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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二回

    傅氏家庙里。

    三夫人领着端着红漆托盘的海玉出了院门,穿过一条竹林,又过了一月亮门,便到了家庙的主院。

    离主院还有一段距离,已经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的钵鱼诵唱之声,鼻间也很快被香烛蜡油的味道所填满。三夫人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她真是听够了这些声音也闻够了这些味道,如果有可能,她真是一步也不想踏进主院半步!

    可一想到一双可爱无辜的儿女,一想到自己若是不能带走他们,他们以后还得多赖傅颐恒照顾,三夫人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强自压下,一天三趟的往这边跑。

    绕过大殿连日来都周而复始做着法事的僧众,三夫人主仆轻手轻脚走进了供奉着太夫人牌位的里间,就见傅颐恒一如既往正跪坐在当中的矮几前,神色肃穆的在抄着佛经,对周围的一切,都似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

    想不到有太夫人和傅旭恒那样的母亲和兄长,傅颐恒竟还能保持这般纯良的天性,这才真是西瓜蔓子上长出南瓜来了……三夫人一边感慨着,一边轻手轻脚的上前,对着太夫人的牌位磕了头上了香,才轻手轻脚走到了傅颐恒面前,小声说道:“四弟,你抄了一早上的佛经了,必定累了也饿了,我让人熬了参汤,四弟不如趁热喝了罢?”说着看一眼门口的海玉。

    海玉便忙小步上前,将参汤双手奉给了傅颐恒,“四爷,请喝参汤。”

    傅颐恒头也不抬,仍然肃穆而专注的抄着佛经,“多谢三嫂的好意,我并不饿,三嫂还是请回罢!”

    虽说明白傅旭恒才是害死太夫人最大的凶手,傅颐恒仍然没办法不恨三夫人,他平日里是不怎么理会这些琐事,一心都扑在学业上,却并不代表他就傻到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若是没有勇毅侯府这一层关系在,凭如今傅旭恒的地位,又如何能请动李太医?而如今惟一维系傅旭恒与勇毅侯府关系的是什么?是三夫人!若是没有三夫人的默许甚至是回娘家去哀求勇毅侯,勇毅侯此番又怎会插手?勇毅侯若是不插手,傅旭恒便不会那般胆大妄为,那太夫人也就不会死了!

    因此连日来傅颐恒都跪坐在太夫人的牌位前抄佛经,从头至尾都没看过傅旭恒一眼,更别提与之说话,相比之下,三夫人的待遇已经算好的了,至少傅颐恒偶尔还会跟她说两句话。

    三夫人早已习惯了傅颐恒的冷淡,并不退缩,继续说道:“这参汤是补身体的东西,四弟就算不饿,也很该喝一点的,不然身体可怎么吃得消?便是娘在九泉之下见了,也必然会心疼的,况四弟九月还要下场,若是这会子将身体弄坏了,可怎么样呢?不如听三嫂一句劝,趁热将这参汤喝了罢?”

    一席话,说得傅颐恒终于停下笔,抬起了头来,声音也稍稍拔高了些:“身为儿女,作父母的宾天,少说也要守够三年孝期,方算是尽到了为人子女的本分。我虽不孝,却也知道这个道理,又岂会为了自己所谓的前途,就忘记自己作儿女的本分?须知对于父母来说,最好的回报便是作儿女的孝顺,而不是能为他们带来多少虚无的功名利禄!”

    作嫂子的却被作小叔子的给训斥了!三夫人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差点儿就没忍住训回去,还是海玉在一旁杀鸡抹脖的冲她直使眼色,又以口型无声的提醒她‘夫人多为三小姐四少爷想想’,她方强忍住了,勉强扔下一句,“那我不打扰四弟抄佛经了!”领着海玉气急败坏的走了出去。

    气冲冲回到自己的屋子,三夫人第一件事便是抄起海玉托盘上那碗参汤,狠狠砸到地上,砸了个粉碎,看参汤流了一地,方恨恨说道:“真是反了天了,作小叔子的也敢当面顶撞教训起做嫂子的来,我还真没见过哪家有这样的规矩!”

