,咱们被私禁了!”

    “哦”,兰香伸手去够衣服,“天亮了吗?”

    “哼,天没亮又如何?你再接着睡啊!”小玉冷冷地笑着。

    兰香一个激灵清醒了:“我马上就好!”她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穿好道:“现在怎么办?”

    小玉伸手往外一指道:“你去叫门!”

    “哦”,兰香慢腾腾走了出去。

    本来兰香就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到门口更是没多大激情了:“开门……开门啊……”

    没人理,她扭身对小玉道:“没人。”

    小玉一看她这样就火了:“没人没人,你死的啊!”说完上前对着门板子抬脚就是一下,完了还不过瘾,接着又连踹四五下,直累得呼呼喘气方停,兰香哪见过她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只愕得呆立当场。

    没一会儿就听一婆子在外面悠悠地道:“这门踢坏了你赔啊?”

    小玉抬头尖叫道:“开门!我要出去!”

    “我还想上天呢!”外面的婆子呵呵笑了一声。

    小玉更是被激怒了,她操起门边树下的一把竹扫把对着门哗啦哗啦几下,边划拉边道:“你们想怎么样!我要见郭少宣,叫他过来!”

    “哎哟,老奴这就叫去,您歇会儿吧,好歹也是大家里头寄养的,别弄得没脸没皮的!”那婆子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

    小玉听她说自己是“寄养的”,气得叉手弯腰急喘了两口粗气骂道:“捧高踩低的狗奴才!总有一天收拾你。”

    兰香在一旁默默地瞧着她,她再是呆傻,这会儿也明白自家主子是真有麻烦了,那些个下人跟自己一样,惯来势利直白又机灵,要不然在这大户人家也混不下去,她们能这么对小玉只说明这府里塔尖的主子态度已然明朗了,至于是怎么个明朗法,她还不得而知。

    小玉气了一会儿觉得累,她回头见兰香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由得又气道:“瞧你跟个木头似的,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歇会儿。”

    “哦。”

    小玉瞪了她一眼转身去了,等了好半天兰香才进来转告道:“来人说,少爷他没空见您。”

    “什么?你再说一遍!”小玉腾地直起了身子。

    兰香怯怯看了她一眼道:“少爷……没来。”

    小玉顺手抓起茶杯“啪”的一下砸在兰香脚下:“疯了!疯了!”说完小跑着冲了出去,到了门边就开始踹门:“开门,开门!你们敢私自禁锢我,我要出去!”

    没人理她,就这么着,小玉没事儿就过来砸门,砸累了就回屋一躺,然后拿兰香撒撒气,接着再如此往复,直折腾了三四天,她实在没力气闹下去了,于是有天跑到门边冷静地对外面人道:“找个人去通知郭少宣,我要和离。”

    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想好的后路,郭家世代医者,对红枣下毒一事肯定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心有余悸之下,所以这才将她禁在院中,好吃好喝地支应着,就是不让她出去,所以才会对外宣称她“生病”了,她害怕,哪天等大家都忘记了她,郭家再一剂药下去,然后让她来个沉疴而亡,反正她又没有子嗣,郭家完全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如此一来,陈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姨母再是疼爱自己,终究不是亲生的,对她的溘然而死肯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然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姨母都没来关心下自己呢?

    如今只能自寻生路,所以她这才提出要求合离。门外听到声音,虽没答话,却有人蹬蹬地去了,她垂立在门前呆看着青漆木门,突然感到自己这一生好可悲,没人疼,没有爱,连个孩子都艰难至极,顾影自怜了一会儿,她又恨声道:“卫溱,哼,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居然用了“也”字。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心心念念着卫溱。说白了,她就是嫉妒人家。其实,嫉妒常在同一档次水平间,当你鸡立鹤群抑或脱颖而出时,蜚短流长根本与你无缘或自然消退。试想,人多会嫉妒周围人,但有谁会去嫉妒孔孟和炎黄?路边石子,很多人踢一脚,而面对崴崴大山,很多人能做的,都只能是仰望。

    小玉之于卫溱,终不是同一座房屋的两块砖石,她将几年来的不顺统统归咎于卫溱,这对卫溱来说是不公平的,然而,又有谁在意小玉的想法和感受呢,她只能默默地仇视着卫溱,偶尔寻机咬上一口或吐出一嘴毒汁,没成想,最后害的反倒是自己,她却误入歧途而不觉。

    郭家的男人们都不在府中,郭母得知小玉口口声声要合离,她咧嘴笑了笑道:“终是自己开口说了出来,好吔,等少宣回来,叫他过来一趟。”

    小玉久等无人,也懒得再闹,于是折身回房睡觉。这些日子她大多时间都是睡觉,只有睡觉才能让她摆脱无边的烦燥。如果有酒,她倒是想尝尝酒醉的滋味儿,可惜,酒对她来说,已是奢侈。

    少宣回府听说娘亲找他,立马便赶了过来。一进房郭母就对他笑道:“今儿她想开了,说是要跟你合离,我这憋了好长时间了,这话愣是没敢说出口,如今人家自己提出来了,你是当事人,可有什么想法儿?”

    少宣默然片刻道:“这事儿我可作不得主,我去跟爷爷说一声吧?”

    郭母想了想道:“也好,老爷子说不定有什么别的安排呢,你自个儿去说吧,可得小心着些,听说老爷子最近心情可不太好。”

    “嗯”,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红枣之事余波未了,要说老爷子管这么一大家子也是辛苦,先前料理中毒的小孩子们费了些心思,后来又知道元姚流产,少不得也是悄悄找上门赔不是,虽然赵牟没有一丝一毫为难的意思,其谋人之道,倒也通达,便是如此,可老爷子心理负担重啊,郭家近多少代也没出过这么个奇葩的媳妇儿,到他手上,这是怎么了?

    老人家心里头不是味儿呀。得知孙媳要求合离的消息,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少宣定定地看着这个白发鬓染的老人,突然间有点惭愧,若不是自己当初贪图小玉之美貌而不顾其他,现在也不会弄得府中鸡犬不宁。

    祖孙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过了会儿,老爷子道:“少宣,让你母亲去一趟陈府,跟陈夫人委婉地转达下你媳妇儿的要求,你记住,这是她主动提出的,陈夫人有什么怨言和火气,朝咱们发不上。”

    “是”,少宣知道,这是祖父撇清责任的本能反应,本来这件事儿,郭府其实也没什么大的责任,都是小玉自个儿作出来的,如果陈夫人敢有微词,他还要追究陈家故意将有毛病的小玉塞给自己的责任呢。

    这也不过是少宣单方面的想法,待郭母抱着客气见到陈夫人将小玉要求一说,结果陈夫人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道:“小玉已是大人了,她有什么决定,我这个姨母也无权干涉;当年我是看在三妹早逝玉儿尚未成人的份上才接她入府生活,她早嫁于你郭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她自个儿的事情,我若置喙干涉,岂不有点越俎代庖的味道?”

    郭母一听这话风变了,她脑子里急转了两下脱口道:“夫人这是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