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宝贝茶壶

    一声洪亮且浑厚的声音，“今日又请来什么贵客了啊？”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轻微的咳嗽声，随即是坚实的脚步声，稍后，走出一个红黑脸膛、蓄着山羊胡子的老汉。老汉脚上是一双厚底的布鞋，身上穿着短褂的对襟象牙黄的麻布褂子，那布料很是粗疏，穿在老汉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

    我观这老者，眼神坚定，步态沉稳，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时丝毫没有一丁点的吃惊，他对着外面的人大声吩咐:“来人——”

    门外，一个年轻汉子赶紧跑进来，“在——大爷您吩咐！”

    “你们是怎么招待客人的？怎么连茶水点心都不奉啊？”老汉脸上不悦。

    那年轻汉子立刻频频点头，“这就吩咐人上茶！”

    老汉说完，才正面对着我们，当胸抱拳道:“鄙人集贤庄庄主耿在荣。”

    我们赶紧站起来还礼:“庄主客气，我们本是要到端溪县见百里县令的，因路过贵宝地，听说贵庄的二当家立了规矩，才被请到这里的。”

    我说完，很无辜地看着那老庄主，心道: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哪里是我们要来做客，明明就是你们强行拉人入寨——

    耿庄主听了连连摇头叹气，“哎——我这个二弟真是太不像话了。那路是大家走的，岂能被人为拦堵？不瞒各位说，我这些日子已经接待了十几拨过往客人了。”

    我听了不禁讥讽:“既然耿庄主是集贤庄的大哥，知道自己兄弟做事缺乏道理，就该命令属下把那道路上的路障撤去，为何却一味袒护属下？”

    耿庄主直盯着我看了几秒，我丝毫不惧他，也直直地紧盯住他，且要看他怎么回答。

    只听耿在荣说:“各位不知，虽然这集贤庄里我是大哥，是庄主，可这庄子是我、二弟、三弟三个人共同管理的，并且，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统辖农丁，这些农丁是我们各自独立管辖的。二弟在临走时吩咐了自己的属下去设路障，我虽作为庄主，却没有命令他们撤销路障的权力，只能等二弟回来再放你们过去了。”

    “那，他若是一天不回来我们等一天，十天不回来我们等十天，他若是半年不回来，我们难道还在你这个破地方等半年啊？”我刚才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子可不管对方的想法，直接怒斥了起来。

    耿庄主一点不生气，看我气恼不已的模样却笑吟吟地道:“怎么会？端溪离此不过半袋烟的功夫，二弟他每隔三两天就会回来看看，并把那些被扣押在寨子里的人放走。如果不是这样，这一个月，我们这里早就人满为患了！”

    照这么说，我们要在集贤庄里待两三天？真的要等他们二当家的回来？

    我心里嘀咕，忽然又好奇那二当家与百里画的关系，便又问:“庄主的二弟怎么称呼？他是否与那百里小姐之间有情愫？”

    “我二弟名叫赛飞虎，他钟情百里小姐不假，但只是一厢情愿。这次听说小姐招亲，急的团团转——我本来不同意他去招亲大会的，可怎么劝也劝不住，哎——让各位见笑了。”

    有人捧进两壶茶，又端着茶具给我们仔细斟茶。

    我闻着那茶香，觉得很是沁人心脾，便问:“这是什么茶？好香的味道！”

    耿庄主道:“小兄弟识货。我们这茶是自己种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名堂是在这茶壶上。茶壶是用一种特殊材质的泥土烧制，内有一股沁香。你闻到的香味不是茶香，而是这把壶的香气。”

    我越发觉得新奇，盯着桌上那把茶壶看了半天。

    这时，就听司马晦说:“早就听闻端溪县内产有一种积香红土，做出的茶壶倒入热水则散发淡淡香气，即便是最末等的茶叶末子，也能在此壶中泡出贡茶的味道。大约这就是积香红土做出的积香壶了吧！”

    耿庄主眼睛一亮，目光立刻转到司马晦身上:“这位兄弟原来也知道积香壶？”