    海玉忙将屋里另外两个小丫头子都屏退了,方倒了一碗茶,小心翼翼的上前劝道:“夫人且消消气,四爷话虽说得不好听,却也正正说明了四爷是个极重礼义伦常的人,将来必定会多多看顾三小姐四少爷的。”

    三夫人接过茶喝了两口,面色稍缓,道:“你说得也有理,四弟那人虽有些刻板,却也极重伦常规矩,书又念得好,就算此番不下场,三年后再下场也是必定能高中的,到时候我那两个孩儿能得他看顾,可比得他们那个黑了心肝儿的父亲看顾强一百倍!”

    说着叹一口气,面上也染上了几分哀婉,“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将两个孩儿带在自己身边,可先不说傅家放不放人,我爹娘那里,却是肯定不会让他们进门的……”

    原来太夫人死后,趁着勇毅侯夫人来吊唁之机,三夫人已将自己这一次定要和离、并且要将两个孩子一并带在身边的打算说给了孙夫人听,还说若是勇毅侯不同意,她就死在勇毅侯府大门前,看到时候勇毅侯府的脸往哪里搁!

    孙夫人自来疼爱这个长女,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就算明知她是在威胁自家,也被吓住了,回去后便哭哭啼啼的将她的打算说给了勇毅侯听。

    勇毅侯自李太医因渎职被罢官抄家,流放三千里之后,在朝堂上的日子便日益艰难起来,每日里弹劾他的奏章跟雪花一般,大到他办的差事,小到本家族人仗势欺人,乃至他的着装问题,总之就是能弹劾的都被弹劾了一遍,都快要将皇上的御案给堆满了。

    虽说心知这些弹劾的奏章都与晋王和傅城恒有关,勇毅侯却无可奈何,撇开晋王和傅城恒在朝堂上的势力先不谈,单只皇上默许他们所作所为的态度,已经让勇毅侯知道,自家此番真是凶多吉少了,因此连日来都闭门谢客,轻易不踏出家门半步,省得又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弹上一本。

    正是憋屈得不行之际,孙夫人带回了三夫人要和离的消息,也让勇毅侯想到了自家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当即便点头同意了三夫人要和离的要求。哼,他是没有能力与晋王郎舅对抗,要收拾傅旭恒,还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女儿总是自己的,总不能到时候要她夹在他们之间为难,跟着过苦日子罢?更何况女儿年纪还不大,嫁妆也丰厚,要嫁个三四品的官员作填房,为自家添点威势当不是什么难事,终究父女一场,他何不成全了她?

    ——勇毅侯也不想想,当初若不是他心术不正,被傅旭恒撺掇得兴起,想着只要毒死了傅镕,再将孔琉玥赶出傅家,傅城恒以后便极有可能再不会有嫡子,永定侯府最终便只能落到自己女儿和外孙手上,因此派了心腹之人去与李太医勾兑,又如何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对三夫人尚且抱着“无利不起早”的打算了,两个外孙就更不在勇毅侯的考虑之列了,只要女儿在,还怕将来没有外孙?况两个孩子身上终究都流着傅旭恒的血,万一将他们养大了,他们反作出恩将仇报的事情呢?

    三夫人当天就收到了勇毅侯的回复,同意她和离,但绝不允许她带颜华和傅钊一块儿回去,否则别怪他不念父女之情,连她也不让进门,至于她说的要死在勇毅侯府大门前,也随便她,反正脸面又不能当饭吃!

    这样的结果虽然早在三夫人的预想当中,一时间她依然难以接受,当即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来报信儿的婆子系孙夫人的陪嫁,跟孙妈妈一样,是打小儿看着三夫人长大的,待她也有几分情分,见她哭得伤心,乃劝她道,‘大姑娘也想想,若是带了两位小主子回去,明儿大姑娘还如何能议得好亲?连日来夫人已经为姑娘操碎了心,姑娘又怎么忍心让夫人再操心?况终究是傅家的骨血,傅家又岂肯眼睁睁看着两位小主子从了别人的姓,认了别人的祖宗作祖宗?至多大姑娘以后每年使人多送些吃穿用度给两位小主子,已算是尽到母子一场的情分了!’

