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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墙后

    《惊雀》52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虞锦纹丝不动,  稍稍抬眸,入眼即是一双黑色长靴,她盯着靴上的纹路,  似是摔懵了,不知适才究竟发生了甚。

    而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  不仅是虞锦,  堂前几人皆是轻轻一怔,就连门外的生莲都惊得掩住唇,  故而一时间无人记得去扶她。

    沈却最先回过神,  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  稳声道:“白叔。”

    “欸……欸!”

    白管家陡然回神,  着急忙慌疾步上前,道:“诶哟二姑娘!可摔疼了?”

    虞锦被白管家那声饱含情绪的“诶哟”叫回神,顺着他搀扶的力道起身,拍拍裙摆,又抻抻衣裳,  随后看一眼沈却,  又目光闪躲地瞥向自家父兄。

    但虞广江与虞时也一个低头饮茶,一个弹弹袖口的尘灰。

    虞锦:“……”

    还是沈却先理会了她:“过来我看看,  摔伤了没?”

    许是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沈却这么一发话,虞锦便下意识抬脚走过去,两只小手朝上给他看,  说:“没。”只是蹭红了些。

    沈却检查了一下,  颔首应了声“嗯”。

    二人的相处实在太过自然,自然到虞广江都不免顿了顿。

    忽然“噹”地一声,虞时也手边的茶盏重重落盖,  他面色寒峭地看着虞锦,愣是看得虞锦脖颈一凉,忙将小手收起来。

    她乖乖坐到虞时也身边,侧头喊:“阿兄。”

    “嗬。”

    虞时也没理她,随即扬声道:“冒冒失失,让你过来一趟前厅也能摔着。”

    这话无疑是替虞锦解了围。

    虞锦自是领情,重重点头道:“都怪阿锦冒失,惊扰父亲和王爷了。”

    她说着,好奇地往虞广江手头那本厚厚的册子觑了眼,不由大为震惊,这么厚……但依王府的家底来看,倒也不算太奢靡。

    不过虞锦以为,这场提亲自她闯入后自要中断,就连虞广江也搁下了礼单,不欲再谈,谁料虞时也却没将这页轻轻

    揭过,道:“王爷可选好了?”

    沈却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只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扳指。他看了眼虞锦,几乎立即明白过来虞时也的意思。

    虞时也并非诚心让他选,即便是他放弃灵州的粮马选择虞锦,虞家难道能这般轻易就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千里之外的垚南?

    沈却从未想过今日提亲能成功,想打消虞广江的疑虑和顾忌,需得些时日。

    而同为镇守边境的武将,虞时也明白粮马于战事是如何要紧,他也笃定沈却不可能就这么把即将到手的粮马拱手退还。

    他有意刁难,恰逢虞锦至此,如若沈却亲口抉择,寻常姑娘定要万分伤心,也能掐灭虞锦心头那点小火苗。

    杀鸡儆猴,一箭双雕。

    沈却蹙了下眉,扳指甚至被摩挲得有些发热。

    “嘶……”

    虞锦忽然摁着肚子弯下腰。

    生莲道:“姑娘?”

    虞锦眉心紧蹙,一脸痛苦,气若游丝道:“我肚子疼,好疼。”

    生莲急着要去搀扶她,废了老大劲去提虞锦的胳膊,可虞锦似是沾在了座上,可怜兮兮道:“疼,我走不动……”

    虞广江忙起身,将虞锦抱了起来,朝沈却道:“烦请王爷传大夫。”

    随后步履匆匆离开。

    沈却摁在扳指上的指腹顿了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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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别院厢房,虞锦还在哼唧着疼。

    虞广江顿住脚,忽而将她放下,道:“行了,还真想让大夫来开药?”

    虞锦哼唧声一滞,扶着楹柱的手也缓缓缩了回来,抿唇看着虞广江,甚是无辜,还嘴硬了一句说:“父亲,我方才是真疼,眼下好多了。”

    虞广江哼了声,懒得同她掰扯,说:“就那样担心你阿兄为难他?”

    虞锦怔了怔,绞了绞手中的帕子,说:“……我没有。”

    虞广江负手在后,沉默半响道:“他伤既已无甚大碍,明日我们就启程回灵州。”

    闻言,虞锦只停顿一瞬,便颔首应是。

    无论如何,她这趟回灵州都是毋庸置疑。

    虞锦道:“父亲,那我先去准备准备。”

    虞广江忽然拍了拍她的肩,叹气道:“此事不急,过阵子再看。且厥北不乏青年才俊,你现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自是要多过几眼。”

    虞锦点点头,又道了几句好听的话,哄得虞广江眉开眼笑,这才缓步离开。

    一番折腾下来,已时至傍晚,天色渐沉。

    虞锦踩在树叶铺满的石子小径上,每一步都簌簌作响,她轻轻垂下眼。

    沈却能洞察虞时也的意图,而虞锦何其了解自家兄长,又怎会不明白。

    但以虞锦对沈却的了解,若非要在她和粮马上抉择,他定是要粮马无疑。实则他与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同一类人,他们心有恢弘大义,奉军务为第一要务,甚至如有必要,死也不惜。