    “举世名壶存世不到十把，积香土百年难再寻，我是听说过的。”司马晦淡淡道。

    “倒是老汉我眼拙，没看出这位兄弟是有如此眼界的人！也罢，今日你若能说出积香壶的历史，我这把壶便送给你了！”耿庄主有些激动。

    司马晦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二百年前，端溪境内有一处民窑专以制作茶壶为生。据说，此户人家的主人每年都会做一把壶秘密收藏起来。流传到市场的壶因制作精致、细腻，后来被当地选为礼品，供奉宫廷使用。过了九年之后，有人告发说这户主人以次充好、糊弄朝廷，他把好的壶藏起来自己用，却把不好的拿给皇宫内廷——此消息一出，朝廷震怒，抄家，封窑，全家获罪。果然，从窑洞深处挖出九把崭新的未使用过的壶——传说，壶被拿出来的时候，油光发亮，散发着一股香气。因证据确凿，壶主人全家被问斩，这种壶的制作工艺就此失传。但壶的名字被当朝皇帝命名为积香壶。传说，壶主人所在的那处窑洞就是积香红土的产出地，但窑洞被封后，再没有人得到过那种红土了。存世的九把壶被人高价收藏，此后很少有人再看到。”

    耿庄主听司马晦说着，忽地站起来开始踱步，边走边点头，直到最后听完才站定，继而对着我们道:“原来，这积香壶在世间还有知音哪！也罢，既然咱们有缘，我耿在荣就把这前后因果告诉你们。这积香壶是我家祖辈所做，就因这把壶，我祖上全家被杀头。可实际上，他们都是冤枉的。那积香壶的确是好壶，是难得的好东西不假——可它是用积香红土烧制，那积香红土沉积于地下百米处，寒性极强，做成壶时虽经过了高温烧制却不能完全祛除寒气。寒气不去，则必对人有害。为避免积香壶伤人，祖上就把他们放在窑洞中，用烧过的木炭烘烤，那些壶最长的已被烤了五六年之久，为实验壶对人有无害处，他还亲自用壶泡茶饮用，因此得了寒症，夙夜咳嗽。可那些官府的人哪里听人的辩解，抢了积香壶就献媚邀宠去了。据我所知，那几把壶凡是烘烤时间没到七年以上的，若长期用此壶饮茶，不消十年必然身体瘫软、不能行走啊！当然，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耿在荣说着，便把那把积香壶双手奉给司马晦:“兄弟，我说话算话，这把壶送你了！”

    司马晦本来不想要，可我听着耿庄主一番讲解，心里觉得这是个好东西，赶紧把壶接过来道谢:“多谢耿庄主如此厚爱！”

    耿庄主心情好，当下又闲聊几句话，便吩咐人给我们准备房间、热水，还特别指派了两名村妇给我们打扫房间，真是把我们当贵客了。

    我怀里揣着那把据说十分昂贵、稀有的壶，乐的不行，觉得这个庄主真是个直爽的汉子，怎么一高兴，这么祖传的宝贝也送人了呢？！

    第215章 恋爱的人会发光

    我和司马晦、郎兴三个人被集贤庄的人领着来到东边的一排客房，三个人分住了三间房，可见这集贤庄内是房屋甚多、待客热情的。房屋的门都未上锁，显然早就备下了的，我揣着茶壶跨进自己的房间，未顾得上别的，先把那把壶端端正正地放在一张半人高的八仙桌上，准备一会儿好好地研究研究。

    紧随在我后面，有一个头戴包巾的女人进了门。我听见脚步声忙回头，见来人穿戴着普通农家的衣衫，素红色一身衣裙，她捧着一盘水果，个个水灵灵的，竟是四季水果皆有。我的目光先被水果吸引，随后看到那双手，是长期劳作的手，粗糙、且带着黑色的一些洗不去的纹路，好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人的手。等抬头细看，却更惊讶，原来对方长得十分美貌动人，正是二八佳人好年华，反差太强烈，我震撼了一下，说话也结巴了:

    “啊，你，你好啊！”

    姑娘朝我笑了笑，说道:“我爹说来了贵客，特意让我来招呼！”

    “你爹——是谁啊？”我纳闷。

    “我爹，刚才还跟你们说话的啊，他是我们这里的庄主！”

    哦？我才明白，原来这个女孩子是耿庄主的女儿，长得如此美丽，真是看不出来——比皇宫里的那些贵妃娘娘们更平添几分自然、娇艳之态，这朵小野花若好好栽培定是惊艳四座啊！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耿春桃。”见我盯着她的脸一直看，姑娘有些羞涩。

    “哦，是春桃姑娘啊！”我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对于一个年轻女孩子而言就是一位偶尔路过、暂住的陌生男子，实在不宜多讲话，于是也便住嘴了。

    可那耿春桃却不走，一直站在那里不说话。

    我疑惑，“姑娘可还有事？”

    她看看我，想说话却神态十分犹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姑娘有话不必客气，但讲无妨！”

    “公子，我是想问，你们几位去找百里县令可是为那百里画小姐去的？”!

