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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客栈小二哥8》(我真不是高手...)

    三十余位江湖好手在西南某处偏僻的小镇一夜之间, 如人间蒸发。

    此事一出,顿时轰动半个江湖。

    至于另外尚且没被轰动的半个江湖,则是压抑着涌动的暗流。

    这些人的亲朋熟识自也有前来客栈打探追寻的, 奈何店掌柜一家四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

    有人想要以武胁迫, 却碍于有前车之鉴,不敢贸贸然动手。

    不过转日,就听说身怀藏宝图的天山派弟子出现在少林寺, 疑似要将藏宝图作为花红, 谁能查出灭天山派之人, 并提头来见,谁就能轻而易举获得藏宝图。

    那可是不仅能让人富可敌国, 还有着百年前失传的剑神秘籍。

    一时之间,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被拉向了目前暂居少林寺的赵云昆师兄弟二人身上。

    “据说前几日赵云昆消失, 就是循着地图找到了藏宝地, 赵云昆那只剩一口气的小师弟,就是这么救回来的。”

    “混说个什么, 若是真找到了藏宝地,怎么还要拿出来给别人?剑神秘籍自己练不好吗?”

    “哈哈三哥哥你这就不懂了,小年轻么,总容易意气用事,怕是那小子想到师门仇恨, 一时半刻都不舍耽误......”

    这般议论四处皆是,有路过的三流侠客也准备去凑个热闹, 喝茶时随意谈论着,仿佛自己便是那聪明睿智世间无人可比的人物。

    江湖人士对于秘籍的热衷程度, 比之财宝更甚。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原本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而热闹沸腾的乌山小镇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东福客栈也从“诡异莫测”变成了被人以讹传讹的平平无奇小客栈。

    一直提心吊胆的老掌柜与周大娘松了口气, 晚上一家四口吃过饭后,老掌柜就拿着账本与女婿一起算账,慧娘与母亲则在旁边惬意地打着扇子闲聊。

    或是说说后厨需要添置些什么,或是说说晚上是否有蚊虫扰人清梦,没个主要话题,想到哪就说到哪。

    “这阵子挣的不少,明日抽出空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把松动的瓦砾翻整翻整。”

    虽则这段时间成日里担惊受怕,好歹赚了些银钱。

    不过这些江湖人,就爱大半夜不睡觉地跑人屋顶上瞎闹腾,瓦砾可有不少松动之处了,若是不及时翻整,等下次降雨,好好的屋子怕是要漏雨了。

    楼岚应了一声,表示明天自己抽空慢慢弄:“爹你就不用上去了,到时候慧娘在下面帮我递瓦片就成。”

    孩子勤快又孝顺,老掌柜自然欣慰,摸着胡须满脸满眼的都是满足愉悦。

    别看最近也见了不少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可老掌柜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不通武艺的女婿更好。

    长得不差,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好看。

    对外能说会道,对内勤劳周到,对女儿也有笑有闹,肉眼可见的亲昵偏爱。

    至于女婿对女儿偶尔的调皮逗弄,咳,那都是小夫妻间的情趣,没见着原本安静内向的女儿现如今都多了不少言语欢笑么。

    这样的日子,着实再美满不过了。

    本以为一切要如以往那般平平淡淡地过了,这日天气尤为突兀,早上起来时还艳阳高照,谁知刚过了午后,外面就忽然下起雨来。

    夏日里,这样的阵雨并不少见。

    老掌柜去后院帮着收了晾晒的衣裳被褥,回转来时望着大门外漂颇似的大雨,发现这雨下了快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要歇的意思。

    甚至还打起了雷,有紫色闪电在天际跳动。

    整片天空都被厚重的乌云压得黑沉沉恍若傍晚。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老掌柜感慨,“幸亏前两日你把房顶翻修好了,要不然这会儿怕是要屋子里蓄水了。”

    店里也没客人,楼岚擦完了桌椅,把巾子随意搭在小臂上,靠在柜台前跟老丈人闲唠嗑:“今年夏日里好像没多少雨水,前几日倒还挺说南边儿涨水,冲垮了哪哪儿的堤坝。”

    “嗨,北边儿大旱,南边儿必定大涝,幸亏咱们这里既不靠北又不靠南。”

    老掌柜唏嘘。

    北边儿大旱,草原上那帮蛮子必定要下来霍霍老百姓。

    至于南边儿大涝,家破人亡不说,还要跑饥荒,倒霉一点,再遇到个瘟疫什么的,真真儿是活着比死了还难熬。

    楼岚也跟着感慨,“幸好皇帝是个好皇帝,也不知道太子是个怎样的人。”

    小老百姓么,私底下关起门来偷偷议论一下朝廷,也是日常。

    老掌柜颇为赞同:“你们这一代小年轻还算是好的,想当年我们那会儿的......”