    道理三夫人都知道,但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至这么大的,又岂能说舍就舍?况傅旭恒是什么德行,再没有人比三夫人更清楚了,为了自保,他连亲生母亲都能出卖的,焉知将来再有类似的情况时,一双儿女不会重蹈了太夫人的覆辙?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三夫人就肝肠寸断,但一想到若是想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她就必须跟傅旭恒过一辈子,她又无论如何不情愿。傅旭恒已经毁了她的前半辈子了,她不能再让他将她的后半辈子也一并毁了!

    权衡再四之后,三夫人终究含泪答应了勇毅侯的要求,等太夫人百日孝期过后,便正式与傅旭恒和离,带了自己的嫁妆回勇毅侯府去。

    痛苦归痛苦,一旦做了决定,三夫人便开始为自己的决定百般筹划起来。

    首先,她派人回家去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孙妈妈,并让她将自己名下的两间铺子各过一间给颜华和傅钊,另外再去钱庄各以姐弟二人的名义存了五千两银子,以备将来两个孩子不时之需。

    接着,她便开始对傅颐恒百般示起好来,一来是打算将她为两个孩子准备的东西托付给后者,交给其他任何人她都不放心,二来就是希望将来傅颐恒能看在叔侄一场的份儿上,多看顾两个孩子一些,省得他们被傅旭恒教坏了,或是将来被傅旭恒为了自己的利益所出卖,毁了一生。

    这也是三夫人之前会亲自送了参汤去与傅颐恒喝的根本原因,只可惜傅颐恒并不领情就是了。

    三夫人说着,已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只希望将来两个孩子长大了,不要恨我这个作娘的无能,不能护得他们周全的长大……”

    海玉闻言,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知道,至少面上满满也都是哀戚:“夫人也是有苦衷的,三小姐和四少爷必定会原谅夫人的!”

    三夫人惨淡一笑,“希望如此罢!”顿了一顿,又忧虑道,“四爷倒是个好的,怕就怕将来的四夫人不是个好的。”

    海玉忙安慰道:“由来都是‘妻以夫为天’,四爷看顾的可是自己的亲侄子亲侄女儿,又不是旁的人,就不信将来四夫人敢龇牙的,况四爷也必定不会任那样事情发生的,夫人只管放宽心罢!”

    “真儿,看我给你弄什么来了!”

    主仆两个正说着,一道声音忽然自外面传来,随着声音落下,人也已经走了进来,不是别个,正是一身素服的傅旭恒,身后还跟着两个各捧了一盆花的小子。

    三夫人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厌恶的同时,人已站了起来,迎上前屈膝行礼道:“三爷。”

    早被傅旭恒一把搀了起来,满脸心疼的说道:“好好儿的怎么哭了?可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还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给你出气去!”

    三夫人暗自冷哼一声,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是低声说道:“才孙妈妈使人来报信儿,说郭姨娘昨儿个逛花园时不慎摔了一跤,当即便见了红,到了晚上,孩子就掉了……说是个男孩儿,眼耳口鼻都能看得很清楚了,瞧着很像三爷。我一听这话儿,心里便难受。我是个没福的,过门这么些年,膝下只得颜姐儿钊哥儿两个,虽还有戴姨娘海玉几个,也是没福的,如今好容易郭姨娘有了,偏生又生出这样的事来,真真让我好不揪心。”一面说,一面觑眼观察傅旭恒的反应。

    却见傅旭恒竟是满脸的无动于衷,活像死的不是他儿子,而是别的陌生人一般,嘴上还说道:“不过一个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种子罢了,郭氏那样德行,想来这孩子便是活着,将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早些没了还省事儿,省得将来我们作父母的,还要为他操心!有那个闲功夫,我们还不如好生教导颜姐儿钊哥儿姐弟两个,或者趁现在年轻,再给他们添上几个弟弟妹妹呢,只有你生的,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说着侧身一指身后那两个小子捧着的花,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一盆儿是十八学士,这一盆儿是绿牡丹,是我花了好大心力才弄来的,你向来爱花儿,瞧着可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我明儿便再叫人弄去!”