    我点头，道:“是啊，正是为招亲一事呢。可我们听说你们集贤庄的二当家钟情于百里小姐，生怕她被别人抢了去，所以才把过路客人全都截住，可是如此啊？”

    趁着这个机会，我需要多多打探些这个未谋面的二当家的底细，这个耿春桃是送上门来的，而且对这件事似乎很在乎。

    “我——我想请问公子，你武功很高吗？”

    “啊？”我摇摇头，“我没有武功啊！”

    耿春桃听我这么回答，马上显出一脸的失落来，“那，公子你们还是回去吧，你们既没有武功，何必去凑百里画的热闹！”(!≈

    “怎么？百里画招亲只招武功高强的人吗？又不是推选武林盟主？”我问。

    “这个倒不是。只不过，百里小姐自小习武，这次招亲有两个环节，一是要让百里小姐当面过目，二是要和百里小姐马上过招，大部分人都在第一环节就被淘汰了，马上过招的目前只剩下三四个，因为最后的日子还没到，所以——公开的选拔也还没确定要通过什么形式进行！”

    耿春桃这么一解释，我也就知道了，所谓招亲其实也很简单，大约就和找工作差不多，先面试过关，然后笔试通过，pk掉几个竞争对手，基本就ok了。

    “观公子一表人才，言谈率性，举止文雅，若是只有当面对答的内容公子是没问题的，但你既然没有武艺在身，这第二关是断断过不了的。不如赶紧回去吧！”说着，春桃转身就走。

    “耿小姐等等——”我赶紧叫住她，“小姐可要打探清楚，我虽然没有武功，可与我同行的伙伴却有。况且，这次招亲不是我，而是我的义兄。他的武功可是很好的。”

    耿春桃蓦然回头，眼睛一亮:“公子说的是真的？你那义兄是哪一位？”

    我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小声道:“他住在隔壁呢，他脾气不大好的。你知道，武功高的人都是傲气的很嘛——我只是不知道，耿小姐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啊？”

    耿春桃瞥了我一眼，很快低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能不能打得过我哥哥！”

    “你哥哥？”我又疑惑起来。

    “我哥哥赛飞虎，就是我们集贤庄的二当家。”耿春桃补充。

    我这才明白，原来，赛飞虎年纪不大，想来也就二三十岁，身边没有正妻，他一直喜欢百里画，可那耿在荣的女儿耿春桃却一直喜欢他。

    这种关系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典型的爱情三角关系。而在这个时候，耿春桃没办法阻止赛飞虎去招亲，却特别想有个人能打败赛飞虎，让他死了心。这个春桃小姐也真是用心良苦的。

    所谓家花没有野花香，婚姻中会出现这种状况，而爱情中又何尝不是呢？我们常常忽略了身边的那个人，却对遥不可及的那一个付出太多的感情。

    我对春桃小姐颇有些好感，决定要给她一点心理上的安慰。于是神秘地压低语调，悄声说:“耿小姐，我说句大话你听好——有我义兄在这里，甭说你们集贤庄的赛飞虎，就是真龙下凡、皇子抢亲，也是不怕他的！”

    耿春桃果然面露惊喜，“公子说的可是当真吗？如此可太好了！”

    我忙道:“当然是真了！如果没有志在必得的把握，我们何必从靑虚跑到这里来，对不对？”

    “那，我可不可以见见你的义兄？”春桃小姐露出渴望的眼神。

    我左右看看，快步过去把门掩上了，“春桃姑娘，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可是，我怎么跟你说呢？我的义兄他脾气不好，另外他特别怕别人知道他这次的行动，所以，等会我答应带你过去见见他，不过，这件事你可要守口如瓶，千万别说漏了嘴！否则，我怕他到时候一生气，就回靑虚，不去招亲大会了！”

    春桃连连点头。“公子，我听你的！我少说话，只是过去看看。”