    指了指头顶,不言语,只是摇头叹气,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狂风暴雨中,有数人身披黑色兜帽斗篷,自雨中不紧不慢行将进来。

    不过片刻,小客栈门口就蓄了一大滩水渍。

    见有客来,虽然一个个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老掌柜跟楼岚还是立刻进入营业状态。

    楼岚一抖巾子,笑盈盈上前招呼几人坐下,“今儿的雨可真大,几位客官可是被堵在了道上?”

    又问几人一身都被打湿了,是否要开房间洗个热水澡,“虽说现在是夏日,可雨水打湿了衣裳贴在身上,也实在不怎么舒坦。”

    几人纷纷落座,却并不吭声。

    只有一位疑似领头的人物掀开了大兜帽,一双细长的眸子轻慢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楼岚,而后又环顾四周,蓦地轻笑一声,瘦削的脸上带着违和的可惜,却不说可惜什么,只是抬手抖了抖斗篷,忽问:“后厨可有吃食热水备着?”

    楼岚已知来者不善,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带着市井小民精明圆滑的笑:“这位大爷,吃食尚有几分,样数不多,却也能暂且垫垫肚皮。热水自是一直备着的。”

    细长眼满意颔首,左右踱步,看看楼上客房,一边漫不经心跟在自己旁边满脸堆笑等着听吩咐的楼岚问:“据说你们这店里,有位身手不凡的老前辈?不知那位前辈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楼岚装傻充愣,只失笑问对方哪里听来的据说:“就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哪来的前辈高人啊,客人说笑了。”

    细长眼并不在乎楼岚的回答,自顾自说:“若是真有个什么前辈高人,小二,你且得求他尽早出来,说不定还真能保你一命。”

    言至于此,谁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旁观始终观望的老掌柜闻言脸色一变,伸手就要让楼岚快跑。

    谁知早有人将他锁定住。此时老掌柜稍有异动,之前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也没揭下兜帽的黑衣人中,一人抽出筷子,随手便将筷子打向老掌柜面门。

    若是被他打中,怕是整个脑袋都要被筷子贯穿。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面带狐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二哥却动若闪电,筷子出时,门外一道闪电刚划破黑沉沉天际。

    只听“笃”地一声,是木柱被深深嵌入的脆响,仿佛还带着声声颤动的余韵。

    继而噗通,先前射出筷子的黑衣人依旧未能发出一声响动,便一如进来时那般沉默地扑倒在了桌上。

    常年使用的木桌已经被用得多了层油光。

    又被人仔细擦拭,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下,平白增添了原木的暗沉。

    此时暗沉的木桌上,有殷红的小河汩汩流淌,小河的源头,便是一个被筷子洞穿而过的小洞。

    天际的闪电终于消失。

    眨眼间,是闷沉的雷声震荡在天地之间,震得地面好似都在发颤。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从黑衣人出手欲杀老掌柜,到店小二身形闪若鬼魅骤至柜前,抬手接住木筷再翻转手腕反掷回去。

    筷子洞穿黑衣人脑袋,余力未减,深深嵌入远处大堂里以作支撑的木珠中。

    裹挟着筷子的劲气霸道非常,以至于让那根平凡至极的竹筷化作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光影。

    沉默,沉默在蔓延。

    大堂里的所有人仿佛被高手瞬间隔空点穴定在当场。

    便是老掌柜都还无意识保留着先前抬脚伸手大张着嘴满脸惊恐的模样。

    大门外的雷雨越发肆虐,轰隆隆闷沉不断,仿佛有一道能摧毁大地的雷霆正在酝酿。

    细长眼率先反应过来,瞬间收敛起此前的轻慢懈怠,掀开黑袍如蝙蝠闪回其余人身后,其余黑衣人也立即摆出严正以待地防守阵。

    楼岚轻叹一声,落在其余人耳中,却忒是叫人心寒胆颤。

    “我等不过是乡野小民,客官何苦为难。”

