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明明亮，明臻还在屋里睡着，青蛮急步跑了进来。秋澜一把抓住她，轻声问道：“发生何事了，这么着急慌忙的？姑娘还睡着呢。”

    青蛮低低地凑在秋澜耳边说道:“秋澜姐姐，听说二姑娘疯了。”

    “什么？”秋澜大惊失色。

    青蛮却是亮了眼睛，有一许给主子报仇了的痛快，她翘首瞧了瞧屏风后还在熟睡的大姑娘，压低了嗓子，“方才从芳华院传来的消息，说二姑娘疯了。黎大夫赶过去了，说二姑娘是发了一夜热，眼下都烧糊涂了。”

    秋澜听罢走到明臻床榻前，掀起了幔帐，轻声唤道:“大姑娘，出事了。”

    明臻因前生习惯时刻保持着醒觉，她倏然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青蛮回道:“二姑娘疯了，现下芳华院都乱成一团了。”

    明臻蹙了蹙眉，疯了？怎么可能？虽然明婧怕那些个神神鬼鬼，可还不至于被这点小事吓到。

    “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回头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话落，明臻又闭上了双眼。

    看意思是，不想去过问。

    秋澜和青蛮退了出去。

    “青蛮，我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声，你在这里伺候大姑娘。”

    明臻睡到巳时才醒，醒来后，府里早已经闹翻了天。

    二太太从勇诚伯府回来，发现二姑娘疯魔了，大发雷霆。

    丫头们跪在院子里，冷风忽忽地吹过，冻得她们瑟瑟发抖。

    明老夫人坐在屋子里，看着二媳妇不顾及自己的脸面大动干戈，脸色沉峻得要吞人一般。

    二老爷明祁亦是黑着脸，昨日婧姐儿还好好的，怎么能忽然间就魔怔了。

    黎大夫屈着身，面对着镇国公府三位主子的怒火，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他只能道:“二姑娘正在发热，许是一时胡话了。我这就再开几副药，先让二姑娘退了热。”

    二老爷毕竟是男人，沉稳许多，“有劳黎大夫了。”

    黎大夫暗自抹了一把汗，退开了去。

    二太太抱着明婧哭得撕心裂肺的，“我可怜的女儿，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啊。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我女儿害成这样啊！”

    二老爷心里很不痛快，见二太太这番鬼哭狼嚎愈发不耐，“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不如想想办法，早些治好婧姐儿。不然，诚国公那门亲事，可就没了。”

    二老爷疾言厉色，让二太太不由得心头一凉。女儿得了病，他非但没有温然安慰，反而这般冷言冷语，二太太觉得格外心寒。

    只是这么多年，二太太也习惯了。

    她强自撑起身，祈求道:“请老爷去求求齐王殿下，请个御医来给婧姐儿瞧瞧吧。”

    二老爷微一蹙眉，本想开口反驳，说二太太没有规矩。可转念一想，请个太医也好，只要能治好婧姐儿，和诚国公府的亲事不会散，那么他日后便就又多一分倚仗，和明和的争斗也就多了一分胜算。

    “我这就去齐王府求王爷，你好生照顾婧姐儿。”二老爷朝明老夫人行了行礼，“母亲，儿子先去了。”

    明老夫人颔首，“快去快回。”

    二太太拭着眼泪，抱着明婧不说话。明老夫人略略有些尴尬，这毕竟是她把人送进佛堂的，害得婧姐儿成了眼下这幅模样。

    “二媳妇，婧姐儿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

    二太太在心底冷笑，老太太话说得轻巧，敢情不是她的女儿她不心疼，连句安慰的话都说得违心。

    不会有事？

    婧姐儿现在的模样像是不会有事的样子么？

    二太太心里绞成一团，又气又恨，可面上却还是装作不怒不怨，只剩下凄楚。她强自撑起精神，似在安慰明老夫人又似在安慰自己，“老太太说得对，婧姐儿一定不会有事。她只是发着热，说几句胡话。等二爷请过御医，吃上几贴药也就好了。老太太也放宽心。”

    明老夫人闻言，十分欣慰，这二媳妇虽然娘家出生比蘅阳郡主差了不少，可这性子一向是柔顺的。不像蘅阳郡主，表面温和，可实质上却是执拗得很，从来不肯听她的话。

    明老夫人松了松神色，“吾身子有些乏了，先回屋歇着。等老二回来，你打发个人来知会吾一声。”

    这些日子身子总乏得厉害，正好叫御医顺道把个脉。

    二太太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心头却似有熊熊烈火在灼烧，怎么都熄不灭。

    她怨老太太，怨二爷，怨这所有发生的一切。

    明臻梳妆时，二房那儿还没有消停。青蛮消息灵通，叽叽喳喳地说着那边发生的事：“二太太发了好大一顿火，芳华院所有丫鬟都被打了十个板子。现在还跪在院子里，啧啧，有些个体弱的已经晕过去了。二太太也不怕闹出人命。”

    明臻选了一对上好圆润的珍珠耳坠戴上，长发用靛青色的绸挽成一束，再不加其他任何装饰。

    “二姑娘还未清醒？”

    青蛮摇摇头，“没有呢，听说愈发厉害了。人都认不清了，只认二太太一个人。”

    明臻蹙了蹙眉，这倒是稀奇，连杀人都不怕的明婧竟会被“鬼”吓成疯子。不过，据她对明婧的了解，明婧其人手段毒辣，从不怕什么报应。她是不会轻易疯了的。

    不过不管她眼下是真疯还是假疯，她肯定要消停一会儿了。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查一查那个新穗的事情。

    在此之前，她要回泾阳王府找舅父要点人手。

    “青蛮，叫人备马，咱们回一趟王府。”

    青蛮一听要回王府，连忙兴匆匆地跑去找车夫了。

    秋澜伺候着明臻梳妆，“姑娘，需要我一起去么？”

    明臻抿了抿唇脂，朱唇轻启，“你留在府里，注意点二房的动静。”

    秋澜略略颔首，伸手搀着明臻起身，“姑娘，听说芳华院的新真不见了。”

    “不见了？”明臻回头望秋澜，“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概是早晨。姑娘，奴婢曾耳闻，新穗和新真两姐妹从前关系极好。可半年前新穗被打发出府去之后，新真却再不许人提起新穗。而且，当时新穗被打发出府，可是谁都没有真的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