    那样铮铮铁骨,碧血丹心。

    可若说没有一点失落,倒也是假的。

    但……也就一点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忍忍?虞锦想。

    另一边,琅苑正房。

    屋内未点烛火,一片昏沉,沈却坐在椅上,暗得几乎看不清轮廓。

    他淡淡道:“人呢。”

    段荣应道:“三、虞二姑娘正从别院往琅苑来,许是还要走上一刻钟。”

    沈却“嗯”了声,久久未言。

    段荣见他没其他吩咐,便迟缓地离开,只是心下略有疑惑,王爷这是怎的了……

    即便是提亲失败,也不至如此伤神颓靡吧?

    “吱呀”一声,屋门阖上的瞬间,沈却剑眉轻蹙,耳畔蓦然响起虞时也的声音:“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不若王爷选一个?”

    几乎是同时,那段属于沈离征的记忆翻涌而上,和方才前厅发生之事似是交织重叠。

    有雨声、马儿嘶鸣声,争吵声……

    公主攥住勒紧缰绳,一箭穿心的画面在他脑海不断闪现,沈却抬手捏了捏鼻梁,倏地想到方才虞锦摁着肚子喊疼的样子。

    成倍的愧疚与心疼似是长了锋利的刃,扎得他五脏六腑都隐隐泛疼。

    沈却缓缓吐息,蓦

    然起身,推门而出。

    夜色如墨,弯月高悬,星子还尚未冒尖儿。

    平心而论,这王府着实太广阔了些,但是从别院走回琅苑,虞锦因不愿自己双足受太多苦,一路走走停停,愣是将一刻钟的路程延至小半个时辰。

    她才迈进琅苑苑门,长气未舒,倏地墙角伸出一条长臂,瞬息之间就将人拽了过去,虞锦掩唇惊呼一声,整张脸被摁进硬邦邦的胸膛。

    他抱得她好紧。

    “呜呜!”虞锦心慌挣扎,握起拳头去砸男人的背脊。

    好半响,男人才有所松动。

    虞锦桎梏消失,不由捂着胸口喘气,一缕熟悉的松香陡然窜入鼻息间,她稍稍一怔,仰头看去。

    这墙角实在太过昏暗,借着微弱月色,也只能堪堪瞧出个模糊的轮廓。

    她惊讶道:“王爷……?”

    她面色显而易见有所松缓,吓死了吓死了,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

    不过虞锦转念一想,忽然神色复杂地看沈却一眼,他与登徒子有何区别……

    沈却“嗯”了声,掌心压在她发上,道:“吓着了?”

    虞锦瞪他:“你说呢!疼死了……”

    她说着,神色幽怨地揉了揉被他胸口硌疼的鼻子。

    沈却拿开她的手腕,道:“我看看。”他捏着虞锦的下颔抬起小脸。

    方才被吓懵了神,此刻夜深人静,微风拂过,虞锦忽觉这般姿势似是亲近得有些出格,她略微懊恼地皱了皱眉,当真是习惯养成易、摒弃难。

    思及此,虞锦忽然伸手抵开沈却,退开一步道:“没、没事了,不疼。

    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缘故,男人的眸子尤为深邃,他每每这般看她,虞锦就莫名腿软想跑。

    然,她这一只脚尚未迈开,便听墙后段荣的声音传来:“虞公子,这个时辰,您是来寻二姑娘的?”

    随即,虞时也应了声。

    虞锦吓得一个激灵,心道完了,阿兄定是来同她算账的!且这夜黑风高的,她与沈却两人躲在墙后头,此时若是走出去,怕是有口

    难辩,虞时也说不准要气到揍她……

    沈却道:“走吧。”

    虞锦忙慌手慌脚地去捂他的嘴,“嘘。”

    她用气音慢慢道:“等我阿兄走过,你我再出去。”

    沈却眉梢轻抬,就着贴在他唇上的手心嫩肉道:“你确定?”

    虞锦回以一个“当然确定”的眼神。

    正此时,一道冷冰冰的嗓音自远处传来:“人丢了就去给我找,眼下什么时辰了,她不在屋里在何处!”

    琅苑的侍卫你望我我望你,正是因三姑娘,王爷才派他们守在琅苑,眼下人丢了,虽说下令之人并非沈却,他们也只犹疑一瞬,立马分头搜人。

    一时间,琅苑多了几盏灯。

    段荣在劝:“虞公子莫着急,姑娘兴许只是出去走走,左不过是在王府,您这……”阵仗委实太大了些。

    虞时也冷冷道:“谁知道她被什么人带走。”

    墙后头的虞锦:“……”

    她这会儿再出去,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菜丢了,哥哥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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