    ‘不过一个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种子’?三夫人差点儿就没忍住冷笑出声,那小贱种可是他傅旭恒的亲生儿子,他如果是下流种子,他傅旭恒又是什么东西?真该让正在家里寻死觅活,口口声声吵着闹着‘要请三爷为我们母子主持公道’的郭宜宁亲眼看看,她的宝贝三爷是怎样一个浑身上下,尤其是心肝儿已都烂透了的渣滓的!

    见三夫人只是发怔,并不看小子手上捧的花,傅旭恒不由有些急了,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向来最爱自己伏低做小讨好的吗?难道……心念电转之间,傅旭恒已笑眯眯的再次开口:“真儿是不是不喜欢这花儿?没关系,我这就让人再给你搜罗更好的去!”

    三夫人回过神来,道:“三爷费了那么大心力特地为我弄来的花,我又怎会不喜欢?我只是想着,如今正值娘的孝期,咱们为人儿女的,很该时刻在娘灵前尽孝的,却在这里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怕传了出去旁人说嘴!”

    “原来是这样!”傅旭恒闻言,心下稍松,迅速换上一脸的哀戚,道:“按说我们为人子女的,的确该时刻在娘灵前尽孝的,但只‘人死不能复生’,若然我们真时刻哀戚,以致茶饭不思,伤了自己的身体,娘在九泉之下见了,难道就会开心呢?只怕娘只会更伤心难过,所以我们伤心归伤心,却也该有个度,真儿,你说是不是?”

    一席话,说得三夫人脸上有了笑颜,点头道:“三爷说得是,是我想岔了!”说着上前细细赏起那两盆花儿来,“怪道前人有诗云‘姿丰治丽步婆娑,慢舞闲听醉酒歌,绿叶青枝花一色,妆添富贵踏鳞波。’这绿牡丹看起来的确非同一般!”

    见三夫人喜欢,傅旭恒心下又多了几分底气,眼里也闪过一抹得意,笑道:“我听小子说,那卖花的店家过阵子还有一批名贵的牡丹要到货,像什么姚黄、魏紫、赵粉、玉版……这些名贵的品种到时候都有来一批,真儿你若是喜欢,到时候我再让人去给你买了来!”幸好老太夫人派来的人虽限制了他出入的自由,却没限制他身边小子的自由,不然这会子他也不能这么顺利便将三夫人哄得服服帖帖。

    三夫人闻言,屈膝行了一礼,笑道:“那我就先谢三爷赏了!”命海玉叫了小丫头子,将那两盆花儿接过放到卧室里精心养起来后,方又笑向傅旭恒道,“三爷忙了一上午,只怕也累了,晨起我吩咐人炖了参汤,三爷要不喝一碗补补身子?我瞧着你这阵子都瘦了!”

    说着高声唤海玉,“去小厨房将煨着的参汤端来,服侍三爷喝。”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冲海玉使了个眼色。

    “是,夫人。”海玉忙从里间出来,屈膝行了个礼,答应着去了,很快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回来。

    三夫人忙亲手接过,双手奉给傅旭恒,“三爷,快趁热喝了罢。”

    傅旭恒想着连日来三夫人待自己都颇为冷淡,今儿个缘何忽然间这般热情?便有些迟疑,虽接了汤,却迟迟不往嘴边送。

    三夫人看在眼里,宽大衣袖下的手猛地捏得死紧,面上却并不表露出丝毫异样来,只是问道:“三爷如何还不喝?凉了就不好喝了。”又开玩笑,“难道三爷是信不过我,怕我在汤里放了什么东西不成?”

    海玉也在一旁帮腔:“这参汤可是夫人一早就吩咐下去炖的,就是想着连日来爷辛苦了,很该好生补一补才是,爷若是信不过,不如让奴婢先试过?只要爷不怕寒了夫人的心!”

    主仆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傅旭恒有些讪讪起来,“我这不是见汤有些烫,想待凉了再喝吗?”说着将汤几口喝尽,方岔开话题道:“对了,颜姐儿和钊哥儿这几日在家里可还好?孙妈妈虽素来能干妥帖,毕竟不比你当娘的经心,要不,让人家去接了他们来,咱们一家四口也好早日团聚?”方才真是多疑了,她就算生了二心,谅她也不敢谋杀亲夫,不过,还是得早些将两个孩子接来的,等到两个孩子来了,见了他们那般可爱,她心里的念头也该彻底打消了罢?

