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会都吃没了？”看清眼前的一幕，女大学生惊愕道。

    “你确定昨天你们每种颜色都放了？”中年公务猿皱眉问。

    沈千秋蹲下细细察看食槽内部及食槽边缘的地面，跟昨天他们放牧草前一样，内外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像是根本没使用过。

    但这不可能，牧草是昨天他跟戚梧和女大学生一起亲手放的。

    鸡公头也清楚三人不至于犯这种弱智的错误，开口替几人辩解：“又不是色盲，怎么可能连颜色也分辨不出来。”

    然而事实就是食槽是空的，每种牧草都被吃掉了，包括留给几个预备玩家的也是如此。

    玩家们神色各异。

    “庄园主说奶牛吃到最喜欢的牧草才会产奶，但也没说不吃其他牧草，会不会是这个原因？”秃头少女思考后道。

    “艹他爹的，霍利那个老狗比也太阴险了！”炸子鸡听完就骂。

    紫彡嫣然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暂时没发表意见，询问接触这事最多的人：“75，你觉得呢？”

    戚梧正在细致地检查食槽。他检查完没说话，视线凝向隔间，看那些平整的石板，以及铺在角落的干草。

    片刻后却是答非所问：“先找让奶牛显形的方法吧。”

    公务猿不想轻易略过这事，追问：“难道你们昨天放草的时候都不观察哪种牧草消耗得最快吗？”

    他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指责，女大学生没忍住反驳道：“我们在的时候那些奶牛根本不吃草！”

    奶牛不吃草他们怎么观察？

    这就没办法了，只能下次放完牧草中途过来看看能不能有线索。

    看似最简单的问题没能解决，大家回程途中都有些失望。尤其是他们很清楚，今天的第一桶牛奶谁都交不出来。

    沈千秋安静走在人群中，望向身侧，同样简陋的粗布麻衣穿在戚梧身上愣是穿出了制服的挺拔，一眼便让他与周围众人区分开来。

    对方自离开畜牧区便垂眸似是在思索什么，沈千秋冷不丁问：“干草下面有什么？”

    男人略略回神，还未来得及说话——

    “大人让我来问，今天挤的牛奶在哪？”

    路中间，前面瘦高仆从阴影般伫立着。

    对方看着似乎比昨天更瘦了几分，两颊凹陷眼眶空洞，冷幽幽的声音恍如尖利的指甲慢慢磨过钝器，让人后背不自觉爬起一层疙瘩。

    玩家中没有人接话。

    仆从视线一寸寸扫过众人，不知看到什么，僵硬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像是在笑，然后将一众玩家带到了庄园主霍利面前。

    霍利在自己的宅邸里接见了他们。

    不同于玩家们休息的茅草屋和河边的小木屋，庄园宅邸修建得十分华贵精美。

    外面雕花铜制大门，黑白格子的光滑地砖，整块绘着花纹的毛毯用来装饰屋内地面，头顶则是巨大的水晶吊灯。

    彼时霍利正坐在长长的红木餐桌前由仆从服侍着进餐，矮胖仆从揭开餐盘盖子，忍着渴望将一碟淡红的肉排推到霍利身前。

    而壮硕男人仅是挑剔地尝了一口，很快便放下刀具用餐巾擦拭嘴角。

    沈千秋看看桌上的肉排，又看看站在霍利身后瘦高仆从血肉模糊的右臂，恍然想道，原来不是昨天戚梧戳了留下来的伤……

    “牛奶牛奶，让我看看，谁挤出了牛奶~”哼着难听的歌声，霍利离开餐桌走到玩家中来。一一经过嗅闻并检查他们的双手：“没有没有，这个没有，这个也没有~”

    与哼的歌词相反的，是霍利越来越高昂的歌声和兴奋的面孔。

    嘴角咧开，眼里爬上红血丝，完全看不出前一秒高傲庄园主模样的男人站在沈千秋面前，看着他说：“真是太可惜了，没人完成我留下的任务。”

