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哥先请。”

    “来，能哥先行一步。”

    “摆驾——”

    纪阳嘉环视了一圈小鸡崽似的众位玩家，笑吟吟地看向蓝发娃娃脸：“你刚才带错了路，现在探路将功补过，够不够公平？”

    “够，够。”

    被点名的间泽樱丝毫没有面对清一色那样的刁钻毒舌，像个被自己特别喜欢的老师点到名的学生，腼腆地吐了吐舌头，神情又跃跃欲试地先行一步。

    隐藏的楼梯通往黑暗的地下室，说地下室或许有点不够准确，这里场地大体呈长方形的格局，一下楼梯对着的就是五间窄小的牢房，是的，这里更像中世纪古堡的地牢，关押着无数可怜的犯人。

    牢房里简陋地铺着污黑的杂草，走近一看原来是血液氧化的颜色，大量的血液浸湿杂草，随着时间的发酵，表面甚至长出白毛，它们的主人应该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

    这里到处都残落着腐烂的尸块，发出阵阵扑鼻恶臭，时不时有长尾巴的老鼠穿梭其间，看来这些老鼠吃得很膘肥体壮，个个都有成年男子手掌那么大。

    一进入地下室，感觉就好像进入了里世界似的，连身边的温度都骤降，这个游戏实在是做得太逼真了，好像真正身临其境一样。

    “不害怕不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就连素来自诩没心没肺的间泽樱都害怕得寒毛直立，勉强拿着在研究室内搜集到的手电筒，慢吞吞地往前走。

    忽然，啪唧一声什么东西从天花板落了下来，湿乎乎的小东西顺着他的衣领一下子钻到了衣服里面，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啊啊啊啊！什么东西！快滚开快滚开！”

    他吓得连声尖叫，不断拍打自己的身体，只听得啪唧一声，像果子被捏碎的声音，那东西整个在他手里爆浆了，他的皮肤表面都变得黏糊糊的，触感非常诡异。

    间泽樱颤颤巍巍地把紧握住的拳头放在手电筒的光下缓缓打开——

    竟然是刚才研究室里的那种畸形胚胎，只是更小一号，半个身子都已经被他捏成变成了一团红色的肉泥，还剩下半边脑袋还算完好。

    间泽樱呼吸急促地说：“不、我不害怕，我不害……”

    在雪亮的灯光下，半边脑袋的婴儿上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竟然看得出是个女婴。

    “你杀了她。”

    谁在悲悯地说。

    他手中的女婴忽然醒来，发出凄惨的嘹亮哭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间泽樱崩溃了，他想要扔掉手中的小怪物，却发现这肉块已经和自己血脉相连地长在一起，便不顾一切、发狂发癫似的抠挖自己手腕，啃咬自己的手腕——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忽然，他被谁一把摁住，啪啪啪啪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两个耳光，又罩着人中掐了两下，痛得可谓撕心裂肺，脑袋却逐渐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众位玩家都怜爱地望着他。

    “是幻象？”

    间泽樱砸砸了嘴里的血，回过味来。

    “你到地牢之后踩到了一只老鼠，然后就开始发疯。幸好能哥发现了你的不正常，让我们烧掉了老鼠——”皮卡丘丘心有余悸地说，她正利用游戏分配的人设医生为他包扎。

    间泽樱立起身体，来了劲儿：“哟，是能哥动手打的我啊？”

    “你想的美，能哥吩咐我给你两耳光，帮你清醒一下，打得真爽，真出气，谢谢能哥，爱了爱了。”

    之前和间泽樱有过节的清一色神清气爽地回答。

    寸头青年边说边松活手腕，与此同时，间泽樱觉得自己的脸两个大大的巴掌印正在隐隐作痛。

    间泽樱再次崩溃了，崩溃得比刚才还严重：“我宁愿是能哥打的我！竟然不是能哥打的我！这跟419前暗自庆幸yp对象是顶级白富美，醒来后变成路边摆摊大叔有什么区别！”

    他说话其实还真的挺皮的，刚才吃了那么大的亏，也没什么脾气，纪阳嘉淡淡瞥他一眼，倏忽弯眼勾唇，朝他笑了笑，整个暗淡的空间忽然就亮堂起来。

    “如果是我动手给你两巴掌，你会光速去世。”

    间泽樱：“……”

    就他妈离谱。

    哦，不是他这句话。

    是他长得，笑得，好看得，就他妈离谱。

    omg，他的心已经因为能哥的笑，光速去世了呢。

    纪阳嘉扯回他飘飞的小魂魄，带领大家继续探索，在前四间牢房里分别断裂的直尺、半副眼镜、生锈的菜刀与一盘破损的颜料，分别属于裁缝、学者、厨师和画家。

    “这些物品对应着不同的职业，看来在这之前川上就通过各种方式招聘无辜者，把他们骗来城堡，进行人体改造了。”

