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当事人就在现场，那不如问问好了。

    维泽尔扫了一眼那些黄金餐具，垂下金色的睫毛：“因为父亲的研究，家里的境况越来越差，这些器具虽然陈旧，但还是能换不少钱。其实招来的仆人也好厨师也好，都是冲着我们开出的高额薪水来的，最后反而变成了怪物，被收走了全部的财物。”

    “这启迪我们薪资高到离谱的工作，往往有鬼。”身为社畜的小丑玩家默默吐槽。

    纪阳嘉拿着金杯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估算出这个酒杯的重量不多不少刚好750克，在现实世界中这样的黄金制品大概能卖出6万美元的价格，在这个副本里的货币体系下值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拿出去卖放在这里？厨房仓库？”

    “噢，是这样的。本来今天晚上就有拍卖行的员工来收购这些东西，父亲担心被人看到失了体面，特意放到这里偷偷交易。”维泽尔乖乖地回答。

    “收购员呢？”纪阳嘉问。

    维泽尔不言而喻地看向地上乱成一堆的尸体。

    “恐怕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工作了。”

    间泽樱闻言也看了一圈地上的怪物尸体，全是类似维泽尔那样的背上长满手臂的“天使”，那可怜的收购员大概就在里面。

    他撇撇嘴说：“你们说艾达博士这研究吧，奇奇怪怪的，这哪里是人造天使啊，他真应该去寺庙里面看看，这叫人造千手观音，信的不是耶稣，是佛祖。”

    听到此话，纪阳嘉意味深长地看向金发少年：“改造？不对吧。”

    纪阳嘉是在场玩家里离维泽尔最近的人，没办法，其他玩家包括一开始对他最有好感的皮卡丘丘现在都对怪物少年退避三舍。

    这样近的距离，纪阳嘉明明是审视的目光看去，像是胸有成竹的侦探逼问嫌疑犯，维泽尔与他双目对视时，白皙的脸颊倏忽一红，可以说是慌张地偏过脸去。

    纪阳嘉：“……”

    emmm,这应该是心虚的表现吧。

    总不能是害羞吧。

    纪阳嘉继续说：“维泽尔，你天生就是如此，对吗？你的父母是孪生兄妹，由此诞生的你应该生下来就是畸形的，我们进入古堡看到的你却与常人无异，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不是因为这些怪物才有了现在的你，而是因为你才诞生了这些怪物。”

    “卧槽！能哥，你的意思是原来真相和我们想的刚好相反，艾达博士确实在做人体研究，目的却不是把维泽尔做成人造天使，而是为了治好他的畸形！！”

    间泽樱回过神来，发现整个副本的剧情和他们所推断的产生了巨大偏差。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明明连医生都被我们隐瞒得很好。”维泽尔唇角浮现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被人揭穿后，不生气也不愤怒，看那神情，反而有种淡淡的无奈。

    “首先让我起疑的是照片。”

    纪阳嘉拿出那张一家三口幸福微笑的全家福。

    “我们拍摄这种大团圆照片的时候往往是出于特殊的纪念意义，诞生、团聚、结合或者分离，这张全家福上写着‘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但整个画面都没有特殊的地方，那么，这张照片到底在纪念什么？”

    “父母双方近似相同的面容，很容易想到他们是近亲结婚，而近亲生下来的孩子大多数是先天不足的，照片上的你却看起来那么健康——另外，我注意到整个古堡都没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维泽尔的笑渐渐归于平静，他歪着头轻声问：“那你认为他们在纪念什么呢？”

    “纪念生下来就长着‘翅膀’的儿子终于痊愈，能够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是为人父母的最幸福的时刻——”

    不对。

    纪阳嘉微微蹙眉。

    仍然有奇怪的地方。

    他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现在的情况似乎沿着某人既定的剧本在走。

    金发蓝眼的少年却肯定了他的说法。

    “你果然很敏锐呢，那是我十四岁的时候，樱花盛开的春天，父亲来到我的床前，欣喜若狂地说他找到了治愈我的方法，针管刺入脖颈的时候很痛，但很快我背上那些奇怪的手臂就消失了。于是，我终于敢拍下人生中第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我，更好看，对吧？”

    纪阳嘉还真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维泽尔，再抬头观察了会现在长着翅膀原形毕露的怪物。

    “其实都是一样的，在我眼里。”

    这个时代又没有ps和美图秀秀，要差又能差多少呢。

    维泽尔眉眼一弯：“谢谢你，能……这样安慰我。”

    卧槽！！

    虽然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云淡风轻，众位玩家却纷纷惊了，在他们之前的认知里，艾达博士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科学狂人，痴迷于人体改造，连儿子都不惜牺牲，现在却完全反了过来，变成慈爱老父亲为儿治病不惜犯下滔天罪孽——

    这是什么感动中国的鬼剧情啊！！

    “那、那刚才在地牢里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锁在里面？”

    清一色觉得自己本来就不灵光的脑壳都要爆炸了，他揉了揉火龙果色的寸头，还真有几分野蛮军痞的样子。

    维泽尔虽然是回答他的问题，那双漂亮的蓝宝石眸子仍旧一瞬不眨地盯着纪阳嘉。

    “一开始父亲是为了治好我，后来……妈妈病逝，他的研究计划也就越来越疯狂，想要复活妈妈，这也让更多的人受到牵连，包括你们。”

    也就是说艾达博士的研究，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为了治愈天生畸形的儿子，后半部分是为了复活自己的亡妻。

    父亲，妈妈。

    这两个称呼给纪阳嘉奇怪的感觉。

    父亲显得疏离，妈妈显得亲昵。

    如果按照维泽尔刚才所说，他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应该非常好才对。

    “人死不能复生。父亲这样做，除了让无辜牺牲的人越来越多，怪物越来越多，根本达不到目的。我想要阻止他，所以他把我锁在了地牢里，注射了特效药，让我又变成了怪物。”

    皮卡丘丘犹豫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要隐瞒天生畸形的真相？而且按照道理来说，你和你的爸爸应该是一伙的，不是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维泽尔如释重负地笑了。

    “毕竟我是天使计划的受益人，如果你们知道了真相，就会怀疑我的目的，反而会害怕我是在陷害你们，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有时候知道太多的真相，并不是件好事。”

    皮卡丘丘盯着他的笑容，脸忽然就红了。

    “好、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清一色无语凝噎：“草一种植物，这么随意的吗？”

    “其实，这些怪物忽然暴走也是个契机，能让这永无止境的实验结束，我不希望再有人死于非命。”

    维泽尔眼圈有些泛红，他生得万里无一的美好，只看那张漂亮的脸来说，就像张失恋画家所作的油画，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父亲治好我的那天，我不知道那些药是从地下室的流浪汉身上得到的，如果可以，我宁愿畸形一辈子，也不愿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无论是为了妻子儿子疯狂实验的科学狂人，还是不愿见父亲越陷越深、更多人牺牲的善良少年，这个调性诡异的故事走到现在，剧情竟然出人意料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