    言罢深吸口气，神态享受而贪婪。

    “你们这些聪明的小滑头，为什么没能完成我交代的任务！”赤红双目倏地扫向一旁。

    女大学生被吓得一滞，险些惊叫出声

    霍利却已经看向下一个人。

    “一定是有人不认真工作，”他猫逗老鼠般缓和了语气，“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呢？”

    玩家们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霍利每看过一个玩家，玩家便要暗中警惕，秃头少女、炸子鸡、铁锅美女、鸡公头、紫彡嫣然……中年公务猿。

    “是你吗？”霍利高兴地问，上上下下打量公务猿的身体，好比屠夫审视案板上的猪肉到底哪块更肥。

    公务猿在这几乎有如实质的恶意注视下咽了咽口水，颤颤道：“不、不是我。”

    “哦？”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回答，霍利抬头看他，嘴角咧得更开，“那是谁？告诉我，谁没有认真工作。”

    其他玩家皱眉看向公务猿，都暗自祈祷这个人聪明一点，不要回答鬼物的问题。鬼物狡诈，有时候看似是个出路，实则是陷阱。

    然而不知公务猿是不是被吓懵了，竟真的伸出手：“是他，是胡图图。”

    他的手指向了沈千秋。

    沈千秋：“？”

    “你在胡说什么！”紫彡嫣然第一时间挥开公务猿的手，冷静地对霍利道：“没有谁偷懒，是任务太难了。”

    霍利：“是吗？”

    “是啊是啊，”鸡公头连连点头，“如果你能提示一下记载奶牛增产方法的册子在哪可能就没那么难了。”

    霍利没理他，重新走回沈千秋面前。

    沈千秋抬起视线。

    双目赤红充血，眼角脸颊处肌肉兴奋地细微抖动，加上时不时舔唇吞咽口水，这副模样才给了沈千秋眼前壮硕男人是鬼物的真实感。

    鬼物霍利说：“你身上有我可爱的宠物的味道。”因嘴里口水分泌过多，听起来有些含糊。

    大家呼吸都放缓了，旁边戚梧更是暗暗做好准备。

    但霍利并没有动手。他闭上眼睛平复状态，过了一会儿，再睁眼时竟然恢复了大半平时的人模人样。

    “你身上有我可爱的宠物的味道，”他看着沈千秋又说了一遍，接着看向戚梧，语气愤怒而厌恶，“你身上最多。”

    “还有你们，”看向炸子鸡和公务猿，恶劣地笑了，“辱骂主人的小奴隶？”

    ……

    到最后一个不少地从宅邸里出来，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茫然不解，霍利竟然只是吓唬他们一通没动手？

    “胡图图、75、炸子鸡和公务猿，你们四个小心一点吧，不要单独行动，”秃头少女提醒，“霍利最后的话应该是某种预示。”

    炸子鸡强忍害怕咬牙切齿：“背后骂几句就要杀人，真小气鬼！”到底没继续口吐芬芳。

    公务猿脸色也不好看，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催促道：“继续找线索吧，我还是跟秃头少女他们一组。”

    这个队伍里其他两人刚才都没被点名，不用担心被连累。

    他是这么想，其他人显然也有这个顾虑。

    秃头少女队伍里另外一个人【爱钻研的厨子】在他说完后开口：“我不同意，我不想跟你一组。”

    公务猿面色陡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是很明显吗，”旁边鸡公头耸耸肩，“不想遇到危险的时候被你推出去挡刀啰。”

    “我不会、”公务猿欲要解释。

    紫彡嫣然打断：“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提胡图图的名字？”

    听见提到自己，沈千秋撩了撩眼皮。

    作为当事人，他的反应实在过于平淡。但在场众人注意力更多放在公务猿身上，没几人发现这点。

    公务猿在紫彡嫣然的逼视下反问：“难道我做得不对？他是预备玩家，就算死在这里，只要我们最后通关了他一样能活！”