    “这就跟社会上那些互联网公司一样，老是招人，肯定是他们在吃人啊。”

    小丑玩家忽然发出一声鲁迅式的冷笑，看来是个深受其害的社畜。

    “嘘，你们听，这间房间里有呼吸声——”

    间泽樱附耳在最后一间牢门的门板上小声说。

    打开牢门，里面光线很昏暗，正中好像锁着一个人影。

    “我、我害怕……”皮卡丘丘都不敢动了。

    纪阳嘉大约已经猜到他是谁了，手腕一偏手电筒的光打在那人脸上。

    这时众位玩家才看清那是个极其好看的金发少年，细腻的肌肤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几乎刺目的雪亮。

    白肤、黑发和红血，触目惊心的诡怖，又触目惊心的凄美。

    无辜落难的王子，身陷囹圄的贵族，不过如此。

    “是你们啊……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看来我爸爸失败了。”

    他的洁白衬衫沾染鲜血，金色碎发微微遮盖眉眼，像只瓢泼大雨中被箭矢击落的白色天鹅，优雅颀长的脖颈上有一个明显的针孔，还在不停地流血。

    “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捂住针孔抬眸的一刹那，神情如镜面般的平静，与纪阳嘉探寻的视线不期而遇。

    “我还是要变成怪物了，能——”

    纪阳嘉收眉：“不能。”

    “维泽尔”

    皮卡丘丘身形飞快，想要冲上去救他。

    啪的一声，纪阳嘉抓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

    女生焦急回答：“我要救他啊！你看他都受伤了！”

    纪阳嘉：“让他伤。”

    “他还在流血！总要止血吧！”女生更着急了。

    纪阳嘉：“让他流。”

    众人：“……”

    嘶，冷酷，无情，还有点帅怎么回事。

    看到纪阳嘉的绝情，在处境狼狈下仍旧矜贵优雅、保持风度的维泽尔微微垂首，睫羽低垂。

    “没关系，皮医生，这也是应该的。你们不要过来了，我被注射了天使之血，很快也要变成怪物，会连累你们的，你们快走吧，打开大门的钥匙在咳咳……在……”

    他的脖子上血越流越多，声音渐渐低落，几乎微不可闻，竟然晕倒了。

    清一色狂躁地抓抓头发：“妈的钥匙到底在哪啊？该死的剧情，能不能说完？”

    目前来说这一局的通关办法要么是干掉艾达教授，彻底终结城堡的恐怖事件，要么是安全逃离，那也就需要打开大门的钥匙了。

    在面对这个分歧点时，玩家有了不同的想法。

    间泽樱在他们中间也算游玩经验丰富的：“我们不能光从做题人的角度来做题，而要从出题人的角度出发。”

    “怎么说？”其他玩家好奇地追问。

    历史总是相似的，这家伙是真的很会用自己的思路把别人带歪啊。

    “显然这是个f级的副本，大家进来的等级都不高，那么对应的，这个难度整得太高就没意思了，城堡里这么多怪，靠打出去不现实，既然有钥匙的线索，那么后期的方向应该本来就是偏向谋略的。”

    “我赞同，救人拿钥匙通关齐活。”清一色难得和间泽樱统一意见。

    “是啊，就算不救，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难不成出去和城堡里那些四处游走的怪物硬刚？”小丑玩家说道。

    皮卡丘丘的心思就更简单了，她远远望着那个迄今为止游戏里遇到的最喜欢的角色，催促众人赶快做决定。

    “我就是不忍心，他多可怜啊，能哥，我们就救救他吧！”

    其实她也发现，就算能哥不说话，没发表意见，最终决定团队态度的还是他这个人。

    “对啊对啊能哥，我看不像个坏人。”

    “建模这么好看，应该是个正面角色吧。”

    “太可怜了这个孩子，都是他爸爸的错，为什么要他来承担这一切？”

    很多善良的玩家也心软，甚至已经开始向维泽尔的方向走去，但碍于纪阳嘉还没发话，又不敢真正动手，只能嘴上极力劝说。

    美丽的造物总是迷惑人。

    更别说那美丽的造物还自带求生的道具。

    纪阳嘉将众人的态度一览无遗，知道他们都在等自己的最终决定。

    成为领导者固然威风，受万人敬仰是无数英雄梦寐以求的荣耀，但这也意味着众人的期待与未来都压在你的肩头，你的一句话、一个字甚至一个微妙的表情，都能影响全局的走向。

    救还是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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