    说是如此说,却已放纵气场锁定在场诸人,一点要轻拿轻放的意思都没有。

    细长眼的眉梢抖了抖,似抽搐,一边冷嗤一声,一边却足尖不动声色偏向客栈大门方向,蓄足了奔逃的力气:“阁下藏头露尾,偏要做条摇尾乞怜的野狗,也着实辱没了一身功夫,今日你杀了我赤莲圣教的人,来日必定迎来我教全力剿杀。”

    言语的侮辱,楼岚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背对着老掌柜对他摆了摆手,“瞧大爷您说的,咱不过是做个小买卖想从您兜里掏点钱出来花花,还真把自己当爷了不成?”

    虽然震撼于女婿忽然成了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老掌柜却也分得清轻重,此时女婿无需多言,他就立马明白过来,慌张地拖着一双软面条似的老腿往后厨方向跑。

    他要去看看女儿妻子是否安全,也不知这些黑衣人有没有其他没露面的同伙。

    可不能让这些歹人抓住他们以此来威胁女婿。

    本就有挟持老掌柜以作人质的细长眼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掌柜跑走了,脸皮子抽搐几下,心头念头急转。他惯来是最贪生怕死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人人将目光放在少林寺时被派来做这等差事。

    来时想的是即便有什么高人前辈,想必也已经跟着赵云昆离开。

    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客栈,以及几个普通人。

    杀起来也不比捏死只蚂蚁费力多少。

    谁料竟踢到了铁板,这厮也着实古怪,有这么一身本领,竟真心甘情愿躲在乡野小客栈里当个跑堂的。

    心思电转间,细长眼已是再度冷笑,气度拿捏得阴冷狠辣,仿若自有依仗,丝毫也不畏惧这等突变:“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杀!”

    听命行事的其余几人霎时间便化作条条黑影将楼岚围在中间。

    这几人单论起来,在楼岚手下过不得数十招,可打起配合来却宛如圆润的满月,进退之间配合得密切贴合。

    细长眼眼见楼岚被缠住,并未贪心,反而是有备无患地准备去往后院,将客栈里其余人抓起来。

    既然能让这厮甘愿留在这小小客栈,恐怕他在意的人都在此间。

    谁料不够是刚踏出数步,尚未绕过垂帘门,身后就有一道劲风裹挟着森寒杀机狂肆袭来。

    细长眼瞳孔一缩,翻身贴至墙上闪躲开来。

    那劲风撞空,破碎了一地的青石,垂帘珠肌如炸开的烟火,每一枚廉价的珠子都成了骇人的暗器。

    竟是在打空之后也能瞬间降内力附着在小小珠子上,威力与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不相上下。

    如壁虎贴在墙上的细长眼足下急踏,噔噔噔往上游蹿,却依旧无法完全避开,只得一甩斗篷,硬生生扛下。

    附着了内力的斗篷被打穿,一颗颗珠子在他身上炸开朵朵红色血花,死死镶嵌在血肉中。

    更让人骇然的是,击打过后的余韵中,一条条细微的滞涩如游蛇,无孔不入地钻将进来,捣得人气血翻涌内力滞涩。

    细长眼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这时才有空转首回望,发现原看起来将人压着打的阴风阵早已被破,几人皆已倒伏在地气息全无。

    咔嚓――!

    酝酿许久的雷电终于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霸道。

    忽有一阵狂风强行推开了门扉,大堂里摇曳得厉害的烛火骤然熄灭。

    昏暗中,细长眼化作黑雾果断逃命。

    背后又有一道劲风袭来,细长眼咬牙硬是头也不回,将内力运转到极致,硬生生扛下这一掌,借着掌力又猛蹿出去数百米,须臾间便消失在了狂风暴雨中。

    未曾回头一心护住心脉的细长眼自然未曾发现,伴随着掌风袭来的,还有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虫。

    既然这所谓的赤莲教已经找上门来,楼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灭教有些累人,至少也得杀到他们害怕,杀到他们自觉远远地躲开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