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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窦冲

    卯时三刻,冷姑娘正在梳洗,尚且没来得及易容。

    忽然静悄悄冲进来一伙人,寻常百姓的衣物,那露出的一截腿上却裹着行缠。

    兵卒。

    领头的见了她,好似是认得的模样:“苏姑娘,不想让周遭百姓陪葬的话,就乖乖闭嘴。”

    她一怔,他们便要上来将她绑了。

    “慢着。你们敢过来,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她陡然拔下了发上银簪,抵在脖颈上,又倏地话锋一转:“苻熙,还是窦冲?”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言语,可眼底的狭促却是无法掩饰的。

    她看着他们,嘴角隐隐浮起了一抹笑意。

    窦冲。

    她微微一笑,银簪又紧了几分:“这样吧,女子重容貌,你们给我半刻钟梳妆一下。否则,我若死了,你们也交不了差不是。”

    那领头的看了她许久,她倒没有半分惧意,果真像是视死如归的模样,一时间竟也没有办法,半晌,他摆了摆手:“别耍花招。”

    她不衿不盈道:“你们看着我,我能耍什么花招呢。”

    那领头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见她不慌不忙地焚上了香,又走到妆台前,将匣中的珠钗一股脑倒了出来,饶有兴致地往头上笔划着,好似是思春少女要去见情郎一般。领头的翻了个白眼,也就没有看得那样仔细了。

    约莫半刻钟,她起身拍了拍手:“走吧。”

    好一个反客为主。

    领头的气笑了,命人将她架走了,她倒乖,一声不吭、半分挣扎也无。

    温姑娘向来睡得晚些,这伙人像是摸清楚了她们的作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竟半分没有察觉,照例沿着连廊走到院中修剪花草,冷姑娘房中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她曾经说过,这香一点,便是有难。

    温姑娘眉心一跳,进屋瞧了一瞧,妆台上珠钗散乱,那原先放珠钗的匣中除了一锭银钱,空空如也。她没有丝毫迟疑,立刻飞奔出门,驾马出了城门,一路向南去了。

    平阳南下,便是蒲阪。

    苻熙镇守蒲阪,窦冲领兵支援,正驻扎在蒲阪城外。

    黄昏,夕阳斜嗮,蒲阪城外十里,军营之中。

    慕容冲正在伏案思忖如何应敌,忽而有将士匆匆而来:“禀报将军,营外有一女子求见。”

    他心中一凛,又听这将士道:“这姑娘说,锦行有难。”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案卷:“带她过来。”

    这姑娘风风火火便进来了,正是那易了容的温姑娘。慕容冲看了她一眼:“冷宴,细说。”

    她一愣,细细思忖了半晌,将情状事无巨细描述了个清楚。

    空匣藏银。

    慕容冲敛眸,暗暗想了一想,召来执素,令他去窦冲军营查验情况。

    执素趁着夜色,一个时辰的光景,便回了:“确在。”

    慕容冲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只是那握着案卷的手隐隐颤了一颤,紧了三分。半晌,他抬起眼睛:“执素,你带上冷宴。挑一万精兵,赴华阴,济北王处。”

    执素心领神会,退出了营帐。

    副将庞图站在一旁,有些惶恐不安,他早已图谋叛降,于军中拉帮结派、蛊惑人心。

    “庞图。”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慕容冲看向了他:“你领兵一万,夜袭窦冲。即刻出发。”

    兵贵神速。

    这厢,锦行被带到窦冲营帐之中,看管了起来。

    不多时,窦冲便来了,他掀开帘帐,命人将她松了绑:“苏姑娘,请见谅。”

    锦行冷笑:“这声见谅,不如请窦将军去同我黄泉下的父亲说。”

    窦冲微微颔首:“丞相于我有知遇之恩。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伤了姑娘。”

    “罢了。”

    锦行整了整衣襟,眼波一转:“不知将军,如何得知我藏身之处?似乎,挑的时候也恰到好处呢。敢问,何人告与?”

    窦冲负着手,没有看她:“姑娘不必再问。窦某不会说。”

    锦行轻笑出声:“看来,果然是有这人了。”

    窦冲一怔:“姑娘在引我?”

    锦行眨了眨眼:“窦将军可不是上钩了吗?”

    “将军。”

    忽而门外有人急匆匆掀开了帐帘,颤颤巍巍道:“叛军夜袭了。”

    窦冲慌忙出了营帐,这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灯火通明,声势浩大,仿佛就怕人不知道似的。但来不及细想,他命人将锦行看守起来,赶紧下令被甲执兵,上阵抗敌。

    锦行就静静蹲在火堆前烤火,听着帐外鼓声喧天,几乎可以想象刀光剑影中血肉横飞的模样来。

    少顷,帐外隐约人影一闪,寒光凛过,刀刃方要出鞘的摩擦声哑在半道上,鲜血星星点点洒在帘帐之上,轻不可闻的两记闷哼过,双双栽倒在地。

    一只清癯白净的手掀开了帐帘,锦行怔怔看着他,这人虽微微垂着头,可略一抬眼,眉目间的清朗萧肃便显露无疑,他浅浅一笑:“夫人莫不是傻了。”

    锦行扔了手中的半截柴火,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走吧。此地不是好时机。”

    她乖巧地松开他:“嗯。”

    军营之中,只留下了些许散兵,看守粮草。

    他带着她,有惊无险地过了栅栏,上了不远处停的马,锦行望了一眼战场:“他们呢?”

    慕容冲也瞧了一瞬,淡淡道:“这些人,早有异心。”

    这战场笼罩在夜色中,算不得看得多清楚,好似这鲜血,也成了埃,虚无缥缈。

    锦行轻轻叹了口气:“乱世之中,人命轻如草芥。倒是我,竟是作茧自缚,到底还是成了累赘,牺牲了这么多人。”

    慕容冲握住了她拉着缰绳的手:“夫人的命,至关重要。”他稍顿,靠近了她耳边:“还是把你留在身边,最好。”

    锦行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可就赖着不走了。我们去哪?”

    慕容冲沉声:“华阴。”

    锦行从他怀中转过头:“那是,慕容泓?”

    慕容冲点头:“嗯。”

    锦行眼波一转:“你就不怕,他又看上我?虽然是梦里,但是梦里的喜欢,也是喜欢。”

    慕容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