    “你当我不想早日和两个孩子团聚?”三夫人皱起了眉头,“可这里的条件这般清苦,地方又小,往来的人又多,要什么没什么,他们姐弟从小娇生惯养,我才舍不得让他们吃这样的苦;况说句不好听的,毕竟是办丧事,他们来了,万一撞客着了,可怎么样呢?三爷还是再忍忍罢,等法事做完了,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傅旭恒听说,只得道:“你说得也有理,且再忍忍罢。”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儿,傅旭恒方起身往主院去了。

    一走出三夫人的屋子,傅旭恒便沉下了脸来,孙景真,明明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还在我面前装起好人来,你可真是有够狠毒的,若非你还有利用价值,若非眼下不能得罪勇毅侯府,我岂会容你这般嚣张!

    哼,等我明儿将你的嫁妆都弄到手,将你的人都收为我所用,再将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抓到手里后,你就该“生病”卧床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提和离,又看孙家还敢不敢不拿我当女婿,女儿“重病”成那样,我都不嫌弃,衣不解带的照顾于床前,这样的女婿,你们也能拒之门外,那你们就等着被满京城人的唾沫淹死罢!

    ——傅旭恒并不看重郭宜宁生的儿子,不过一个庶子罢了,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以后再纳几房美妾生就是了。他是没有别的庶子了,若是有,只要能让三夫人高兴,他也是一样不会介意的!

    这边厢傅旭恒正打着自己的好算盘,那边厢三夫人则屏退了其余众伺候之人,正压低了声音与海玉说话:“……方才你去厨房时,可有被旁的人瞧见?”

    海玉忙摇头道:“夫人放心,奴婢进去之前四下里都瞧过的,并无一个旁人。”

    三夫人方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我一定说到做到,给你挑一门好亲事,并将你们一家人都放出去,你跟了我这么些年,自然知道我从来不亏待忠心的人!”

    “夫人待奴婢一家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一定会永远铭记于心的!”海玉忙就地跪了下去,给三夫人磕了三个头。

    “起来罢!”命海玉起来后,三夫人方又冷笑道:“你可听见他方才的话了,说什么只有我生的才是他的心肝宝贝儿,只怕他心里当时不定怎么咒我呢!既然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如他所愿,岂非太对不起夫妻一场这几年的情分了?他明儿要怪,就怪他自己罢!”

    原来三夫人为颜华傅钊做了那么一番布置后,仍怕不能万无一失,傅旭恒那个人她还是了解的,等她离开后,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娶一房妻室进门,到时候她一双儿女的处境乃至身家性命岂非都堪忧?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自己的儿女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那么惟一的办法,便是彻底绝了傅旭恒的子嗣,让他以后再不能有别的孩子,到时候他不管是为了香火计,还是为了死后能有人给他摔灵捧丧计,都只能护得傅钊和颜华的周全,且也不用怕再有别的贱种去分属于他们姐弟的财产!

    抱着这样的想法,三夫人悄悄让人寻了密药来,然后又将自己的打算说与了海玉知道,命她一得了合适的机会便将药给了傅旭恒吃,承诺只要事成,就给海玉寻一门好亲事,并将他们一家人都放出去。于是方有了先前三夫人主动让海玉端参汤来给傅旭恒的那一出儿,不然她管他去死哦,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却一点不知悔愧,也不说跪到灵前忏悔,还有心情去玩那些花啊草的,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再说海玉虽是三夫人的陪嫁丫鬟,毕竟跟了傅旭恒一场,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照理不该待他那般狠毒的,但一来她毕竟只是个丫鬟,不但自己,亦连一家老小的身契都在三夫人手上,主子有命,她又岂敢不从?二来就是她早为傅旭恒的喜新厌旧,全不念旧情死了心,想着与其跟着他继续过没名没分还失宠的日子,倒不如趁现在年纪还轻,赶紧找一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也省得将来到老时,连个依靠都没有。

    只可笑傅旭恒还在那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浑然忘记了有一句俗话“最毒妇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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