    “这是最合理的办法！不然一旦我们当中某个玩家被霍利选中，又撑不过死了，会大大降低我们完成任务的几率。”中年男人义正辞严，眼神里没有一丝心虚。

    这显然是他的真实想法。

    戚梧冷眼问：“所以你有把握一定能通关？”

    “我一个人当然不行，”冷静下来的公务猿竟笑了笑，想和大家打好关系，“伟、人说了，团结就是力量。”

    炸子鸡yue了，小声吐槽：“辱伟、人了。”

    玩家对公务猿不要脸的行为反感不已，尤其接下来公务猿仍坚持要和秃头少女组行动，哪怕厨子大叔明确表示了不愿意一组，这人也要死皮赖脸地跟着。

    这种情况其实是很难办的，腿长在公务猿身上，他们总不能把人绑起来。

    和秃头少女、厨子大叔交换完眼神，紫彡嫣然厌烦地对公务猿警告：“别再耍小聪明！”他们不一定有多重视【胡图图】，但公务猿这种行为绝不能再次发生。

    公务猿笑着点头：“放心，你们觉得这样不好我不说了就是。”仿佛多么配合一般。

    从头到尾沈千秋都没有开口。

    无论是玩家指责还是公务猿辩解，没有人过问他的看法和意见，他也始终安静着，眼睫微垂。

    女大学生不时担心地扭头看他，沈千秋便回以温文一笑。

    直到最后玩家解散离开，他望了会中年男人跟在队伍后面的背影，潋滟的桃花眼半眯起，看不清眼底神色。

    戚梧淡声：“不用太担心，正常情况下鬼物会从正式玩家开始下手。”

    俊雅男子收回目光笑了，情绪随眼波漾开，不留痕迹。他说：“这是在安慰我？”

    男人无所谓道：“这么想会让你舒服点的话，我不介意。”

    戚梧没说的是，其实鬼物下手标准是体质或者灵感值的高低，它们会挑能杀死的人中体质/灵感最高的人。

    胡图图是预备玩家就能保留自己的意识，灵感值一定不低，就看高到什么程度了。转念间，取出一支大肚瓶递给对方。

    沈千秋接过眼熟的瓶子晃了晃，形状很昨晚那支很像，借着光线，他看清瓶中的液体是浅蓝色的。

    他有些犹豫。

    戚梧瞥见：“怎么，今天挑食？”

    他和女大学生都取了一瓶在喝。

    “……”挑食难道还分昨天今天？“不是，我在想我喝了你会不会不够。”

    戚梧：“那你想多了，一瓶能喝10次。”

    沈千秋略略放下心，微笑谢道：“谢谢。”拨开瓶塞正要喝，唇方抵住瓶口，动作停住：“唔……”

    戚梧不耐：“有话说话，别支支吾吾。”

    沈千秋：“……没什么。”

    他其实想问戚梧会不会取错瓶子，拿到昨天对方自己喝过的。但一想对方好心提供吃的给他就不错了，就算搞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嫌弃对方。

    于是放心地将蓝色液体一饮而尽。

    三人解决完早饭，时间恰好是早上八点。

    其余两队玩家走得不见踪影，习惯了听从安排的女大学生左右看看两人：“我们去哪里寻找线索？”

    先前讨论，玩家们一致认为牧草的紧迫程度不是最高，决定先将重心放在显形方法上，所以今天戚梧队伍的主要任务也是收集信息。

    但在戚梧开口前，沈千秋出声：“畜牧区的反常不管了？”

    “啊？”女大学生茫然。

    畜牧区的反常？畜牧区不是哪里都反常吗？救命，她为什么不知道胡图图在说什么！

    听见他的话，男人意外地瞥来视线：“你发现什么了？”

    “在我回答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之前我的问题。”见男人可有可无地抬了抬下巴，沈千秋问：“隔间里的稻草，或者说石板下有什么？”

    定定看进那双剔透的眼睛里，戚梧：“……空间。”

    唇边扬起笑意，沈千秋：“那我大概猜到那些牧草去哪了。”

    “咦？牧草不是被奶牛吃了吗？”女大学生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