    我心中欢乐，想着司马晦被我摆了一道还蒙在鼓里，甚是觉得好笑。

    春桃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她见我踮着脚尖，走路轻的没有声响，也不敢作声，跟小猫一样跟在我后面。

    在距离司马晦的房门两三米远的地方，我忽然尖着嗓子喊了一声:“救命啊——”

    我嘴里的“命”字还没喊出来，却见屋内飞出一道黑影，一把就把我捞住了。等到我在司马晦的怀里转了三百六十度定住身，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说道:“啊——义兄，你果然神勇非凡、刚才的救命之举小弟铭记在心。”

    “你——”司马晦脸色本来发白，见我毫发无伤且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禁生气地恼道:“你——顽皮太过了！”

    我扭回头，朝身后的春桃吐吐舌头:“义兄，这位姑娘是耿庄主的女儿，她叫耿春桃。她听说你会武功，十分仰慕，我刚才是特意让你表现一下，好使得她相信我说的话。你别生气了！”

    司马晦放开我，瞅了一眼身后的耿春桃，淡然道:“原来是耿姑娘，在下有礼了！”说罢，他又冲我叮嘱道:“男女授受不亲，锦心你注意身份！”

    我撇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授受不亲刚才抱我那么紧干嘛？”

    司马晦不理我，又对着耿春桃说:“姑娘是找我有事？还是找我——贤弟有事？”

    嘿，我突然成他贤弟了——听到他嘴里说出这个称呼，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这一笑，却把耿春桃笑的更紧张了，她看看我，却不敢直视司马晦的脸，只摇了两下头，回答:“我，没事了。我刚才是找谭公子说话的。”

    “哦，那你们聊吧！”说完，司马晦又转身回屋去了。

    我和耿春桃两个人，一个心中被震撼，一个心里笑的不行，却还不能表现，忍的辛苦。

    “春桃姑娘，你觉得我义兄如何啊？可比得过你那赛飞虎啊？”我洋洋得意，心道:什么二当家的，真刀真枪来一仗，保准让他心服口服。虽说我并不想让司马晦真的招亲，可我对他打败其他对手的能力那还是相当的自信的。

    许久，耿春桃才从惊讶不已的恍惚神态中醒悟过来，我观她脸色微红，声音也发颤:“谭公子的义兄真乃神人下凡，威武难当，百里小姐这下会称心如意了。”

    “如此说来，春桃也不担心你那飞虎哥哥被别人抢去了吧？”我不禁调笑她。

    耿春桃见我说破了她的心事，也就不那么害羞了，直接回答:“公子说笑了。我爹说，飞虎哥就是草莽英雄，根本不能进官府的门槛。可他不听，一直迷恋百里画。我——反正是除了他谁也不嫁的。”

    这姑娘，也有一股性子里的倔强和顽强，我颇喜欢。

    因为对耿春桃有好感，我便耐心地陪着她一路往回走，顺便听她讲赛飞虎的故事，这才了解道:原来，赛飞虎是耿在荣从小收养的孤儿，并且请了名师调教，学了一身的好武艺。因为耿在荣与百里洪关系亲密，所以百里洪那时常带着幼时的百里画来集贤庄玩耍，因此，赛飞虎和百里画也算是从小就认识的。

    两个姑娘，百里画和耿春桃，都是和赛飞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显然，赛飞虎更钟情于那个难以追求到手的百里画，对身边唾手可得的耿春桃有些疏远，也怪不得耿春桃心中酸涩，耿耿于怀。

    “谭公子，你义兄和你感情真好！他很在乎你吧？”走到一处院子的围墙边，耿春桃停住。问我。

    我顿了顿，回她道:“是啊，我们是生死之交！”

    “怪不得。刚才你在门外喊救命，他冲出来的时候眼睛都冒火了！”

    “是吗？”

    “是啊!他跟一阵狂风似的卷出来。我虽看不清楚人，但却看见那双燃烧的的双眸，亮的像黑夜的火把一样，吓的我——头都不敢抬了！”

    我抬头看看天色，这个时候近傍晚了，太阳已经下山，可离天黑还早得很哪——于是，嘿嘿笑了两声，道:“他们练武之人是有内力的，所以眼睛会发光！”

    “恩！我知道！”耿春桃勉强一笑，道:“飞虎哥看见百里小姐的时候，眼睛就会发那种光！”

    啊？！

    把耿春桃送走，我琢磨着她那句话，心道:恋爱的人会发光，也许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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